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四章一心相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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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稚桐到了母親院子裏,丫鬟引了他進屋。教他略略意外的是,方老爺也在方夫人屋裏,待兒子請過安,狀似隨意地問:“如今秋闈已畢,你打算就這麼與同窗遊山玩水下去,直到來年闈麼?”方夫人忙向兒子使眼,怕他答得教方老爺不滿。

“兒子今正打算去先生家中,向先生求教。”方稚桐恭敬地對父親方老爺説道。

方老爺捋了捋鬍鬚,“這才是做學問的態度,不可一懈怠。”

“父親——”方稚桐言又止。

“有什麼事,直説無妨,這樣吐吐,像什麼樣子?”方老爺因次子在母親方老夫人跟前養大,總覺得父子間有層看不見摸不着的膈膜。這會兒見兒子與自己講話始終不如在方老夫人跟前那樣自在,口氣便有些生硬起來。

“兒子想跟着大哥,學學如何管賬做生意。”方稚桐硬起頭皮道。他不能一輩子都做個有父母兄長庇廕的閒散公子,若他真心喜歡亦珍,往後想與亦珍在一起一輩子,總要通些庶務,養得起家,糊得了口,不教亦珍在外頭吃苦受累。否則他憑什麼證明自己喜歡她?

方老爺聞言挑眉,方夫人則急急道,“桐哥兒,可是有人説三道四了?如今你已是舉人,將來要入仕的,去學這些做什麼?你只管在家好好讀書,將來…”方老爺咳嗽一聲,打斷了方夫人,“學些庶務,也是要的。否則萬一將來出仕,到了任上,對這些個俗務一竅不通,極容易被手下人矇蔽。”方夫人見方老爺這樣説了,便不再多説什麼,只細細關心兒子的冷暖飲食,最後説,“娘看你彷彿瘦了,可是奉硯奉池伺候不周?娘把娘跟前的翠荷撥到你屋裏伺候罷。翠荷能烹得一手好茶,又會做各點心,到你屋裏伺候,也好跟奉硯兩個人輪換着照顧你的飲食。”立在方夫人身後的一個綠衣丫鬟聞言不由得壓低了面孔,微微紅了雙頰。

方稚桐想起自己院子裏要死不活的奉池,輕輕一嘆,“母親,兒子院子裏已有了兩個大丫鬟了,翠荷過去,要委屈她降做二等丫鬟,如何使得?兒子想,母親還是將她留着罷,這樣兒子便能多到母親跟前來,討一盞好茶喝,母親説是不是?”方夫人看方稚桐説得堅定,也不想強行將翠荷到他屋裏,遂點了點頭,“也好。”方夫人身後丫鬟一點點白了臉,垂頭侍立。

方老爺早不耐煩聽這些屋裏的事,便叫了方稚桐到外院書房裏,對早已等在書房中的長子道:“你弟弟如今也大了,也不能一輩子不通家中事務。你便帶着他,多看看你如何做生意的,也教他曉得曉得,守着這偌大一爿家業,是如何不易。”方稚松應了,與方老爺説了些生意上的事,這才帶着弟弟從書房出來。兄弟二人走在花園的夾道上,方稚松笑着問弟弟:“怎麼想起來要學生意了?”方稚桐聳肩,“大哥不必擔心我與你爭些什麼,家裏的生意,弟弟無意手。”方稚松挑眉,那樣子與方老爺一式樣。

方稚桐想一想,對兄長直言不諱:“不瞞大哥,將來我總是要成親立業的,不想仗的父親母親給我的老本過一輩子。”他希望自己能撐起一片家業來,往後不必教亦珍看別人臉子。

只是這樣的念想,如何也不能宣諸於口。

方稚松聞言,抬手拍了拍弟弟肩膀,“我家的桐哥兒長大了,知道為將來打算了。”他望着弟弟的臉,能從那俊美的面容上讀到認真的表情。

方稚松認得這表情。

每當他獨自站在鏡子前頭,望着鏡中的自己,暗暗起誓,要做得更好,令子蓉娘在家中,在母親跟前不再為難時,便是這樣的表情。

“你若有心,便要做好吃苦的準備。”方稚松將雙手負在背後,“從前我跟着父親學生意的時候,辰初便需用好了飯在外院書房裏同父親一道看帳了。”做生意或可因一時際遇暴獲利,但要想一世只賺不賠,那是痴人説夢。他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年京裏的一位娘娘獨獲聖寵,風頭一時無兩。因那位娘娘喜歡一翠綠妝花瓔珞織金紗,以其做地子,拿捻金孔雀羽線在其上繡花製成褙子,花豔地虛,輝映成趣,煞是好看,引得陛下讚不絕口。一時京中達官貴人家的女眷,紛紛效仿。

