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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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璦一個人在廚房煮粥,嘴角不時上揚,難掩好心情。將三尾曲魚擺盤放入鍋中蒸,想到什麼,一個大笑容在她臉上浮現。

温醫生這人真是為善不人知,明明已經幫小兔兒繳了午餐費還有其他雜費,甚至還請學校教務主任把剩的費用留下,預繳小兔兒下學期的學費,但他卻沒告訴她,還讓她昨晚傻乎乎的盯着存摺簿,盤算着自己可以幫小兔兒繳多少費用。

她是可以跟父親或借錢,相信他們若知她借錢的目的,一定會慷慨解囊,但這一條是她自己硬擔下來的,有種答應,就要一肩扛起,所以她不想麻煩他們。

原本一大早,她就要領錢送到學校,但突然説要出門,吩咐她煮中餐,她還在猶豫要先去學校還是先煮中餐時,聽説她和温醫生認識的學校教務主任就先打電話來,問她温醫生的聯絡方式,説想送上謝狀給他。

至此,她才知道他做了什麼好事,先和他通過電話,確定他堅決婉拒謝狀後,她遂替他回絕校方的好意。

可是那個人啊,她都已知道真相,他還跟她打哈哈,説他只是替她代墊小兔兒的學費,叮嚀她下個月記得要還他錢。

思及此,她噗哧笑出聲,一抬眼忽地看見一個人,嚇了一大跳。

“大師兄?”

“多璦,你在笑什麼?”瞥見她的笑容,何志強反倒一臉悶悶不樂。他不笨,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臉上那個笑容為誰勾動。

“沒、沒有。”斂起笑容,多璦納悶的反問:“大師兄,你進來做什麼?”大師兄何志強大她三歲,他的父親和她爸是好友,他從小就在暉道館學空手道。前幾年,何伯父、伯母相繼過世,爸爸便將大師兄視如己出,言明他是暉道館的接班人。

對此,她沒有異議,畢竟大師兄對空手道的執着和熱愛遠超過她,他願意接手暉道館,她求之不得。

“師父要我進來,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多璦看看料理桌上的食材,“不用了,中午我只有煮蟹粥和清蒸曲魚。出門前已經將魚處理好,我把魚放進鍋中蒸了,等這鍋水滾、煮好蟹粥就可以吃中餐。”她指着蒸鍋旁的另一隻大鍋。

見何志強杵着不説話,她低聲又問:“大師兄,還是我再煎個蛋或炒個菜?”平常家裏都是在掌廚,她的廚藝普通,是以每回她掌廚,餐桌上最多就兩道菜,她吃是很足夠啦,但爸和大師兄是男人,食量本來就大,雖然他們都説沒關係,可如果他們想吃,她還是願意盡最大努力讓菜豐富些。

“噢,不用了,這樣就好。”擔心她太累,何志強忙不迭説。

“對了,我記得有醃醬瓜,等會我拿一些出來吃。”見她齒一笑,何志強跟着微笑,隨即心裏湧上一陣酸澀。如果多璦真的跟那個温醫生往、甚至嫁給對方,那她以後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煮粥給他吃了。

都怪他嘴笨,朝夕相處二十多年,卻連向她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以前師父還會出面幫他趕跑想追多璦的男生,但這回,連師父都幫不了忙,因為似乎很滿意温醫生,私自認定人家是未來的孫女婿,而多璦…見她常兀自傻笑,他再笨也知道她很喜歡温醫生。

何志強垂頭喪氣。的確,和温醫生相比,他的條件是差多了。

“大師兄,快點,水好像滾了,幫我把鍋蓋打開!”見鍋中不斷冒出水泡,快溢出的水在爐上滋滋作響,多璦慌張起來,一時也不知自己要幹麼,明明已請大師兄幫忙,她自己又去掀鍋蓋。

她一伸手,何志強的手剛好覆上,他僵了下,她則看他一眼,“大師兄,你幹麼愣住?你的手壓到我了,我要掀鍋蓋…”回頭看見兩人的手疊在一塊,她突然想起温少仁大掌覆上她手的覺。

