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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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對自身能力的自信,我本找不到會敗的理由,我所煩惱的,也不過是如何在烈的戰鬥中開口説話,文辭並茂地解釋誤會,並且勸那個眼睛長在額頭上的傢伙低頭認錯,如此而已!

“這樣,你明白了?”她應該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信與不信,便是另外的一回事了,面對她帶着些嘲諷的目光,我聳聳肩,不想與她做太過認真的分析。

此時,隘列的事情已暫時被我拋在腦後,蘇怡剛剛才來了消息,要我趁這個時間去和陳世文老先生見個面。

對此,我自然遵命從事。

在和這位炎黃古文化界的泰斗見面之前,還滿腦子想着那些煞風景的事情,本來就是一種不敬。

再度來到陳老先生落腳的葉公館,這座商界聞名的豪華別墅已不復昨夜的喧鬧華麗,白裏分外顯得凝實厚重的古堡式建築,洗去了一切浮華,便顯出了穩重平易的本質。

雖然對建築學並不通,但只看外表,我也無法對此間的主人生出什麼惡來。

即使昨夜那個葉總經理的目光是怎樣地不善而相較於昨夜,似乎葉家人的態度也和善了不少,也許是因為那個葉冠雄總經理不在家的緣故換上一個左看右看都是和藹的老爺爺的葉剛葉總裁,我的心裏倒是輕鬆了許多。

早在門外候的蘇怡,微笑着輕挽住我的臂彎,像一個沒有心機的小女孩,對着葉家的老太爺甜甜地叫了一聲“幹爺爺”葉老太爺的眼中滿是慈愛之,那程度絕對能讓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葉家的長孫葉然產生嫉妒之心。

從表面上看,葉家的老太爺像是一位斂盡鋒芒的和善老者,他的兒子葉冠雄則是閲歷深厚的商場悍將,而這葉家新生代的長公子,卻實在沒有一點兒商界世家繼承人的味道,渾身上下只有濃郁深厚的書卷氣,還帶着絲絲藝術家的憂鬱氣質。

面對自己爺爺實在有些厚此薄彼的態度,他的反應,卻是一種極其好看的苦笑,非常自然得體地表現出他的內心世界,沒有絲毫的掩飾。

雖然是同,但我不得不對他生出好,又是個死人不償命的帥哥!幸好他結婚了,在此謝那個拴住了他的心的美麗佳人。

在和長輩的寒暄過後,我自然要正式認識一下這位葉家的長孫,兩個人的手禮貌地握一下,我看向他的臉,卻頗有些訝異於他似曾相識的輪廓我對我自己的記憶力頗有信心,但我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我的手臂緊了緊,看來,我若有所思的表情應該是被蘇怡盡收眼底,她的反應也比較奇怪,莫名其妙地便向我送來一個帶着特別意味兒的笑臉。

“陳老在樓上等着,他的身體一向不好唉!”葉老太爺近八十歲的人了,在輩分上卻還比陳老先生低了一輩,這一聲“陳老”叫得不冤,不過,我也看得出,他對陳老先生是真心尊敬,同時,也分外地苦惱於這位文化先進此時的境況。

在聽到蘇怡在我耳邊的解釋,且見到了陳老先生本人後,我多少有些明白了老先生的神雖然尚佳,但身體明顯已呈現了不好的先兆,説話總帶着些氣,中氣虛弱,説是風燭殘年也絲毫不為過。

看着這個幾乎已經走到了人生盡頭的老人,我無法從他那衰弱到了極限的身體內,看到他幾十年來,面對着六大力量、三大制約等種種非人力量之際,縱橫捭闔,傲然獨立的氣勢…此時的他,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老人啊!這樣,才是最不可思議的!

