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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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坐起來,咱們曬曬太陽。”

“敵人呢?山野大佐的秋季攻勢開始了。全國武裝的軍民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前面有工農的子弟兵,後面有全國的老百姓…竇玉泉,是你把鬼子引來的嗎?”竇玉泉温和地笑笑:“不是,是李文彬。梁大牙同志率分區主力在黃埡口設伏,殲敵大部,其餘逃竄,我凹凸山軍民安然無恙。你放心吧。”

“梁大牙為什麼沒回來?查查他,是不是到逍遙樓去了?”

“報告張政委,經查,梁大牙未去逍遙樓。梁大牙現在正在張二家喝酒吃狗。”

“都是哪些人去了?是不是小集團?查查他,是不是姜家湖、朱預道和楊庭輝。”

“報告張政委,經查,上述人員均未在場,梁大牙是和張二在一起。”

“哈哈,梁大牙他怕了。我們共產黨能把石頭煉成鋼,未必改造不了一個梁大牙?”張普景笑了,是勝利者的笑容,晃動滿頭白髮,天真而又燦爛,像個少年。

“朱疆在哪裏,查查他,是不是又跟黑幫勾結上了?”

“報告張政委,經查,朱疆沒有跟黑幫勾結。朱疆同志在朝鮮戰場上犧牲了。”

“竇玉泉在哪裏?查查他,是不是他向李文彬開的黑槍?”

“報告張政委,經查,不是竇玉泉向李文彬開的黑槍,竇玉泉同志是個好同志。是高秋江奉命鋤幹掉了李文彬。”

“張學良來了沒有?查查他,為什麼把蔣介石放了?”

“報告張政委,經查,放蔣介石是我黨為了抗大局,力勸張學良所為。”

“楊庭輝到哪裏去了?查查他,是不是跟張國燾跑了?”

“報告張政委,經查,楊庭輝沒有跟張國燾跑,楊庭輝到三線工廠去了。”

“杜聿明來了沒有?查查他,為什麼執行不抵抗政策?”

“報告張政委,杜聿明改正了錯誤,抗表現不錯。”

“赫魯曉夫來了沒有?查查他,為什麼把支援中國的專家撤走?”

“報告張政委,赫魯曉夫十惡不赦,黨委決定把他打倒。”張普景認真了:“黨委什麼時候做的決定?我怎麼不知道?沒有表決,不能算數。”竇玉泉只得賠着笑臉:“是是是,不能算數。”

“劉漢英到哪裏去了?查查他,有沒有化公為私,貪污戰士的伙食費。”

“報告張政委,經查,劉漢英確實貪污過戰士的伙食費。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

“唔,很好,要深入調查,人贓俱在。陳墨涵來了沒有?查查他,有沒有同台灣方面聯繫?”

“報告張政委,經查,陳墨涵同台灣方面有勾結,駕機出逃,被我擊落。”

“他架的是什麼飛機,給國家帶來多少損失?江古碑呢?為什麼不嚴密監視?江古碑要寫檢查。王蘭田在哪裏?查查他,是不是在搞小集團。”

“報告張政委,經查,王蘭田是在搞小集團,小集團成員有楊庭輝、山野大佐、張普景、梁大牙、東方聞音、朱預道、李文彬、姜家湖、竇玉泉、劉漢英、江古碑、朱疆、陶三河、曲歪嘴…”如此這般,滔滔不絕,胡攪蠻纏,沒完沒了。

一個上午下來,竇玉泉累得疲力竭。可是,不能煩,不能氣,不能耍態度,他還得不厭其煩地同張普景扯皮,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説些莫名其妙的話。

這是在距離d市一百二十公里處的白湖農場。農場地處平原,初季節,麥苗瘋長,原野一馬平川碧綠一片。桃花開了,柳樹枝頭綻了芽。從院牆的菱形小孔望出去,外面的世界已是意盎然。

張普景現在的身份是農場場長竇玉泉的表兄,一身老農裝束渾然天成。他住在一個隱蔽的小院裏,生活上的一切均由竇玉泉親自料理。

竇玉泉很為自己的遭遇慶幸,他完全得益於豐寓的運動經驗,左右逢源,縱橫斡旋,雖然也被拉下下了馬,但是同梁必達、張普景和陳墨涵等人相比,這裏就算天上人間了。按照他的一貫思路,在最得意的時候想想曾經有過的不得意,在最不得意的時候想想曾經有過的得意,心態就永遠不會失衡。這裏面藴含着卓越的政治智慧和人生哲學。即使身處運動的高xdx,他竇玉泉也不會輕易熱血沸騰。他的原則是低姿匍匐前進,保持重心下移,從而能夠在風中站穩腳跟。現在,雖然被降了職,但是,他畢竟還擁有一個相對穩定的棲身之地。農場的官兵都知道這個上了年紀的新場長不是一般人物,乃是赫赫有名的竇副軍長。加之他一貫有好脾氣好人緣,方方面面都有人關照,在這裏子過得輕閒,儼然世外桃源。

竇玉泉把張普景保護在這裏,不能不説是深謀遠慮的一步高棋,於公於私都是利大於弊。運動他經歷得多了,雖然這次“文化大革命”聲勢浩大超過了以往任何運動,但憑經驗他判斷,凡是運動,都不可能永遠搞下去。運動就是這樣,搞起來轟轟烈烈雞飛狗跳,但用不了多久,該平靜的還是要平靜,該恢復秩序的還是要恢復秩序,該甄別的還是要甄別。他料定江古碑最終要倒黴,就算梁必達張普景真的永世不得翻身,江古碑的最後下場也必然是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所以他要保護張普景。這裏面還不僅僅是個情問題後路問題。張普景看起來是瘋瘋癲癲的了,可是在那些瘋瘋癲癲的話語裏,還是能夠捕捉到一些事實真相的蛛絲馬跡,或許,有些情況還是能夠派上用場的,三十年河東河西,這個世道,誰能預料還會有什麼樣的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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