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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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甜美温柔的嗓音逐字逐句地念給祖母聽,思緒卻早飄離體內,漫遊於王子的四周,彷佛看見加冕禮多釆熱鬧的場面及澴繞在王子周圍的達官顯貴、王公侯爵。

然而,各報卻以惋惜的文筆報導着這次的儀式場面顯然不如原訂在六月中舉行的那麼熱烈。

那時候人熙來攘往,火車幾乎每半個小時就隆隆地駛進維多利亞車站,載來了由世界各角落前來觀禮的王族貴客。安姬蘭還記得報紙上刊登的貴客名單有一長串,佔去報紙一大頁,彷佛一篇小説似的。

在那名單中,她憶起了俄國米契爾大公爵的嫡長子及摩洛哥的世襲王子的名字都頗富羅曼蒂克意味。

她還看到名單上艾非揚王子伊迦卞、衣索匹亞王子雷斯瑪庫南及桑此亞王子亞利等等異國貴賓的名字,舌頭卻盡在口中打轉,結結巴巴的無法準確地念出來。

但是此次由報上的貴客名單看來,那一大堆陌生而難唸的頭街及異國名字都不復出現,可能因為在短短的一個月內要千里迢迢地趕兩趟路到英國是太辛苦了,所以六月中來過一次就算盡了心意。梅威夫人聽安姬蘭念泰晤士報上報導着:阿比西尼亞特使只為了“不敢回國”這單純理由而再次出席大典的消息時,不開懷大笑。

“如果這些黑人沒有親眼觀賞偉大的白人統治者的加冕大禮而打道回國,”報上這樣解釋着“他們會覺得顏面盡失,無法對該國上下待?;”梅威夫人和修雷特夫人聊了那麼久的天並沒有白費,起碼從她口中知道點點滴滴花邊新聞或內幕消息可向旁人傳述。

“戴絲説,”她高聲地講道“大家都認為主持加冕儀式的大主教已經八十多歲,又體弱多病,一定支撐不到儀式結束。”

“如果那位可憐的老人在儀武進行時突然逝世,該有多恐怖!”安姬蘭説道。

“那真是一個大災禍,”梅威夫人同意她的想法“我們只有趕緊祈禱這種不幸事件千萬不能發生。”安姬蘭想起王子説過,在西寺裏發生的任何小曲只有説出來與別人共享時才更有趣。

她渴望知道今天晚上王子是否願意把任何有趣的事情説給她聽,與她共享。

“我愛你!我愛你!

”她的內心深處不斷地盪,幾乎要衝口而出。直至時候不早,差不多該帶凸凸到花園去時,心中鬱結的情緒才稍得解放。

不巧的是,梅威夫人才打開話匣子,便興致地想繼續聊下去。她拖住安姬蘭説東談西的,安姬蘭也只有順從地陪她聊聊,直到她發現王子回館的時刻已近,再不趕到花園去就會錯失見面的機會,不由得情緒焦躁,心急如焚。

“凸凸想出去玩,。”最後,她只好以凸凸做藉口,又偷偷地用腳踢踢這隻北京狗,要牠配合做做樣子。

牠正舒適地伏在地毯上睡大覺,經這小小的一踢馬上憤怒地發出暴躁的鼻息聲,梅威夫人以為牠急着想出去,便馬上説:“那你趕緊帶牠出去吧,小親親。但是可別去得太久,我還有一大堆話想和你談談。到處都喜氣洋洋的,我也稍受影響,覺得神好多了,想和你多聊聊。”

“我不會出去太久的,。”安姬蘭答應她。

她邊説心裏邊想着,只要親眼瞧見王子回到使館裏,便沒有必要再留在花園裏了。

她走下樓,在大廳裏找到草帽戴上。

魯斯旦把鑰匙遞給她,她接過來,走出大門,穿過道路,進入花園裏。

在未走人園中時,她先回過頭遠望公使館正門,看見紅的地毯已鋪滿台階,有幾個衞兵高高地站在台階上。

她猜想內閣總理及其它的官員都先回使館了,現在衞兵們就只等着接王子一人。母庸置疑的,王子只要一回到使館,便得馬上與那些大臣舉行令他厭煩的冗長會議。

“他們一定會討論他的婚姻問題,並與他展開一場舌戰。”安姬蘭彷佛能預見會議的情況。

她瞭解,此時與他談論婚姻問題遠比他未認識自己時更痛苦得多,他一定十分憤恨那些人一再繞着婚事打轉,簡直像疲勞轟炸。

但是無論他如何厭煩,他必須結婚乃是不爭的事實。

即使遠居法國的修雷特夫人都預知他此行的目的是挑個子,由此可知他擇偶的消息不僅傳遍巴黎,歐洲各處的大使館一定也爭相談論者。

安姬蘭不想到,總有一天,報上會披他結婚的消息,那則新聞會像一把無情的利劍般刺穿了她那顆還算堅軔的心,留下永不磨滅的傷痕。她鎖上園門,馬上走上樹叢,躲在今早藏身的地方。

她突然心血來,認為自己到另一個角度去看,就可以從王子的馬車一開進廣場的那一剎那起便偷窺着他,直到他跳下馬車,走上台階,消失於使館大門內為止。

這樣,她便有充裕的時間好好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動作夠捷的話,她應可以利用馬車到達使館門口他踏下馬的那一刻,立即從原來窺伺的角度跑回正對使館大門自己一向藏身的地方,這樣更可以把王子下車走進使館的情況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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