京中的掌櫃的見此情形,忙叫人送了消息回來。父親收到消息,連夜叫人從各個行號裏調了相仿的綠妝花瓔珞紗,裝船運往京城。哪知那船衣料還未到京城碼頭,那位娘娘已經因為妄圖謀害皇嗣,被皇貴妃鴆酒一杯賜死。陛下天顏震怒,誅了那位娘娘九族。

京中一時人心惶惶,誰還敢穿綠妝花瓔珞紗的衣裳?那一船的衣料只得原封不動地運回松江來,這一來一去,損失不小。雖則不至於傷筋動骨,然而到底是很可觀的一筆銀子。後來父親設法疏通了市舶司提舉大人,最終將那一船料子貨與琉球來的商人,這才降低了損失。

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但當時的情形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方稚松永遠也忘不了父親急得吃不香睡不好,雙頰眼看着便凹陷下去。每東奔西走,尋門路疏通關係,又送銀子又送美婢,幾番周折方做成生意。

方稚松睇了弟弟一眼,“需得黎明即起,查驗了賬冊,再到各個行號去檢查庫存,看哪些個料子銷路正好,哪些已然滯銷。回來後需得想了對策出來,拿與掌櫃商量。再沒有睡到上三竿才起這等好事。”方稚桐聞言輕笑,“大哥忒小看我了。大哥做得到,我如何做不到?”方稚松頜,“那便先隨我去巡店罷。”這一上午,方氏兄弟二人便在方家的綢緞行裏度過。

方稚松先帶着弟弟認識了行號裏的掌櫃賬房與夥計,叫他在一旁看着,自己則叫掌櫃的取了如今市面上賣得最好的料子來,一一攤在櫃枱上頭討論。

“兼絲布、澆花布、三梭布仍是常賣得最好的,兼絲布着牢固長久。既且軟;澆花布樸素大方,調明快,最宜製成包袱背面兒,頭巾門簾兒;三梭布光潔細密,軟透氣。尤以丁娘子織的飛花三梭布質地最佳,每年都貢至中…”方稚松細細地講解給在一旁的方稚桐聽。

方稚桐聽得大是詫異,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許多講究。

方稚松一見弟弟面上出略略茫然的表情,便曉得自己這樣説,他大抵除了看出顏不同,仍是一片茫然。

遂叫弟弟自己伸手去摸一摸帳台上三種不同的布料,“説説看,有何不同?”方稚桐不敢大意,曉得兄長有心考一考自己,便上前去將每匹料子都拈在手裏,慢慢地在指間摩挲片刻,又湊到眼前,認認真真地反覆看了,這才斟酌着道:“兼絲布的經緯,彷彿不是同一種紗線,所以織在一處,才既括,又柔軟…”方稚松不由地點點頭,方稚桐得了兄長鼓勵,愈加認真。

兩兄弟在綢緞行裏直待到頭偏中,方稚松留弟弟在店裏吃飯,方稚桐婉拒,“我還要去先生家中,如今已晚了,下次罷。”遂辭了兄長出來,先帶着奉墨去了慶雲山莊,拜謁先生東海翁。

老先生如今年事已高,自夏季病了一場,神頭遠不如從前。因四名入室弟子,皆中了舉人,謝停雲甚至得了解元,一時又名聲鵲起。除了來山莊門前求字的,如今又多了許多想要拜師的。老先生不堪其擾,只好叫門上的除了家人親友與幾個弟子,一概不予招呼。

方稚桐見了先生,先關心先生的身體,隨後將自己打算明年開赴京趕考的事講與先生。

老先生微笑,“你們四個都是有機緣的,能同時中舉,雖是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既然有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為師由衷到高興與自豪。”頓了頓,又道:“只是科考仕途,不可強求,為師這裏,也沒有什麼能再教你們的,便送你端硯一塊,預祝你杏榜得中。”師徒二人小敍片刻,方稚桐觀先生略有倦,便辭了老先生出來。

奉墨揹着新得的端硯,小聲問:“少爺,現下往哪裏去?”方稚桐望了望天,“該吃午飯了。”奉墨忙笑嘻嘻道:“小的知道缸甏行新開了間館子…”方稚桐拿扇子輕敲奉墨肩膀,“就你話多,還不在前面帶路?”奉墨忙應了,在前頭帶路,領着少爺出了景家堰,過了谷陽橋,往缸甏行而去。待行至巷中,看見一旁沿街的綢緞莊門楣上頭“瑞祥綢緞莊”的字號,微一挑眉。

奉墨見了,在一旁掩了嘴笑。

方稚桐橫了他一眼。奉墨也不懼他,自引了他到珍饈館門前,“少爺,就是這家了。”作者有話要説:為了將來,不通俗物的方少爺也要奮起努力啦~七點就要出門帶兒子去看中醫的,本想回來再更新,可是看中醫來回真心是沒有一個準點,所以還是趁早出門前更了8~祝大家週末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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