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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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五天便是除夕,舊的一年即將過去,新的一年也將來臨。在這新老替的時候,襄陽城最不景氣的行業無疑是客棧業。
因為年關將近,外出的客商、旅人思鄉情濃,俱都收拾好行囊迴歸故里,與家人團聚了。無論這一年有多麼的艱辛,只要能回到久別的家中,看到父母、兒温暖的笑臉,那麼一切都會是值得的。
但即便是這樣的子裏,還是有些人仍然要漂泊在異地的。或者是他們
本就沒有家,或者是他們有家卻歸不得,又或者是有比與家人團聚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城北東昇客棧。門口的梧桐樹已是光禿禿的了,片片凋零的落葉在風中飛舞。
陳掌櫃站在櫃枱中望着門外,心情有些鬱悶。店裏的客人已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幾個都是一直拖欠房錢的窮酸鬼,照這樣的情形下去,只怕今年年關有些難過啊。
想起這幾家中婆娘的絮絮叨叨,陳掌櫃的臉更是如苦瓜一般難看。突然,遠處傳來一陣疾風暴雨般的馬蹄聲。
卻見一支馬隊由長街的一端疾馳而來,在店門口嘎然而止。莫非是有生意上門了?陳掌櫃神一振,連忙走出櫃枱向門外
去。還沒走出門口,門外已竄進一條大漢來。
“掌櫃的,有上好的房間沒有?”那大漢開口便問。陳掌櫃瞄了一眼那大漢,卻見他身形魁梧,濃眉大眼,頜下微有短鬚,單薄的衣裳外僅裹着一件獸皮。
天氣雖冷,可那大漢卻沒有半絲寒意,微微敞開的衣襟下的赤膛上竟似還有熱氣冒出。陳掌櫃嘖嘖稱奇,口中卻已忙不迭地回答道:“有有有!請問客官要幾間房?”正説話間,門外又走進了六個人來。各人裝束大同小異,身上均裹着一件獸皮,而居中一位年三十歲許的漢子,器宇軒昂,龍驤虎步,自具一股
人的氣勢,他的皮膚黝黑,兩眼如電,一把濃密的絡腮鬍幾乎將整張臉都蓋住了。
陳掌櫃閲歷豐富,一看便知此人是這些漢子的頭領。那六人連看也不看陳掌櫃一眼,徑自找了一張桌子坐下。當先進來的那位大漢道:“我們要四間房。”同時,他從懷裏掏出幾錠銀子到陳掌櫃手中,又道“這些是房錢。你先叫人去門外把我們的馬匹料理好,再給我們準備一桌上好的酒菜。”那漢子説完之後,便朝同伴走去,一同坐下。陳掌櫃掂了掂手中的銀子,足有三四十兩之多,不由眉開眼笑,高聲道:“各位客官請稍候片刻,酒菜一會兒便上來。”陳掌櫃招來一個夥計吩咐下去之後,親自沏了一壺好茶端到那桌上去,並噓寒問暖了一番。
“掌櫃的,聽説你們襄陽城的温家這幾天在辦喜事?”就在陳掌櫃準備離去的時候,那頭領突然問道。他的嗓音醇厚温和,一聽便讓人心生好
。陳掌櫃忙笑着問道:“客官哪裏來?也知道我們襄陽城有個温家?”那頭領微微一笑,道:“我們是從關外來的客商,手裏有一些上好的皮貨想賣到温家。”陳掌櫃驚訝道:“原來客官從關外來。眼看着快過年了,怎的你們還要在外頭奔波?”那頭領笑道:“世道艱難,為了養家餬口,辛苦一點也是沒辦法的事。掌櫃的,温家當真在
辦喜事嗎?”陳掌櫃笑道:“是啊!温家的大小姐要出閣了。不過聽説新姑爺是入贅到温家的。”那頭領又問道:“那位新姑爺的人品如何?”陳掌櫃笑着搖了搖頭,道:“如温家那等大户人家,我們平
裏
本巴結不上,哪裏會知道那位新姑爺的人品怎樣?不過…”説到這裏,陳掌櫃
言又止。那頭領從懷裏掏出一錠碎銀
到陳掌櫃手中。
“這怎麼好意思?”陳掌櫃嘴裏雖然這麼説,可銀子早已毫不客氣地放入袋中。既然拿了人家的錢,嘴巴自然也就鬆了“我也是聽別人説的。聽説温家的新姑爺原來不過是一個拉皮條的龜公,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被温家大小姐看上了…”那頭領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大名鼎鼎的鷹刀何時成了龜公了?真是笑死我了…掌櫃的,你不用再説了,你走吧。”陳掌櫃待要分辯幾句,卻早被人推開了。那人膂力極強,輕輕一推,陳掌櫃一個趔趄,幾乎當場摔了一跤。陳掌櫃情知有異,不敢再多費口舌,了
口水徑自去了。
“少場主,方才那幾兩銀子真是可惜了,什麼也沒能打聽出來。”待陳掌櫃走遠之後,一人笑着對那頭領道。那頭領微笑着道:“也不能這麼説。至少,我們已經知道鷹刀的為人頗為低調,不是那種喜歡拋頭面的人。
否則的話,以他的名頭又怎麼可能被誤會成是一個拉皮條的?呵呵…”眾人不由跟着嘻笑起來。接着又説了幾句閒話,過不多時,店夥計便端着熱氣騰騰的酒菜上來了。
這七人喝起酒來並不用酒杯,而是換成大碗,一碗酒斟滿一仰頭便灌了下去,直如喝水一般,眨眼間,桌旁已堆了十幾個空酒罈。
如此海量,只看得陳掌櫃又驚又喜,驚的是怕這夥人喝醉了鬧事,喜的卻是酒品如人品,這幫人喝酒如此快,付帳的時候必定不會小氣,自己無論加多少“花頭”在酒錢裏,他們恐怕也不會計較。