大師兄的手掌不比他小,空手道七段的掌力相較於他,肯定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為什麼她對他的觸碰比較有覺,而大師兄就是大師兄,她從沒為碰到大師兄的手特別羞怯或喜悦。

大概是她和大師兄從小對打到大,手不知碰過幾百回了,自然沒什麼特別吧。

“噢。”回神後,何志強忙不迭收回手。

“大師兄,把那個白飯給我。”她指着一邊前一晚的剩飯。

依照教她的口訣——白飯入水加姜,水滾,加入蟹,加些許調味料,煮即可,不一會在小慌張之下,她總算順利完成中餐。

“大師兄,麻煩你幫我把鍋中的魚端到桌上。”

“好,我來。”多璦準備好碗筷時,已超過正午十二點,早上來道館學空手道的大叔老伯應該都回家了,她扯嗓叫着,“爸,吃飯了。”當然,也不忘順口問候隔壁家的汪爺爺,“汪爺爺,你吃中餐了嗎?”

“丫頭,我已經在吃了。你們今天中餐吃得晚,沒你在還真是不行。你得加油,要不然會嫁不出去。”

“是,汪爺爺,你説得是。”不管汪爺爺説什麼,都要恭敬的回答這一句,話題才會結束,否則沒完沒了,大家都辛苦。

盛好粥,待父坐定開動,另兩人才舉箸。

暉吃了一口粥問,“多璦,你去哪兒?”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她不説,還很神秘。”想到早上硬是想要穿上昨天借給她穿的那件大紅旗袍,她便不由得輕笑。

不算胖,但和年輕時相比,身材還是走樣了,不進那件旗袍裏,最後只好放棄,改穿相親那天穿的那件大紅襖出門。

想來她還真要謝温醫生,是他幫她找到會修補旗袍的老師傅,把裂開的地方縫補得天衣無縫,要不然,若是看到自己當年的嫁衣“受傷”一定會很心痛,更遑論今天還心血來想再試穿。

温醫生真是又帥又聰明又體貼…總之他的好,族繁不及備載。

想到他,她不吃吃笑起來。

暉和徒弟面面相覷後,輕咳一聲,瞥了女兒一眼,“在笑什麼?女孩子家,吃飯要有吃相。”

“是,爸。”多璦斂起笑容,低頭吃粥。

“對了,爸,有件事我要跟你説,昨天我在街上遇到小兔兒…”昨天等老師傅補好旗袍後,因為時間晚了,她是和温醫生吃過晚餐才回來的,原想跟父親提小兔兒的事,未料昨天父親帶大師兄去參加一位老朋友的餐聚,回來時已晚,她就沒提了。

大概把小兔兒的事和父親説了一遍後,她不忘補上這兩句,“温醫生真是為善不人知,他真的是個好人。”暉若有所思的點了頭,反應不大,倒是一旁的何志強,面怪異。

“你有説什麼時候要請他來家裏吃飯嗎?”暉悶問了一句。

這件事的主導權全在他老母親手上,他一句話都不能吭,令他實在很悶,但想想,能過他老母親那一關,顯示這個醫生也的確優秀。

看了身旁默不作聲的徒弟一眼,他只能在心中輕嘆。唉,他原是打算讓多璦嫁給志強的,以後夫倆一同經營道館,多璦也不用搬出去,兩人婚後就住這兒,一家人也不會分開,一舉數得。

他一直沒開口提這事,是不想讓多璦有壓力,想讓他們年輕人久生情自然發展,但這麼多年了,他這個笨徒弟連開口表白都不曾,每天只會傻傻的看着多璦發呆。

後來他想,反正多璦也沒男朋友,大不了等她三十歲一到,他再作主讓他們結婚,也就沒什麼好急的,孰料他的老母親硬是找來個程咬金攪局,這下子,他的笨徒弟只能聽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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