他的體內沒有任何所謂的“超人力量”的存在,雖然我早有認識,但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多年來在生死刀尖上的生活,似乎已讓我忘記了一位普通人的生存方式…但是,卻能令我以更為欽佩的目光,看待這位這位年近百歲的普通老人。

他將一生的力和積蓄,都放在了收集落在外的炎黃名貴古董上面,希望可以盡其所能地挽救益衰落的炎黃古文化。

為此,曾無數次地和黑暗世界的各種勢力打過生死道,幾次出生入死…或者在他人眼中,這位老人的生活堪稱具有傳奇彩,但是,一生的榮辱生死,又怎能以一個“傳奇”輕輕淡淡地代替?

而更令人景仰的是,在其晚年,他竟無償地將一生所得的近乎於天價的古董品送還祖國,並在生命最後的數年前,陪伴着他一生的心血環遊世界,讓整個人類都認識到,炎黃博大深的古文化的魅力。

炎黃子孫,當如是乎!

近年來,我還是首次真正地誠心誠意地向一個人行禮,上去便是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陳老先生”後面的蘇怡和江雅蘭也如我般行禮,這邊的氣氛一時間肅穆起來。

身為一個炎黃古文化的傳承者,我想,世界上也少有人能比我更明白陳老先生這一生行為的意義了,我心中的觸較之於他人單純的欽佩,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共鳴。

組織中的所有人都要為之羞愧!

堂堂十多萬人的大組織,理所當然地霸佔着炎黃曆史上最輝煌燦爛的名號,做出的事情,卻還不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張真宇是吧!”他的聲音仍是非常微弱,但孩子般清澈的眼眸中卻是光采依然的笑意,我微帶着些侷促地點頭,再次垂下目光,向這位老人致以無聲的敬意。

老人笑得很開心,他和我爺爺是認識的,所以,他也就不客氣地稱呼我的小名“小真我可是見過你的,那時候,你才三歲我這老頭子也是第二次去找你爺爺續命真快,有十六年了吧!”室內寂靜無聲,只是淌着老人那一個低迴的嘆息。

“當時,你爺爺那樣的心腸也不忍心了,他説;『世文兄,一世辛勞,亦換不回十載安閒?如果你願意,我願折損半甲子修為,為你強行逆天續命,使你壽過百齡。你我嘯山水,觀兒輩事業,豈非一樂?』當,他觀我壽不過五載,必咳血而亡!嘿嘿一代神醫,也終有走眼的時候!”老人這個時候似乎頗為得意,乾澀的笑聲中,竟又是氣不已。我慌忙上前,為老人運氣疏咳,讓他好受一些,只是,真氣方一入體,我心中竟是一顫,真氣運行為之一窒,竟竟然老人沒有察覺到我的異狀,息稍停,他便又笑道:“當時,我自是不願的,你爺爺雖是我一生佩服的英雄豪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是,我這一凡夫,卻和他的理念大不相同。

“你爺爺本來修醫道,是為了濟世救人,但青年時,卻血氣太剛,犯下殺劫無數,中年時心向老莊,為釋心結,改名易字,卻是矯枉太過,磨盡了鋭氣,整裏運數天意,惹得你那個豪雄父親好生煩惱,呵,親子尚如此,何況老朽?”他笑容中愈發地得意,超出同齡人百倍的清澈的眸光,散發出了悠然神往的味道來。

“我少年所學太雜,那是沒有你爺爺專的只是半生所得,皆落在『求知』二字上,炎黃萬載學識,我恨不能盡習一切,然而,史來世界征戰不休,我炎黃髓,極有散佚缺失之處,我三十而立之年,便發下宏願,願以一生年歲集炎黃萬載華,匯小而成江河,成海川,以供後人景仰鑽研。

“你爺爺説,『觀兒輩事業』嘿嘿,事業,他將他的事稱之為事業,我與他不同,我將自身之事,視為責任,責任在肩,雖有閒而未能懈,雖有意而未敢行兢兢業業,甲子秋“嘿,説我壽不過五載,我偏活他個十載、二十載,令他知道,雖然老朽手無縛雞之力,亦能上天入地,追回我炎黃神品”老人此時的話語已頗有些凌亂,而他氣之聲也越來越重,我的手在微微發抖,老人的身體竟然已經到了“雖纖毫之力加之亦潰”的大限之極,即使如我的能力,也不能為他體內輸入可供其續命的真氣。

他怎還能活着的?我求助的目光望向蘇怡,誰能阻止這位老人開口?他他怕要撐不住了!

