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民主選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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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掌時,賀家國悄悄對計夫順説了句:“這個段繼承講得很好嘛,實事求是!”計夫順説:“賀市長,你聽吧,甘子玉説得比小段還好,要用八卦預測學帶着村民致富哩!”計夫順和賀家國頭接耳時,容光煥發的四先生甘子玉已走到了眾人面前,拿着話筒説了起來。第一句話就語驚四座:“我們河塘村落後了南方二十年,這種情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南方發達地區有的我們要有,南方發達地區沒有的我們也要有!”掌聲立即響了起來,是來自村民羣體中的掌聲。
甘子玉靠一張巧嘴吃飯,又在外面闖蕩多年,什麼人都見過,果然談得好。因為市縣鎮三級領導在場,八卦預測學不談了,大談外面的世界很彩,大談信息致富,改變觀念。為了爭取選票,村裏人一直很看重的小煤窯和
兔養殖不但沒丟,還在銷售問題上做了充滿想象力的發揮,要上網去賣兔子,上網去賣南瓜。最後又説到了反腐敗,打算從老甘、老聶反起,一直反到前三屆村委會,只要多吃多佔的,全讓他們吐出來。甘子玉不知有什麼
據,一口咬定這些退出的錢財足夠河塘村辦幾個小廠子。
掌聲又響了起來,仍然是來自村民羣體的掌聲,比上一次掌聲響得更熱烈,更持久。
十點半,投票在村裏四個投票點同時開始,十二時投票結束,下午三時,選舉結果出來了:段繼承得票二百九十一張,甘子玉得票四百七十張,廢票五張。甘子玉以超過段繼承一百七十九票的優勢當選為河塘村第六屆村委會主任,段繼承的村主任和白鳳山的副主任全部落選。
選舉結果一宣佈,計夫順心裏灰透了,覺得是被甘子玉打了一記耳光,硬着頭皮向甘子玉表示了祝賀,連鎮辦公室都沒回,就一頭鑽進了賀家國的車裏,要跟賀家國的車回城看病。
38天陰沉沉的,賀家國和計夫順的臉也陰沉沉的,車出河塘村,上了沙石大路,二人誰都沒有一句話。計夫順真像得了場大病,半截身子滑落到車座下,雙膝抵着前面座位的靠背,眯着眼打盹,賀家國則看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田野一陣陣發呆。
過了好一陣子,賀家國才推了推計夫順:“老計,你別裝病了,我和你説話!”計夫順仍閉着眼,聲音有氣無力,像蚊子哼哼:“賀市長,你説,我聽着哩!”賀家國對河塘村的選舉結果好像也產生了一些疑慮,有些心虛氣短地説:“這個甘子玉真是算命先生麼?起碼現在不是吧?算命先生會知道得這麼多?連上網賣兔子賣南瓜的事都懂?我看這人主要的病還是誇誇其談,我們只要把握好了,估計也沒什麼大問題。老計,你説呢?”計夫順呻
似的説:“現在説這些還有什麼用?該付代價就付吧!”賀家國嘆了口氣:“老計,我和你説實話,要我投票,我也會投段繼承的票,段繼承實事求是。可河塘村的多數村民民主選擇了甘子玉,我們就要尊重這種民主選擇的結果,是不是?”計夫順
本不理,再不像往常那樣,對賀家國恭敬有加了。計夫順雙眼閉着,成心假睡。
賀家國也發現了這一點,又推了計夫順一把:“哎,老計,你坐正了,今天,你反民主的本來了個大暴
,我倒真想和你好好談談了,請睜開你明亮的眼睛好不好?咱們
心。”計夫順睜眼時,眼裏竟蒙滿了淚光:“賀市長,真
心,我就和你説實話:在太平鎮做這個受罪書記的是我,不是你!你是忙人,是幹大事的,難得仙女下凡到我們鎮上來一次,
個算命先生做村主任,六百多號人以後吃不上飯怎麼辦?你管飯嗎?”越説越氣“連工資都拿不上,我他媽犯得着去反民主嗎?我是要對老百姓負責!沒這點責任心,我鎮黨委書記早不幹了!”賀家國也動了
情:“老計,你的責任心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我也理解,可我們總要從大處着眼嘛!咱們頭一次見面時我就説過,民主與法制是立國之本,我們今天所做的就是這種涉及到立國之本的工作,意義十分重大!你不要認為我這是講大道理,這不是大道理。老計,你想想,你吃不民主的苦頭少了?前任鎮黨委書記花建設留下這麼個爛攤子,搞得你們連飯都吃不上,被迫去吃超生罰款,問題出在哪裏?
