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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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的是,不管是否能接受未來的子,都得一個人走;宿雲説得對,人的韌很強,子總過得下去.早晚會習慣的。

這些門子以來,她從炎宿雲身上算是狹益良多。即使她説的許多“女權”、“自我”曾經令她瞪大眼晴,驚惶又驚恐,也曾經使她對母親給她的觀念生成惘、質疑,甚至對自己二十多年來的生存方式到不安起來;但她所説的“自主”卻能夠讓她在可能不再有依靠時,不再害怕逃避,不再一味往死衚衕裏鑽。

她的未來也許依然不好走,但起碼不再是一片黑暗了,她已經漸漸開始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能做什麼,該做什麼,而她現在想把這些想法一一實現。

第一件事,就是不再成為問嗥的困擾。

楊凱茵深口氣,説的往往比做的簡單,她也知道,但是如果不做,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最起碼,她不能再選擇逃避了。

問嗥從秘書那兒接到消息,説是楊凱茵要見他。

這幾,雖然陽光普照,空氣裏卻有一股森冷.冬天的腳步近了。

問嗥停妥車子,距離上次回到這裏,已有一個多月,而他回來並沒有事先通知。

炎宿雲剛好不在,她出去買東西了楊凱茵則在玫瑰花房裏,最近她幾乎待在這兒,像是在做臨別的巡禮,問嗥推開房門,温柔的陽光隔着一層透明玻璃灑落滿室,不偏不倚的照着每一朵嬌柔的玫瑰。

他看見她坐在那兒,手裏拿着筆和報紙,鋪着水藍花桌巾的小圓桌,擺着一瓶了兩朵綻放的玫瑰的花瓶,還有工作咖啡和點心。

彷彿受他的到來,楊凱茵抬起頭,沉靜的目光接觸到他深遂憂鬱的眼。

“嗥,”她放下筆和報紙,站起來。

“你在找我?”問嗥凝望她。從那她跑開他的辦公室後,已經兩個多星期沒見面。他始終終擔心着她,心懸着她,卻不讓自已再回來看她。

因此,幾乎是一接到秘書的消息,他就迫不及待的來了。

楊凱茵幫他倒了杯咖啡。

“我們在這裏談好嗎?”問嗥點點頭,從進來以後,他的目光還不曾離開她身上,總覺得…她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他選張她對面的一張椅子坐下來、端起咖啡。

楊凱茵也坐下來,凝視着他“嗥,我已經想好了。”問嗥臉上浮起疑惑,她想好什麼?

楊凱茵的語氣是平靜的,平添了一份在她身上從來看不到的堅強“我可以出去找工作,租房子,就像宿雲一樣。以後,我能夠養活我自己.你不用再擔心我了。”問嗥心裏的疑雲愈重。眉頭深鎖,隱約有着不祥的兆端浮上來,他放下咖啡。

“凱茵,你為什麼突然説這些?”楊凱茵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心裏等勇氣聚集多…些,才一口氣説道:“問嗥,你可以放下我,我願意和你離婚。”問嗥僵住了。凱茵的意思是説,她要離婚。然後她會搬出這裏,不再接受他的保護,她準備一個人自給自足。而這個,就是他…直無法和她離婚的原因,他不明白。凱茵怎麼還是會這麼説,她難道以為他會同意?

“凱茵,我説過,即使離婚我也不會放下你不管、起碼在生活上我得照你,這棟房子也是你的,你不須到外面租房子”他連想都無法想像凱茵無家可歸的境況,那會教他心疼萬分。

楊凱茵搖瑤頭“我一個人不需要這麼大的房子,我也照顧不起,離婚以後.我們算是陌生人對不對?你還繼續照顧我的生活説不過去,不行的。我已經開始找工作,你不用為我煩惱。”她輕柔的語氣聽似很堅強,但問嗥看得出來,她是拼命的在他而前故作冷靜,她還是那個柔弱的凱茵。

“凱茵,你不明自外面的社會是怎麼回事,那一點都不適合你,我不會同意的。”他的口氣自然是完全沒得商量。

“我雖然不明白,但宿雲也是啊。人沒有一開始就懂的事,總得要學、要做才會,我想…我可以的。”她絞扭着纖白的手指,問嗥正在打擊他好不容易給自己刨建的信心,他知道嗎?”

