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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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芙蓉別院,雲襄先讓下人將阿布抬下去小心照顧,然後令人去請顧老闆。不一會兒顧老闆趕到,二人客套寒暄後,雲襄立刻開門見山:“聽説唐功德到了成都,顧老闆可否安排我見上一見?”顧老闆滿面驚訝:“公子消息真是靈通,我也才剛剛得知這個消息。唐宗主一向行事低調,不喜應酬,常人要見他實在不容易。”

“我不是要和他把酒論,哪怕只遠遠看他一眼都行。”雲襄忙道。千門中有閲人之術,他想親眼看看這個一方霸主,真正對他有所瞭解後,才有信心在他眼皮底下實行自己的計劃。

顧老闆沉起來:“容我想想辦法,一定不讓公子失望。”將顧老闆送出門後,雲襄回到自己房中,仔細關上房門,這才從袖中拿出風眼的信。將厚厚一疊信紙出,草草看了一遍,然後從中出幾張仔細鋪在桌上。剩下的則隨手屜。為了不暴自己的真正意圖,他要風眼調查的東西多而繁雜,就算風眼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興趣所在,有關唐門和葉家的情報,在所有彙報中並不佔多大比重。

對着寥寥幾頁信紙看了半晌,確信已將之牢記於心後,雲襄這才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燒成灰燼。然後他鋪開紙墨,飛快地寫下了一封書信,讓下人叫來寇元傑,將信鄭重地給他:“將這封信立刻飛傳寇門主,他看到信後,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寇元傑見信封得嚴嚴實實,也沒有多問,點頭退了出去。父親看到信後,自然會回信告訴他內容,他不怕雲襄搞什麼鬼。

待他離開後,雲襄這才對門外高喊:“來人!讓碧姬公主前來伺候。”片刻後碧姬來到房中,雲襄叮囑道:“明天一早,唐笑將帶人動身去高昌,隨他前去的可都是老江湖。讓你的人作好準備,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碧姬眼眸中閃出興奮的光芒,獵物終於開始接近陷阱了!

清晨,薄霧如煙,四野無人。眾人早早趕到郊外,為唐笑送行。

“大家請回吧!”唐笑團團一拱手,“半個月後我就能趕到高昌,最快一個月內就有回函。大家見到我的印鑑和親筆信,再決定是否向高昌放款。”葉曉笑道:“你放心,見不到你的親筆書信,我們不會輕舉妄動。”目送着唐笑一行縱馬而去,雲襄與寇元傑換了個眼神,心領神會地微微頷首。昨晚那封信將趕在唐笑之前送到寇焱手中,就算碧姬的同夥有什麼閃失,魔門也一定有辦法將破綻補上,雲襄對此深信不疑。

回到別院,就見顧老闆已等候多時,見雲襄回來,他終於舒了口氣:“今晚葉繼軒在雅客居宴請唐功德,你可以在那裏見到唐宗主。”葉曉嘆了口氣:“家兄愚魯,按説我最有資格繼承家族事業,何況我與唐門七小姐還有婚約。最近家父體弱多病,有意將生意全部給我打理。若在這節骨眼上發現我賬上短了十萬兩銀子,老頭子非宰了我不可。家父一再告誡,像咱們這樣的人家,再怎麼奢侈費都沒多大關係,就怕胡亂折騰。所以這事還要公子幫忙,先幫我遮掩過去。”雲襄嘆道:“二十萬兩不是小數目,我雖拿得出來,卻也不能獨自冒如此大的風險啊。”葉曉想了想:“要不這樣,咱們先約見幾個合夥人,看看他們能拿出多少,不夠的就由咱倆平攤。不過我現在拿不出現銀,所以只有給公子你打個欠條,一旦這項投入見了效益,我連本帶利一併奉還!”

“若這項投入最終打了水漂呢?”雲襄問。

“我依舊不會少公子一個子兒!”葉曉忙道,“只要公子助我度過眼前這難關,一二十萬兩銀子對我來説,還不是什麼大問題。”雲襄想了想,終於點頭道:“好吧!就照葉公子所説。”葉曉大喜過望,忙對雲襄連連拱手:“雲公子這是幫了我大忙!能公子這麼個朋友,真是我葉曉三生之幸也!”二人商議停當,立刻召集幾個共同出資的富家公子,果然如葉曉所料,幾個人再不願拿出更多的錢。葉曉只得與雲襄各自分擔十萬兩,並照約定給雲襄寫下了十萬兩的借據,由雲襄擇將總數二十萬兩銀子給唐笑送去。

當碧姬聽説雲襄花了二十萬兩,僅換到一張借據時,差點沒有將雲襄了下去:“你瘋了?咱們是要千別人的錢!不是自己掏包!”

