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温門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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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又打開門,只見温媽媽已經站了起來,雙手揮動,大聲吼叫,本聽不清楚她在説些什麼。
白素就在她的面前,居然還保持着優雅的微笑,只是在不住地搖頭,表示拒絕她的要求。
而温媽媽居然進一步有了動作,伸手抓住了白素的手臂,用力晃動。我忍無可忍,大喝一聲,從樓上飛身躍下,若不是念在她是温寶裕的母親,我一定就勢雙腳踹向她的身子,哪怕她體重一百五十公斤,也管保教她直滾出門去!
她是温寶裕的母親,算是便宜了她,我自天而降,落在她的身前。她看到身前突然多了一個人,嚇了一跳,身子向後退,坐倒在沙發上。
一時之間她雙眼發直,張大了口,倒沒有再發出怪叫聲來。我伸手指向門口,示意她離去!
温媽媽怔了一怔之後,忽然淚如泉湧,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道:“我答應了的事情做不到,以後走進走出,怎麼見人,還不如死了算了!”我和白素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種場面。
在一旁的老蔡,向温媽媽遞過去一大盒紙巾,轉過頭來向我道:“人家只不過要你去見一個人,看你把一個婦道人家嚇成什麼樣子!還是小寶的媽媽。你這種朋友,算是白
!”一個温媽媽已經不好對付,又加上老蔡來糾纏不清,我真是隻好苦笑。
老蔡還在清算我:“朋友,上刀山下油鍋,多難的事情都要去做!現在温太太又不是要你去做什麼,只是要你去見一見那位萬夫人,有什麼大不了!那萬夫人總不成三頭六臂,殺人不眨眼!”我聽到老蔡兩次提到“萬夫人”心頭已經怦怦跳,心想怎麼那樣巧,難道這個萬夫人就是萬良生的那位
子?
我立刻又想起温寶裕那許多古古怪怪的樣子,由此可知,温寶裕是早知道他母親找我,是和萬良生子有關的,可惡的他竟然一點風聲都不透
!
一時之間我的臉一定難看到了極點,所以老蔡也怔住了不再出聲。
我定了定神,向老蔡喝道:“你剛才説什麼了?再説一遍!”平時我對老蔡十分尊敬,從來也沒有用這種語氣説過話,可是這時候我到事情非同小可,眼前温媽媽雖然不好應付,可是還不屬於可怕的範圍之內。
而那位“萬夫人”如果就是萬良生的子——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叫何豔容,自稱有兩個博士的頭銜,其人豈止可怕,簡直恐怖至於極點!
所以我非清楚不可!
老蔡給我一喝,在怔了一怔之後,神情大是委屈,咕咕噥噥道:“我説什麼了!”我追問:“剛才你説什麼萬夫人,是怎麼一回事?”老蔡總算看出情形不對頭,所以老實回答:“是剛才温媽媽説的,只不過要你去見一下萬大人。”我立刻向温媽媽望去,沒有説話之前,先深深地了一口氣。
温媽媽本來看到有老蔡替她撐,哭得更是起勁,後來看到我臉
不善,才漸漸收小了聲音。當我向她望去的時候,她又努力
泣了幾下。
我不理會她的表演,一字一頓地問:“哪一個萬夫人?你説清楚一些!”這一問,温媽媽她顯然會錯了意,所以立刻變了臉容,興奮起來,雙手揮動:“還有哪位萬夫人,當然就是萬良生夫人,自從她先生失蹤之後,她把整個集團的生意擴展到了全世界,真正不得了,現在是世界三十位富豪之一,這位萬夫人可真正了不起,她想要見你,表示她看得起你——”她還在興致地説着,我已經向白素道:“你還不把她轟出去,難道要我來動手?”一看到我對白素的神態也如此嚴厲,老蔡畢竟和我們一起生活了許多年,知道事情很不尋常,所以他連忙去扶温媽媽起身,同時道:“温太太,你先請回,事情不成功了,你先請回!”他把温媽媽扶了起來,連推帶拉,把她送出了大門。
等到大門關上,我才緩過一口氣來,坐倒在沙發上。老蔡急急忙忙取了一瓶酒給我,我喝了三大口。白素望着我笑:“想不到衞斯理會嚇成那樣!”我苦笑:“我不是害怕,而是一想起那位萬夫人,就渾身不舒服,那位萬夫人就有這種本領!真是窩囊,怎麼會讓我碰上這種事情!”我説着,向大門望了一眼,白素笑:“温媽媽肯定堵在門口,你要出去,只怕要跳窗口。”我又驚又怒:“豈有此理!我這就去找温寶裕——不,找藍絲,幾條蛇或者蜈蚣來,看她走不走!”我一面説一面向大門走去,因為我對白素所説温媽媽堵在門口這件事還有些懷疑。
到了門口,我停了一停,然後很小心,慢慢地把門打開了少許,不發出任何聲響。
從打開的幾-門縫中,向外看去,我吃了一驚,只見温媽媽寬厚無比的背部果然就在門外,離門極近。
我必須詳細説明她在外面的情形,才能明白為什麼找打開了門,她竟然會一無所知。
原來她的身體其寬無比,竟然比大門還要寬,她背靠着門站,雙肩部分抵住了門框,背部就碰不到門,所以我打開了門,她沒有覺。
我在吃了一驚之後,後退一步,想用力將門關上,嚇她一跳。白素知道我會有這樣的動作,迅速趕過來,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又輕輕把門關上。
她又拉着我走開了幾步,才壓低了聲音道:“你想幹什麼!她在門外不聲不響,正在找吵鬧的因由,你要是把她嚇哭了,看你如何收場。”想起我剛才幾乎闖大禍,我自然無話可説。我也壓低了聲音:“她這樣堵在門口,成什麼體統。”白素皺着眉,望向我,我連忙搖頭。白素伸出雙手,按住了我的雙耳,不讓我頭搖動,道:“我看除了答應她的要求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方法使她離去。”我道:“萬萬不行!”白素道:“她畢竟是小寶的母親,小寶知道事情為難,所以特地請求過我們。”我道:“小寶可惡。問題不在於她,而在於她的要求,那位萬夫人我實在不想見到她!”白素道:“萬夫人雖然從外形到內在都恐怖至於極點,可是她絕對不笨,你們上次見面絕不愉快,相信不是為了十分重要而且古怪的事情,她也不會想要見你。”我忙道:“就算她發明了人頭上可以長角出來,我也沒有興趣見她!”白素放開手:“那就沒有辦法了。”正在説着,大門上突然發出“蓬蓬”巨響,我忍無可忍:“就算和温寶裕絕,也顧不得了!”白素想要阻止,我已經走過去,把門打開。
打開門之後,看到的情景,實在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怎麼想也想不到!