“這些,也是炎宿雲教你的?”問嗥皺起眉頭,他看中炎宿雲獨立、明朗的個,希望炎宿雲能帶給凱茵開朗、能改變凱茵的保守觀念。當初才會請她來陪伴凱茵.但並不包括“唆使”、“教壞”凱茵。

炎宿雲顯然然做得太多了。

“嗥,宿雲能做的,我想我也可以。我很你為找我擔心,但我不可以再為再困擾你了。”她白皙的臉蛋低垂.努力的藏起對未來還是充滿不安的雙眼,緊握小手。

問嗥明白了,她是為那天的事在意,但他無法為那天的事説什麼,他只能打消她的念頭。

“你跟炎宿雲不一樣。凱茵,我想你也很明白,你沒有炎宿雲的獨立,你也做不到她的獨立,而且她曉得這個社會的黑暗、無情、殘酷在哪裏,她懂得痹篇那些角蔣,不去涉足,但是你不行。凱茵,面對這個社會。你像白紙,人心有險惡的一面,你太單純,無法應付。你把‘獨立’想得太簡單了。”他的語調也許嚴酷、也許冰冷了些,也許帶着專斷、偏,但他的出發點,絕對是為她着想,他不要她有一點想嘗試的念頭。

楊凱茵的眼眶濕了,她好不容易從惘和害怕的谷底爬出一點點,好不容易對自己的未來看見一絲曙光,但問嗥的話又她推入黑暗中。這下子她探不着底、又爬不上去。她再度慌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她好怨他“你不應該…你不知道…我花了好多時間,我都是、都是不想你困擾…我也開始在找工作…你怎能、怎能打擊我…嗥,你讓我好難過。”淚水滾落得如洪水潰堤,她拚命的用手去抹也止不住,反而令自己顯得更加倉皇狼狽。

他的話是很傷害她,但她所想做的“獨立”卻更令他心疼,他的凱茵不需要,他的凱茵不能受那樣的苫。他是絲毫不能忍試騙茵所渭的“養活自己”的荒唐念頭,那對凱茵來説,本不是獨立,是折磨自己、是自

但他讓凱菌哭成了淚人兒。

問嗥臉上浮現不忍、心疼和猶豫。他走過去,輕輕的拉下一雙葱白的柔英“對不起,凱茵…好吧,你説説你的計劃,先讓我聽聽,好嗎?”他蹲下來。仰着臉對上一張淚顏,一下子扯得他的心田疼.他伸手為她抹去淚,內心的悄緒複雜。

也許外人看起來,他們本不像一對在談離婚的夫吧,他不得不承認他提出離婚是出於-點自私,只因為他無法承受一樁不被愛的婚姻,他想解放自已,他置凱茵於旁律慌亂之中,但…他又何嘗願意;楊凱茵接受他的鼓勵,微微地扯動嘴角告訴他她心中的打算“我可以像宿雲一樣做管家,或者看有沒有人請煮飯、幫傭的工作。”也許她不説還是比較好的。間嗥一聽,眼晴就不敢置信的瞪大。

“煮飯!幫傭!”他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一顆心都緊了。

楊凱茵一味的想讓他明白白己真的在試着獨立,一時間忽略了他的反應,她還認真的告訴他“我這兩天看了許多報紙,有很多人登報在請人,我勾了兒個,正想開始打電話去試試…嗥,你,你不同意嗎?”説到後來,她的語氣輕了、低了、更細了,因為她終於注意到他的臉罩着一層相當重的陰霾,免談!

問嗥氣得幾乎快把眉頭打結了。他瞥見桌上的報紙,心情無處渲之下,他抓起它撕了幾次又成一團.然後用力的丟到地上。

“我怎麼可能會同意你去做那些工作!”對他來説,他的口氣夠剋制了;但對一心一意瞅着他的楊凱茵而言,他像是“怒吼”而且是對着她吼。問嗥從來就沒有這樣對她説過話,還有他的動作,更當場嚇得她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再説,充滿濕氣的眸裏,緩緩浮上一抹委屈。

問嗥看見她蒼白的臉,才察覺自己的口氣還是太沖了,他無言的嘆了口氣。

“凱茵,別再提離婚的事了。”他愈來愈清楚。他是無法放下她的。

楊凱茵訝異地瞅着他,一抹喜悦和期待飛進了怯怯的眼底,她不太確定他的意思。

“嗥,我們…不離婚了嗎?”她輕輕的詢問。

問嗥一雙深邃而隱着濃濃愁鬱的黑眸僅僅是看她一眼,便像是逃避一般把眼光移開。

而這一眼,就把楊凱茵心底燃起的小小火光狠狠熄減,一雙發亮美麗的眼眸霎時變得黯然憂傷。

問嗥開口説:“這裏是你永遠的家。”她知道,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把她當成份責任。

她緩緩垂下眼瞼“如果…我答應你,接受你的照顧。問嗥,你就會跟我離婚,是否?”良久,只聞得到玫境花的芳香,聽不到他的一絲聲音,也受不到他搖頭或點頭,而他的沉默,足夠給她答案了。

她終究還是他的困擾。

意識到這一點,令她的心隱隱泛起一絲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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