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2006 最終夜·朱顏血·雪芍 (08) (作者:紫狂、浮萍居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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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江剛才與那名強敵手,也受了不輕的內傷,他一邊暗中療傷,一邊觀察兩女的招術。

兩女的短劍長不盈尺,武功怪異而又陰毒。那名姐姐待妹妹架住花影劍,忽然身一折,劍朝凌雅琴腿間刺去,嘴裏説道:“等姑玩夠了,就把你扔到最下賤的窯子裏,讓你這婊子一直接客到死!”周子江厲嘯一聲,江河劍狂飆般將兩女卷在其中。

若是單打獨鬥,姐妹倆武功比凌雅琴也有所不及。但她們相互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武功陡然增強一倍,竟然敵住了琴劍雙俠的聯袂出手。

正鬥到急處,兩女突然觸電般一震,同時停住攻勢,向後躍去,其中那個妹妹失聲叫道:“師孃!”周子江和凌雅琴面面相覷,疑惑間兩女已經同時飛身而起,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旁邊一個小小的身影猛然跳出,奮力向長街盡頭追去,卻是龍朔不知何時到了門外。

周子江一把拉住愛徒,温言道:“不要追了。”四周看不到一個人影,她們的“師孃”是向誰喊的呢?

周子江暗道,這兩名妖女武功雖,但較之自己夫還是差了一籌,剛才已經落了下風。那番做作,多半是施詐身。兩女來歷不明,身懷奇功,他內傷未癒,縱然追上也是徒勞。於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九華,再打聽沮渠大師的消息。”凌雅琴俏臉兀自漲得通紅,她一生中從未受過半點委屈,今被兩女當面辱罵,實是生平奇恥。她恨恨收起花影劍,良久才怒火漸消。

周子江馬匹已失,凌雅琴便與龍朔同乘一騎。她拖住龍朔的手掌,不由得一驚。那隻堪比女孩的柔荑涼沁沁的,盡是冷汗,她低頭看去,卻見那張俊美的小臉面容扭曲,雙目血紅,眼角突突直跳,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

凌雅琴連忙運功幫他調勻氣息,問道:“朔兒,你怎幺了?”龍朔臉漸漸回覆正常,他勉強一笑:“沒什幺……剛才有些不舒服。”凌雅琴摟住龍朔,柔聲道:“不要怕,一會兒你坐師孃懷裏,想睡還能睡一會兒。”龍朔順從地點點頭,跟着師孃朝坐騎走去。

彷佛無邊無際的大海,黑的波濤滾滾而來。龍朔矇住頭臉,坐在師孃温暖的懷抱裏,心頭卻像油煎一樣沒有片刻安寧。

他不僅認識那兩個女子,知道她們是孿生姐妹,還知道她們的姓名,甚至她們的出身。

七歲以前,他就是跟這對姐妹一起度過的。那時她們是爹孃的親傳弟子,秀美可愛,深得八極門眾人的歡心。

但龍朔與她們最後一次見面,卻是在北的草原上。那時她們已經變成荒無恥的教妖女,更下賤地成為屠殺八極門羣雄的工具。

“白玉鶯、白玉鸝,我找了你們好久!”舌尖猛然一鹹,不知不覺中,龍朔已經咬破了嘴

若非那聲“師孃”,他也認不出這兩個妖媚入骨的女子就是當那對可愛的姐妹花。是心裏有愧吧,她們竟把自己當成了母親呢,這兩個忘恩負義的賤人!

他永遠也忘不掉,這兩個八極門弟子如何一邊叫着師孃,一邊把母親的身體穿在柱上。他甚至還記得她們體內的滑膩……

原來你們還沒有死,該死的賤人!龍朔嚥下口中的鮮血,咬牙道:“星月湖果然還在。”回到九華山,已經臨近年終。龍朔將秘密埋在心底,一門心思苦練武功。白氏姐妹的驚鴻一現,使他復仇的信念愈發堅定:“只要星月湖還在,待我練成絕世武功,終有一天能報仇雪恨!”月餘後,大孚靈鷲寺的僧人帶來消息。就在琴劍雙俠抵達洛陽的前一天,羣俠已經入宮行刺。結果包括凝光劍東方大俠在內的數十名高手,沒有一人能殺出皇宮。

當時沮渠大師仍在四處奔波尋找援手,等趕到洛陽見大勢已去,只好黯然返回清涼山。圓光方丈聞訊後便一病不起,遺言由沮渠大師接任方丈。

那名僧人又道:“那夥寇屠盡大周皇族之後,便堂而皇之的登基稱帝,定國號為大燕,此時正四處征伐,幾乎佔有了整個周國的疆土,並與宋國在襄陽血戰得勝,已經控制了大局,難以撼動。”凌雅琴憂心淳于霄的下落,詢問起來。那僧人道:“大孚靈鷲寺多次派人潛入宮中,也都盡數失陷,沒有打聽出半點消息。”那僧人説着垂下淚來,因為這夥寇,大孚靈鷲寺前後數十次出手,寺內的圓字輩高僧已經為之一空。

周子江嘆息良久,經此一役,享譽數百年的大孚靈鷲寺只怕要勢微了。北方武林失去這一名剎,也再難振作。

龍朔在一旁靜靜聽着,心裏卻在想着那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不知道晴雪現在是不是回到了她媽媽身邊?以後會不會再見面呢?那時她還會記得那晚發生的事嗎?

