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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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龍鎮的西山上有坐天仙道觀。

它依山傍水修建在西山半山上,正門掛着一塊上書“天仙觀”三字的匾額,觀內除了正面掛着一張太乙真人的畫像,神壇上沒有貢品和花果,覺得有點冷清寒酸。

可是到了室內,道家所崇尚的樸素自然就完全看不到了,金漆點綴的玻璃屏風後是張雕花繡榻,黃梨木翹頭案上擺着鑲金的燭台,小軒窗下的梳妝鏡邊擺了好些胭脂水粉,角落的紫檀木機上還擺着一隻名貴香爐,正嫋嫋焚着檀香。

這道觀,是屬於假道士花茶煙的,而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個深沉寡言的男人不曉得在哪裏來的。

他暗暗寵着她,當她是掌心的寶,每每這樣一想,就會讓十六歲的少女初甜甜的微笑。

當初他問她:“為什麼非要去替人算卦占卜?”她答道:“我外公説過: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自己最好。我要自己養活自己。”她不想做一個無所事事、依靠別人的寄生蟲…同樣她也不覺得女人非得依附男人,或者矮男人一截,就算她將來嫁了人,也一樣出去“拋頭面”做生意討生活。

他聽了並沒説什麼,卻在心裏替他盤算了很久,最後才同她商量讓她去天仙道觀,自立門户。

謝孤眠既然開了口,她花茶煙當然二話不説的照辦,一面潛心研究奇門遁甲、玄空風水方面的學問,一面開始替有需要的老百姓家的亡故的親人們超度、唸咒。

雖然她極有天分,加上自小就受外公指點,很快就能悟出一些玄機,但謝孤眠只讓他念“蓮花生大士六道金剛咒”、“降三世明王咒”、“地藏菩薩本願經”、“往生咒”偶爾會鬆口讓她替周圍的居民們解夢。

他説時候未到,切勿之過急,花茶煙倒是無所謂,反正他怎麼説她怎麼做,只要能他在身邊,見着他就是她最開心的事情。

這天,正逢節前夕,如歸棺材鋪內,一如既往,生意清淡。

小小的室內,高大陰沉的掌櫃坐在櫃枱後記賬,另一張用來擺放紙花香爐的桌子上,任然一身道士裝束、小佳人正疾筆龍飛鳳舞的寫着什麼。

謝孤眠合上賬本,盯着小丫頭瞧,“寫好了嗎?”

“好啦,馬上就給你看,別急嘛。”花茶煙放下筆,笑顏如花,滿意極了。

然後,她將幹好的對聯捧到櫃枱上,給掌櫃的過目。

哪一幅對聯,上聯寫着“這買賣稀奇,人人怕照顧我,要照顧我”;下聯寫到:“那東西古怪,個個見不得它,離不得它”

“可以嗎?”花茶煙期待的問。

“嗯。”謝孤眠伸手抹去雪白嬌豔上沾染着的一點墨汁,黑眸中閃着温柔的笑意。

這丫頭懂他,棺材鋪是老百姓最忌諱的地方,而道觀又是老百姓的在無助時才會想起的地方。越冷清就表示鎮上的生活越平靜幸福,這是他們樂於見到的,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守着自己的這份生意,哪怕它並不太受歡,賺不到什麼錢,他們也甘之如飴。

她是懂他的,他們的心是一起跳動的,這個想法讓一向孤冷的心,瞬間暖了起來。

“那我貼上去了。”花茶煙笑顏逐開忙碌着,正打算去貼對聯。

門外,突然傳來啜泣聲,一箇中年男子正哭着走進來,“咦?薛大叔?”來人是福字米鋪的老闆。

“嗚花花大師,謝老闆。”莫約四旬的男人,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出什麼事了?您坐下來慢慢説。”花茶煙趕緊扶他過來坐下,謝孤眠也站起來,替他倒了杯茶。

“小小”薛老闆哽咽着説:“我來定一口嗚”話還沒説完,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您別急,到底怎麼了?”花茶煙擰起秀眉。

她知道薛大叔的小兒子小山生了一場大病,雖然月大夫一隻在替他看診,但看此情形,難不成是“小山恐怕熬不過年關了”薛老闆悲泣道:“我來替他定一口棺材嗚嗚”花茶煙抬頭與謝孤眠面面相覷,然後才問:“小山的情況,是月大夫診斷的嗎?”

“不、不是”

“那您怎麼説小山熬不過年關?”

“我剛才在米店,想來想去都不放心小山的病,就把門關了,去賈大仙那裏卜了一掛。”薛老闆嘆息道:“賈大仙説沒辦法了”眼見薛老闆眼淚汪汪的,花茶煙眼圈兒也紅了,站在她身後的謝孤眠悄悄伸出大手,安地握住一雙涼涼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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