“這個比錢更重要!”雲襄笑着將借據仔細收了起來。

“這張白條管什麼錢?”碧姬氣得滿臉通紅,“再説咱們到哪裏去籌這二十萬兩銀子?”

“誰説要籌銀子?”雲襄詭秘一笑,“咱們只需裝幾車石頭,貼上封條讓信得過的鏢局送到高昌就行,所花不過幾千兩路費而已。”碧姬不解地問:“就算封上鏢銀走暗鏢可以暫時騙過鏢局,可唐笑收到石頭豈不立刻就穿幫?咱們豈不死無葬身之地?”

“放心!唐笑會配合咱們。”雲襄悠然一笑,對碧姬揮揮手,“為我研墨,我要給他寫封信。”

“唐笑會配合咱們?”碧姬這次徹底糊塗了。

雲襄沒有理會碧姬的驚訝,又對她吩咐道:“去請元傑過來,這趟鏢我要他找人暗中護送,路上千萬不能出任何岔子。”半個多月後,當滿載石頭的鏢車抵達高昌時,立刻有人持唐笑的信物前來接收。護送的鏢師收到回執和佣金後,千恩萬謝地打道回府,一路上都在為這趟鏢的順利暗自慶幸,誰也沒想到這次護送的只是幾大車石頭。

在高昌都城死囚牢房中,唐笑正為能否活下去憂心忡忡。幾個月前他帶着隨從剛踏入高昌,就被幾個自稱高昌捕快的黑衣人追捕。原本以為憑藉泱泱天朝武林世家的聲望,就算高昌國君也要禮讓三分,誰知幾個捕快卻一點兒不給面子。剛開始唐笑並未將對方放在眼裏,以為憑藉自己一身武功,要在這西域小國身並不困難,誰知動手後才發現,幾個捕快的武功居然遠超過自己想象,不僅將自己一行徹底擊敗,甚至盡數擒拿活捉,無一漏網,自己在這死牢中一關就是幾個月。

唐笑正在胡思亂想,就見一個黑衣漢子來到牢門外,將紙墨筆硯遞了進來,喝道:“我説你寫,錯一個字,老子割你一片下酒!”唐笑知道對方絕非虛言恫嚇,曾有隨從為了救自己,已被他們烹殺。他們的野蠻恐怖徹底擊垮了唐笑的反抗之心,雖然明知寫這樣的信就如為虎作倀,會將自己朋友的錢騙個光,但與自己的命比起來,錢已經不重要,何況那還是別人的錢。唐笑戰戰兢兢地鋪開信紙,這樣的信他已寫過一封,不再到有什麼內疚和不安。

半個月之後,當唐笑的親筆信送到葉曉手中時,他總算鬆了口氣。他匆匆來到芙蓉別院,將信遞給雲襄:“這事總算有了點兒眉目,唐笑信中説,現在只要護送碧姬公主回到高昌,忠於她的兵將就將聚集到她的麾下,一舉除掉叛王,奪回王位!”雲襄草草瀏覽了一遍,將信還給葉曉:“這沒問題,我明就派人將公主送去。”葉曉鬆了口氣,忙道:“護送公主的大事,本該由我親自前往,不過最近家父正為立嗣的事左右為難,在下實在無法離開。所以我希望這護送公主的重任,由公子你親自出馬。我會聘請最好的鏢師,再加上幾名唐門高手,定能保公主和公子你萬無一失。”雲襄心知這是要將自己這個最大的債主支開,免得影響他爭奪嗣子之位。雲襄也不點破,只為難地攤開手:“我一向養尊處優,對西域更是一無所知。這等大事還是委託別人吧,在下實在難以勝任。”見雲襄態度堅決,葉曉只得讓步,答應另找合適人選。二人商議停當,葉曉這才告辭。待他一走,一旁聽得多時的碧姬奇怪地問道:“唐笑那信是怎麼回事?”

“那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如今正是關鍵時刻,我豈能離開?”