後來白素向我分析,她説,温媽媽自己環境很好,生活富裕,可是隻能算是小富翁。凡是小富翁都有一種無可避免的心態,就是巴結大富翁,而萬夫人是超級大富翁。所以,温媽媽把自己和萬夫人的關係看得十分重要,她既然在萬夫人面前拍了心口,若是做不到,當然再給萬夫人看不起。對温媽媽來説,這是大宅,面子上過不去,以後難以再在社會上立足了。
所以温媽媽無論怎麼樣,都要完成任務,這才出現了我打開大門之後的那種意料之外的情景:温媽媽竟然直地跪在門外,而剛才門上發出的巨響,是她用頭大力撞門所致!
看到了這種情形,我連連後退,白素急忙走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她淚如泉湧,泣不已。
我心中窩囊至於極點,我一向自詡我行我素,不受任何規範的約束。可是這時候我真正到,人是羣體生活的生物,連像我這樣獨來獨往的人,也不免要受到羣體生活中種種關係的束縛。
像這位温門宋氏,上門來胡鬧,本來我可以把她轟出去,可是由於她是温寶裕的母親,而温寶裕是我的朋友,有了這種人際關係,我就無法可施,只有任她又哭又笑。
温媽媽一面噎,一面斷斷續續道:“要是請不到衞先生,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做人才好了,真的不知道怎麼做人才好了!”她這時候的哭訴,倒的確出於真心——由於她在萬夫人面前失了面子,萬夫人必然冷落她,也必然有許多人看萬夫人的臉
行事,温媽媽就會被整個她數十年來努力鑽進去的社會所-棄。對處心積慮花了無數心血,才有這個地位的温媽媽來説,實在是致命的打擊!
她知道後果嚴重,所以才到真正地傷心,所以才什麼行為都做得出來。
這時候白素又向我望來。我除了苦笑之外,沒有別的反應。
白素於是自作主張:“我看這樣吧,衞先生不是給人叫得動的人,如果萬夫人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可以請萬夫人到舍下來,這樣——”白素話還沒有説完,我就發出了一下慘叫聲,打斷了白素的話:“萬萬不可!萬萬不可!”真是萬萬不可!一個胖女人已經使我像是活了一大把蝌蚪那樣噁心,要是再來一個更胖的女人,那就會輪到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
而且如果温媽媽且和萬夫人一起堵在我家門口的話,會形成世界第八奇景,只怕會使整個社會動盪不安!
白素望着我,温媽媽哭得更是傷心。
我長嘆一聲,語音無可奈何至於極點,道:“好,我投降,我去見她!”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去見她,總比她來好。我去,説好就好,説不好我立刻可以走。她來,要是賴着不肯走,那才糟糕之至。
白素首先鬆了一口氣。温媽媽也止住了哭聲,可是還忍不住噎,由此可知她剛才的痛哭,並不是在表演。
温媽媽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她雙手緊緊握住白素的手,白素安她:“衞斯理説話算數,他説去,一定去!”温媽媽掏出手絹抹眼淚,頓時臉上笑容嫣然。她本來是一個很美麗的婦人,雖然在她的臉上至少多了兩公斤脂肪,可是這時候破涕為笑,真正從心中樂出來,情景還是相當可觀。
她一面笑,一面道:“那就請衞先生立刻和我一起去,萬夫人一定等急了!”我自然臉難看,白素在我耳際悄聲道:“又不是叫你去刺秦王,何必擺出一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神情?”白素居然還譏笑我,真是沒有同情心,我乘機道:“我們一起去如何?”白素連想都不想,立刻大搖其頭,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忍住了笑,轉過頭去。
就這幾句話功夫,温媽媽已經過來拉我的衣服,催我:“衞先生,我們該走了。”我真想破口大罵,可是張大了口卻發不出聲音來。一旁的老蔡竟然也幫着温媽媽催我:“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就去吧!”我向他大聲吼叫:“等我變成無頭鬼回來,你就高興了!”老蔡做了一個鬼臉,我哼了一聲,向大門外走去,温媽媽興高采烈跟了出來,白素也走出門。
門外的空地上,停着温媽媽的大房車,司機站在車旁,看到我們走近,立刻打開車門。我心中在想,剛才温媽媽跪在大門口用頭撞門的情形,司機肯定看到,而他居然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算是一僱員。
上了車,我由得温媽媽一個人坐在後座,省得和她去擠,我坐在司機的旁邊。温媽媽吩咐司機:“到萬夫人的別墅去。”車行之後,温媽媽不斷地在説話,話的話全都無聊之至,大都是在稱讚頌揚這萬夫人如何能幹如何有錢,把她生命基因之中,向大富翁膜拜的部分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