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驚魂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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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很奇怪,畢竟咖啡館裏人來人往,怎麼可能安靜下來寫東西呢?

“…我在家的時候力無法集中。”如果在家都無法集中神,那在哪兒能集中?我暗揣道,同情地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他好像也覺很尷尬,我們默默無語地坐了一會兒。

“有水嗎?”我打破沉默。

他站起來,走向冰箱,然後端來一大瓶礦泉水。他遞給我時顯得緊張而惶恐,手都在微微顫抖:“只有這個。對不起,我一個人住,就沒有買杯子。你直接喝吧。”我把給他買的一瓶男款香水拿出來“送你的禮物。”

“謝謝。”他端詳了一會,開了個玩笑“不是假的吧?”

“真的,是真的!”我解釋道“有天在商店裏看到,覺得應該很適合你。”

“哦。呵呵。”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看着他低頭沉思的樣兒,我也夠難受的,這和我預想的親密暢談的情景差得也太遠了。我不埋怨自己為何多事非要來他家。又待了最多五分鐘,實在待不下去了,我説那我走吧,可能你更希望一個人待着。他站起來,把我送到門口,我走出樓道,看到一隻白貓拖着它的尾巴慢慢滑過。

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我憤怒萬分,腦子裏只湧上一句話:愚蠢的人!正在我詛咒自己的弱智時手機又響了,還是他發來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如何和人類相處,我不會不會説話,我覺得和動物在一起更舒服。

我靠!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於是我不客氣地立刻回過去:對不起,我也是人類。是我無能,無法拯救你。別再和我聯繫了。

捫心自問,也許我並不是那種稍微好一點的人類。而他這存在主義危機也夠嚴重的。有個問題開始在我腦中盤桓:他對人類的恐懼和厭惡是從哪兒開始的呢?

誰知道什麼是終點呢?下一個人在哪裏?

每個人都想找一個人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來拯救自己。我本拯救不了他。要拯救的恐怕不是他,而是我自己。我還懷着這樣不現實的希望,那個希望就是希望有人來拯救我。

到底能不能找到呢?我估計成。

然後我就刪掉了他所有發來的短信。

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説他叫藍小脈,也喜歡詩歌,曾在網上讀過我的詩,想與我見個面。我本不想見他,但他很執拗,説一定要見面。我最終同意了。

晴好的下午,我穿着鵝黃的衣衫,在樓下等他。陽光暖暖地曬在我身上。我站在樓下,期待着與一個陌生人的會面。他穿過正在芽長葉的樹木和幾大蓬豔黃花,遠遠走來。我向他招招手,他出微笑,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剛才等待帶來的不快立即煙消雲散。我突然想,也許這半年來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今天心血來見了他。

我們一起走去附近的河邊聊天。天氣晴好,柳樹正在芽,空氣裏到處都氤氲着天特有的暖融融而濕的氣息。我們互相凝視對方,情不自地吻起來。有個小女孩坐在媽媽的自行車上,看到我們,跟她媽媽説:“媽,快看,同戀!”我們互相看看,啞然失笑。他的頭髮長得比我的都長,披在肩膀上。穿着件樸素的天藍格子襯衫,看起來眉清目秀。而我,短頭髮,穿着一件白襯衫。那個小女孩是把他當成了女孩還是把我當成了男孩?

夜晚,我們一路在西三環散步。車水馬龍,我們只是邊走路邊説話,走到哪裏都不在乎。他莫名地依戀我。我們路過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去買飲料和吃的時候他一直盯着我,好像奇怪買東西需要花錢似的。待我追問,他羞澀地説他上學很早,十三歲就初中畢業了。之後的七年時間都在全國各地,去過無人區,餓的時候就吃野菜和野果,走過一個月大山,把自己綁在樹上睡覺。沒有錢了就餓着肚子在建築工地拉磚,鞋壞了就光着腳走路。他看到過大海、雪山、沙漠、草原和湖泊,與許多來來往往的過客擦肩而過。經歷的坎坷一次次憑藉着信念和朋友化危為安。

他絕對是個異類,絕對人。這個野未馴的年輕人,這個不習慣大城市一直的有着褐皮膚和明亮眼瞳的男孩顛覆了我關於真正生命和生活的概念。我的身邊從未有過這樣的朋友。一個真正過的年輕人。為什麼這樣一個有趣的人在網上沒引起我的注意?看來有時候真得見面,見了面才知道到底什麼樣。

半夜,我們走回河邊,去街心花園盪鞦韆。我坐在鞦韆上,他在背後幫我推鞦韆。月亮很大很圓。眼前的一切都像籠上了神秘而童真的彩,像小時候。

“真希望能早些認識你,與你一起。”我扭過頭對他説。

“現在也不晚呀。”他微笑起來,又出那一口雪白的牙齒。

“我們一起到天的草地上奔跑吧!一起吃樹葉吧!”

“你知道樹葉是什麼味道的嗎?”他對我講他在無人區裏時沒有食物,吃了整整一個月的樹葉和野果。

“在雲南時爬到雪山上我就想,如果只在雪山上活幾天多好,能塗抹掉一生,還我潔淨。”那夜,我用筆記本電腦給他放了一部我最喜歡的電影,因為他説他以前很少看電影。我們像認識了很久,就算平躺在牀上,也沒有緊張之情。

和他在一起我一樣寂寞。只是很平靜。

四月下旬的一天晚上,一個與往常一樣毫無奇蹟的晚上,我坐在出租車裏,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party。我本不想去的,這幾個月來我一直無心打扮,但轉念一想,出去混混也好。

一路上沒開口的出租車時司機開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用辛酸的口氣對我説:“一看你這樣,就屬於那種不好好吃飯的孩子吧?你看看你多瘦啊!”我朝右看了看他車上的鏡子:“不瘦啊!”

“還不瘦啊?你多少斤啊?”我估摸了一個數字,他説我看上去本沒有那麼重。為了説服我吃飯的重要,他甚至給我講了半天他和前女友做飯的過程,直到我答應他以後一定要好好吃飯,他才滿意地閉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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