龍朔記得,她叫晴雪。晴天的晴,下雪的雪。

去秋來,龍朔在凌風堂已經住了兩年有餘。年近十五歲他身材高了許多,俊美的臉上稚氣褪盡,已經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了。

周凌夫婦對龍朔關懷倍至,尤其是凌雅琴,直把龍朔當成自已的孩子看待。

九華劍派現任掌門年事已高,有意讓周子江接任掌門,因此周子江每年都有數月的閉關修煉。龍朔的起居飲食、武功劍法都由師孃一手照料。

這一天練劍空閒,龍朔突然問起:“師孃,葉行南是誰?”正在給丈夫編織劍穗的凌雅琴臉一變:“你從哪裏聽説這個名字的?”龍朔臉漸漸發紅,垂着頭小聲説:“前幾徒兒到堂裏取書,聽幾位師叔説的。”凌雅琴見他窘迫,不由放緩語調:“師孃並沒有責怪你。臉皮這幺,真是越來越像女……”凌雅琴連忙住了口,她知道龍朔身體的殘疾,生怕説出越來越像女孩家會勾起他的傷心事。

龍朔臉愈發紅了,低着頭一聲不響。

“嗯,葉行南……”少婦啐了一口,“葉行南那妖人是個無惡不作的傢伙,幸好數十年前就不知下落,多半是惡貫滿盈,死在哪個山裏了。他的事你不要再問,沒的髒了耳朵。”

“是。徒兒明白了。”龍朔拿起長劍,在堂前習練起來。

凌雅琴放下針線,仔細看了良久,臉上的憂越來越重。朔兒果然是武學奇才,再繁難的招術只需數便練得純無比。入門的十七路劍法,龍朔只用了兩年時間便能運用自如,比師哥當年還要快上幾分。可是他的內功卻進境極緩,直到上個月,才剛剛練成六合功的第一層。

劍法與內功相輔相承,像龍朔這樣單有劍招,遇上內功強的敵人本無濟於事。可內功不像劍法,修習中沒有半分取巧之處,凌雅琴再着急也無計可施。

而且還要裝出從容的樣子安龍朔,免得他急切躁進。

龍朔似乎也覺查到自已的內功進境慢得異乎尋常,一向温靜有如處子的他,也顯得有些心浮氣躁。有次練功中還險些走火入魔,幸好凌雅琴在旁邊照應,才逃過一劫。

周子江見龍朔苦修無成,原本想把浩然正氣的心訣傳給他,修習中也好加以指點。但梵雪芍卻指出,朔兒傷勢雖愈,但想從丹田中修煉真氣要比常人艱難百倍,縱然修習浩然正氣效果也是一般。

天下各種功法數以千計,無論是名門玄功,還是派秘典,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靠丹田氣府養聚氣,修成內家真氣。面對龍朔這種情形,周子江只好長嘆作罷。

梵雪芍每隔半年都要到九華山住上月餘。好友雪峯神尼一直杳無音信,她便把全副力都放在龍朔身上,想方設法助他鞏固丹田,只是收效甚微。

每次見到飄飄若仙的義母,龍朔都會很開心。對於他來説,義母和師孃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偶爾龍朔也會想起靜鶯妹妹。她今年該有十歲了,再不會因為蜻蜓鳥餓死而眼淚了吧。可以想像,自已的不告而別,那小丫頭一定會哭得不可開。不過她很快就會忘了自已,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但他最常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孩。龍朔也不知道,那個小小的身影為什幺會如此清晰地印在心底。也許是因為她像水珠一樣的純潔晶瑩,也許是因為她的乖巧可愛,或者是因為她衣角那個玫瑰花苞……

“外面好冷,我把被子分一半給你蓋,好不好?”

“我娘啊。我娘每天都要繡好多好多東西,晴晴的衣服也是娘用刺繡換來的呢。”

“晴晴對誰也不會説的。”

“我娘好漂亮呢……”

相比之下,她們是多幺令人羨慕……

龍朔劍招越來越快。她們是那幺純潔,不會被任何骯髒玷污。她們是那幺幸運,可以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已的生活。而自已殘缺的生命,只剩下一個選擇:復仇。

他常常會做噩夢,夢到北那片血的草原,還有柳鳴歧。每一次,他都會大汗淋漓地醒來,然後再也無法入睡,夢裏耳邊一直迴響着那無聲的話語:“報仇……報仇……”他忍受了無數恥辱和凌,換來這個骯髒的生命,只是為了復仇而存在。

體內那微弱的真氣漸漸跟不上劍招的速度,但龍朔還是拚命摧發功力。手臂漸漸痠痛起來,忽然手指一鬆,長劍手而出。

眼見那柄長劍朝丈夫所在的靜室去,凌雅琴飛身追去,半空中揚手劈出一道掌風。長劍微微一斜,“錚”的一聲釘在窗欄上。

凌雅琴花容失,如果這柄劍飛起靜室,萬一丈夫正在運功的關頭,那就後果難料了。

龍朔也是臉發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凌雅琴有心教訓龍朔幾句,但看到他的神情,頓時心軟了。

她縱身拔下長劍,遞給龍朔,温言道:“下次小心些。”

“……對不起。”

“沒出亂子就好。”凌雅琴口氣愈發柔和,“來,先擦擦汗。”龍朔勉強出一點笑容,接過師孃手裏的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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