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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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这些照片会触动女儿的回忆而伤心难过，莫玉华小心观察着楚沐云脸上的神情，却讶异地发现找不到任何的痛苦埋怨，有的只是一片的坦然与接受。

她清清喉咙，不自在地咳两声，唤起楚沐云的注意力。

“云云，看了这些照片，你有没有发现到一些事？”莫玉华看看沉默不语的女儿，比比几张她和查尔斯小时的合照。

“我整理这些照片时，无意中发现每一张你们的合照中，你总是将他紧紧抓牢，就像抱着你的仙蒂娃娃一样。”莫玉华翻开楚沐云四、五岁时抱着玩偶的照片，让面无表情的女儿方便比对。

“如果我们为人父母的，不是老是争执不休，让你有深深的不安全，或许今天你和查尔斯又是不一样的局面了。”莫玉华拿起茶杯啜饮一口，让女儿有时间消化她刚刚说的话。

希望她还有机会可以补偿女儿！多年前母女俩的一段对话浮上莫玉华心头──“妈咪，你会不会怕爹地？”已嫁入唐家一年多的女儿，冷不防对莫玉华问起，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惘。

“为什么这么问，查尔斯对你不好吗？”莫玉华有些愕然。

“嗯…”楚沐云支吾半天，终于决定说出。

“他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我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得很可怕…”那一夜，查尔斯几近发狂的暴怒景象已深深植在她脑海中。

“男人在外面打拚难免有许多面貌，你只要善尽自己的本分，快点帮唐家生个孙子就好了，不用管那么多。”虽是第二代华裔移民，又常因楚子明在外花心而和他争吵不休，莫玉华骨子里仍然非常传统，标准的以夫为中心。

传宗接代的事恰好是他们夫俩的问题，楚沐云水眸闪过一丝黯淡。

见女儿似乎不赞同自己的说法，莫玉华轻叹一声。

“我没立场说话，你也知道我和你爸爸相处得很糟糕…不说也罢！倒是你，你要足了，和丈夫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还说什么认识不深？况且，查尔斯对你的心意也真是没话讲，这种家世好，对你又是真心的丈夫上哪里找？多顺着他一点，凡事尊重他、包容他，他自然就对你多加疼惜了。”其实，莫玉华这样规劝女儿有她的苦衷，她知道丈夫的公司正急需大笔资金周转，而楚子明一定不会乐于见到女儿与女婿之间情生变，所以再怎样她也要安抚女儿。

现在回想起来，女儿当时一定是求救无门了，才会回家找她，而她却只想到自己，对她眼里的惘与乞求硬生生地视而不见，她当时怎会如此短见啊？

“妈咪，你别再自责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楚沐云笑着摇头，轻轻掩口打个呵欠。她实在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妈咪沉溺在无谓的自责中。

“忙了几天，真有点累了，去休息一下，有事以后再说吧。”说完，楚沐云搀扶起母亲，将她带进卧室休息。

关上门后，她回到出嫁前的房间，和衣躺进悉的单人中，然而预期中的瞌睡虫却没有找上门。在上翻覆许久，楚沐云索起身，披了件外套，往屋后的小树林走去。

或许妈咪说得对，但是婚姻是他们两人的，生活也是他们两个在过，走到最后不而散，当然也是他们两人的责任。

总归一句话，那时太年轻；无关双方成长背景，也不干家庭关系和谐与否。

小时候的她查尔斯，因为他说要保护她，带给她安全；十四岁的她说她他，是真，却遭到世情与时间的考验，十八岁的她说他，其实的只是她儿时记忆中的唐哥哥，她看不清当时的他已不是他了，以致最后徒惹心恸神伤。

用了人生将近六分之五的时间这个男人，值得吗？

或许，不该问值不值得，而是要问她从中学到什么？

她到底从这段关系中学到了什么？

环顾四周悉的树林，她认得出每棵树的位置，以及发生在树下那些属于她和他的回忆。树身依旧立在原处，只是树干加了，枝叶也更茂盛了。楚沐云抬头看看澄蓝的天空，几片棉白的云漂浮其上，时序又将进入秋天了。

四季转，白云幻化。换个角度来看，每一个微妙的变化或许带来不适，但却又充着风景变换的喜悦。世间事，本质就是变；查尔斯变了，她也会改变。

两者其实并不冲突的，不是吗？

耳边传来——的踏叶声，楚沐云看向声音的来向，吓得心跳差点停止。

“查尔斯？！”

“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几个大踏步，高大的身影顿时矗立在她身前，长胡碴的脸，不掩憔悴，查尔斯皱着眉头质问她。

“原来我回家奔丧，还要经过你允许。”经历乍见他出现的惊喜冲击，她淡淡笑着揶揄他，晶亮的水眸贪恋地注视着他不修边幅的脸庞。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想他──哦，不对！是非常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