“這酒喝到嘴裏軟綿綿的毫無勁道,跟我們馬場裏的燒刀子比起來可差得太遠了!”那頭領仰頭喝了一碗酒,伸手從桌上夾了一筷牛放入嘴中大嚼一氣,嘆道。
他手下的幾人當即附和道:“正是,這酒喝到嘴裏簡直能淡出鳥來。只可惜這趟出門時帶的燒刀子太少,還沒走到太原,便已經喝光了。”唯有看起來年級最小的一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人不説話。那頭領眼神在那人臉上一掃,笑道:“老七,你這鬼靈肯定還藏着一些酒沒有拿出來跟我們大家共享…”那“老七”笑道:“臨行前,場主特意
代我要看着少場主,不許你喝酒誤事,所以我才藏了一些,倒也不是故意隱瞞。”那頭領笑道:“難怪我總覺得酒不夠喝,原來是你在
鬼!老七,如今我們已經到地頭了,你還擔心什麼?快去把酒拿來罷!”那“老七”答應一聲,道:“酒放在店門外的馬上,我這就去拿。”在眾人的鬨笑聲中“老七”從座位上一個倒翻下來,向門外竄去。他去勢頗急,剛躍出門口,眼前卻突然悄無聲息地晃出一道人影。他心中一驚,還沒看清來人的模樣,便覺一股大力向自己的
口襲來。
來人存心偷襲,時機掌握地恰到好處,正是他身形下落,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最脆弱的時候,此時本無法躲避,只得強行運氣抵擋。一招接實,耳中只聽“咔嚓”一聲,
口一痛,口中狂噴一口鮮血,連叫也來不及叫一聲,便被來人擊暈過去,如一條死魚一般摔落在地上。
“什麼人敢傷我家老七?”那頭領瞧見異變突起,不由怒喝一聲,腳尖在凳上一點,向門口飛躍過來。他的身法極快,在“老七”甫一落地的時刻便已將人接在懷中,同時右手一探,自間
出一柄圓弧形
鐵短刀向來敵橫斬而出。
刀鋒捲起一道綠光,澎湃的真氣自刀尖狂湧而出,有若實質一般襲向對方間。如若被這道刀光斬實,與刀刃直接切中也並無差別。
“咦?碧落刀?你們是關東落馬場的人?”來人驚叫一聲,
身一折,如鬼魅一般忽東忽西地連閃三步,方才將那頭領含怒而發的一刀躲過。
儘管如此,來人卻似乎對他頗為忌憚,絲毫不敢鬆懈,將身法施展至極至,在房中飛奔,其速度之快,竟使房內眾人只能看見一團青影繞着他們盤旋飛舞,連對方的臉龐也無法分辨。
落馬場開創於百多年前。首創馬場的胡漢生早年不過是齊魯臨淄一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一心想的是求取功名報效朝廷,然而天不遂人願,他連考三次,次次名落孫山榜上無名,灰心失意之下投筆從戎,由朋友介紹在錦州城鎮遠將軍麾下做了一個小小參軍。
錦州既是邊防要,又是入關的咽喉要道,關外人若想進關內做生意,非要在錦州
足了關税方能通行,因此儘管錦州一地常有戰事,可仍然有無數的皇親貴胄削尖了腦袋要在此地任職,畢竟這是一塊風水寶地,只要在關税上稍稍加一點點“帽子”銀子便會如
水一般湧入袋中,想往外推都推不掉。人心不足蛇
象,這世上嫌錢多的人實在沒有幾個。官老爺們在其位謀其利,心情好時便在關税上加幾個“帽子”心情不好時也在關税上加幾個“帽子”
“帽子”越加越高,往往會出現“一兩銀子的貨要三兩銀子的税”這種令人觸目驚心的情況。如此重重盤剝之下,依靠往關內販賣皮貨、藥材等貨物養家餬口的關外人不堪重荷,只有採取走私的手段來逃避關税。走私是觸犯朝廷律法的重罪,最重要它侵犯了自身的利益,對此,官軍們自然個個奮勇爭先大力打擊。
而關外之地種族繁多,族與族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為了各自的利益,每每持械爭戰,再加上生存環境本就惡劣異常,故而關外人天桀驁不遜、崇武輕文,脈膊中
動着的都是野
的血
。
對於這類人,你如何可能用武力來征服?尤其當時關外女真族人丁興旺牛馬過萬,族內戰士共有一千八百餘人,個個都是驍勇善戰之輩,實力雄厚無人膽敢小覷,可説是關外第一大族。
而其族長呼倫克林,天生武力過人,有萬夫不當之勇,是當時關外第一高手。胡漢生的發跡路是由他第一次看到呼倫克林時開始。那時,官民之間的關係已惡劣到極點,關外各部族對官府的欺壓與盤剝也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於是,呼倫克林依靠自己在關外的威望,聯合了十九個最大的部落組成一個同盟,起兵直錦州城,以“寧戰死、勿低頭”為口號,公然造反。這便是史上著名的“錦州事件”關外各部族憑的是一腔熱血與官府抗爭,但終究由於起事過於倉促,準備不足,且在戰略上又有失誤之處,只知一味地恃勇攻城,而不知誘敵出城,利用關外寬闊的野地進行縱深野戰,最終這場轟轟烈烈的起義以失敗而告終。
胡漢生第一次見到呼倫克林是在錦州城的大獄。作為審訊官,胡漢生在這間戒備森嚴的大獄中共見了呼倫克林七次。他每見一次呼倫克林,好便加深一點,到第七次時,他已完全由開始的同情變為最後的敬佩,一種深深地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