“你若現在不走,恐怕永遠都別想走了!”雲襄冷冷道,“自從別人投下第一筆錢,就早已將你嚴密監視起來。你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中。只要有任何一點兒破綻,你就別想平安離開成都。趁現在你還未出馬腳,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只有遠離巴蜀,你才有命去花那些銀子。”碧姬咬着嘴遲疑半晌,猶豫道:“我若離開,怎麼相信你不搞鬼?”雲襄淡然一笑:“既是合作,咱們就該坦誠相待相互信任。我向禹神發誓,賺到多少錢都有你一半。若短你一個子兒,就讓我不得好死!”千門中人信奉祖師爺大禹,這算是最鄭重的誓言了。碧姬望着滿面誠懇的雲襄,心中突然有點依依不捨,不莞爾道:“你若短我一兩銀子,我今生就一定會纏上你,讓你永遠都別想逃我的糾纏!”説着不等雲襄明白,她已紅着臉逃了出去。

雲襄沒有留意到碧姬異樣的表情,他的思緒已沉浸在自己的構想中。只有將碧姬送到安全所在,他才能放開手腳一步步實現自己的計劃。信步來到後院,雲襄輕輕吹了聲口哨,黑暗中傳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一隻巨大的獒犬慢慢來到雲襄跟前。雲襄伸手想拍拍它的頭,它卻本能地後退避開。雲襄見狀不由笑道:“阿布!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摸摸你都不行?”經過幾個月的調養,那隻瀕臨死亡的鬥犬竟奇蹟般活了下來,只在肩頭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此刻這頭獒犬不像別的狗那樣在主人面前搖尾撒歡,卻像個驕傲的武士立在雲襄面前,刻意與他保持着距離。面對雲襄的調侃,它吝嗇地動了一下尾巴,然後回頭望向身後。雲襄順着它的目光望去,才發現後院的山石下,尚有一個紅衣少女悄然而立,方才阿布就是從那邊過來。

“夢蘭!”雲襄有些意外,自從上次讓碧姬侍寢後,柯夢蘭就沒有再搭理過他。不過雲襄對此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用那種理所當然的口吻道:“明天碧姬公主要離開成都去西域,你護送她上路吧。”

“我憑什麼要聽你的?”少女的憤怒突然爆發,“你是我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吩咐我做這做那?就算你幫過家父,咱們也付了你銀子,早已兩清!”雲襄對柯夢蘭的反應有些意外,一時無言以對。這時寇元傑突然進來,在廊下對雲襄道:“添香樓的瑤紅姑娘差人來請,馬車就在門外。”這幾個月與葉曉混在一起,雲襄早已成了各大青樓的常客,憑着他的博學多智和年少多金,很快就成了青樓姑娘眼中的佳公子,添香樓的瑤紅就是其中之一,幾天不見就會差人來請。此刻寇元傑已發覺場中氣氛有異,不等雲襄回答便搶着道:“我這就回了她,就説你沒空。”

“不,我這就去。”雲襄不理會柯夢蘭眼中的絕望和悽楚,行若無事地道。話音剛落,柯夢蘭已狠狠一掌摑在他臉上,嘶聲罵道:“你去死吧!我永遠都不想再看見你!”説完捂着嘴轉身就跑,差點與過來的金彪撞了個滿懷。金彪已將方才的情形看在眼裏,不由狠狠地指了指雲襄,卻不知説什麼才好,只得轉身去追柯夢蘭。

雲襄眉梢一跳:“太好了!有勞顧老闆安排。”葉繼軒就是巴蜀鉅富的葉家之主,能同時見到巴蜀地界兩大頭面人物,雲襄自然喜出望外。

“不過這次要委屈公子。”顧老闆不好意思地手,“葉繼軒這次沒有邀請旁人,所以我只能安排公子假扮斟酒送菜的小廝。雅客居的老闆與我厚,我已推薦你到他那兒做幾天小廝,不知公子能否屈尊?”雲襄哈哈一笑:“這樣更好!我也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雅客居是成都一處知名的酒樓,規模不大,接待的卻都是巴蜀一帶的頭面人物。這裏無論從環境到菜品還是上菜的夥計,真正做到了一絲不苟。所以當唐功德看到一個陌生的夥計笨拙地端菜進來時,不由隨口問了句:“新來的?”

“是!”那夥計低眉順眼垂手作答,但唐功德卻覺得對方有一種莫測高深的氣質,不過聽到對方呼滯重,腳步輕浮,他又暗笑自己有些多疑。揮手讓那夥計退下後,他轉向對面那咳嗽連連的老者:“葉老弟,你這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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