沒有人能阻止他!

老人的談興正濃,他帶着重重的氣,口中不停,但漸衰的體力分明已跟不上他機如舊的思維。

在斷續的言語中,他意興橫飛地從自己近年來的重大發現,談論到神之原石,又從神之原石論述到炎黃神話時代的七大古蹟,沒有停頓,沒有休息,整整地説了將近兩個小時!

所有的人都面帶微笑地聽着,不管那人到底聽懂了多少,才思捷如蘇怡者,尚投其所好地以兩句切中要點的語句,使他愈發興奮欣然。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隨着老人神的高度興奮,他體內那若斷若續的生機明顯地壯了不少,相應的,我能輸入的真氣也稍有增加,老人的臉孔紅潤了起來這無疑是飲鴆止渴,但,以老人的大限之體,這樣的方法卻是最佳的良方身為半個醫者,我為此時的手段到羞愧。

可能是見到了我這個“故人之子”使這位老人迸發了迴光返照的力,又或是我趁機輸入他體內的真氣,又暫時賦予他短暫的生命力,説到了興奮處,他驀地伸手,抓着了我扶在他肩膀上的手,雖然沒有什麼力道,卻自有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氣勢,鎖住了我的一切行動。

“小真不要像他,不要像他他沒了血氣,他是老朽之才你不是,你是我炎黃一等一的英,你是我炎黃的新血,炎黃需要你這樣的人才吾國之神髓,繫於汝之手中”他扭過頭來看我,眼神依舊清澈,但那種注專一,幾可化為實質的壓力,卻壓得我幾乎不過氣來,我幾乎是本能地猛點頭,景仰,甚至於帶着些敬畏地接下了老人那專注惟一的願望。

“如此吾願已足!”老人終於累了,他還説了些什麼,但已微弱到以我的耳力也無法聽清的地步,最後,他輕輕地瞌上眼,不一會兒,便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他的手還握在我的手腕上,雖然無力,卻牢固如鐵,我只能用出縮骨功,才勉強出手來。

輕輕地退後兩步,我用看着一尊神像的目光看着老人,再一次鞠躬。

蘇怡拉着我退出房間,同時在我耳邊低語“不要擔心在十多年前,便是這樣,今天,老先生應是過分動本來已經是大限之體,但仍然不可思議地活着用什麼原理也無法解釋他,就是如此!”我的口依然有些窒息,呆呆地看了已經緊閉的房門一會兒,我再次望向蘇怡,開口想説幾句話,卻是吐不出一個字來。

蘇怡很體諒我現在的心情,只是挽着我的手臂,再不發一言,江雅蘭卻在一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去了額頭上冒出的汗剛剛的氣氛,竟使她這樣的人也到了緊張嗎?

“不是緊張!”江雅蘭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怪我瞧不起她,但隨即她也不得不承認一點“對老先生這樣的人,很不習慣”一邊的葉老太爺聽到了這句話,臉上竟然也出了一個微帶着苦澀的笑容來,他面向江雅蘭,語氣柔和,但情頗有些沉鬱。

“陳老一生為人處事,向來講『認真』二字,執着之心,少有人能及也正因如此,方能強行繫住那一絲生機可這樣,對他,非善事也!”雖然是面對着江雅蘭,但這位老總裁目光毫無焦點,分明已陷入深深的思慮之中。江雅蘭暗中向我和蘇怡吐了吐舌頭。

蘇怡回她一個淡淡的微笑,而我,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低頭看着老人在我手腕上留下的淡淡的指印,怔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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