子就在不民主嘛!如果花建設的官職不是上面任命的,是下面老百姓民主選出來的,他敢對老百姓這麼不負責任嗎?!”計夫順怔了一下,坐正了:“哎,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賀家國説:“那你就去想想,今天是私人場合,我不妨和你把話説説透:我覺得解決中國的問題只能靠民主這個大藥方。由人民真正當家作主,今天是村主任,以後鄉鎮長、縣市長、甚至省長都能由老百姓真正民主選出來的,直接選舉,很多問題就好解決了。比如腐敗,你敢腐敗呀,你腐敗老百姓就請你滾蛋!比如買官,你買不到了嘛,官帽子拎在老百姓手裏,老百姓選你你就是官,不選就不是,你的眼睛就得向下看了,得看老百姓高興不高興,不是看上級領導高興不高興!這麼一來,領導幹部的作風也會有個
本轉變,當官就是做公僕,那些想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做老爺的人,恐怕就不會像綠頭蒼蠅一樣擠着去當官了!”計夫順點點頭:“你這想法不錯,各級政府官員都讓老百姓直接選舉!”賀家國樂了,拍拍計夫順的肩頭:“老計,想通了吧?”計夫順哼了一聲,馬上問:“我説賀市長,你這偉大的想法哪天才能實現?”賀家國
動了:“總有一天會實現,老計,你信不信?今天不是已經開始了麼?!”計夫順擺擺手:“行了,賀市長,你就革命
漫主義的吧,我可不能靠這種
漫過
子,我是現實主義者!”
不住又發起了牢騷“鎮上現在連一台車都沒有了,我和劉鎮的車上個月又被債主扣了,農中那幫老師的四袋面吃完後,前天又找上了門,我現在連做賊的心都有!”賀家國臉上的
動消失了不少:“連車都沒了?怪不得你要蹭我的車回城哩。”計夫順這才説:“賀市長,太平鎮是你抓的點,你的指示我們都執行了,我們的困難你也得幫幫嘛!光給我們來
漫主義,我們就沒奮鬥
神了———起碼給
點貸款吧,你過去也答應過的。”賀家國説:“我倒真給你問過幾家,人家現在都要抵押擔保,你還有什麼可抵押的?”計夫順一下子來了
神:“哎,賀市長,你也別太瞧不起我們,破船還有三斤釘呢!我們別的沒有,有地呀,鎮中心就有一塊八十八畝的建設用地,花建設在任時原準備中外合資搞度假中心的,都立過項了,因為外資沒到位一直沒搞起來。現在可以轉讓,也可以抵押。你賀市長幫我們牽個線,抵押給銀行,貸個五六百萬行不行?”賀家國嚇了一跳:“八十八畝地貸五六百萬?老計,你那地多少錢一畝?”計夫順
認真地説:“按當時的價就高了,一畝二十萬,八十八畝就是一千七百六十萬,現在不太好説了,説高點十來萬一畝,説低點也得十萬一畝,貸個五六百萬不算多哩。”賀家國説:“別管你這塊地值多少錢,我最多能給你們貸個二三百萬。”想了想,又有些懷疑“怎麼以前沒聽你説過有這塊地呀?在縣國土局辦過國有土地轉讓手續沒有?是不是你們鎮上佔的黑地呀?市裏馬上要清理呢!”計夫順説:“怎麼是黑地?過去我是不想拿出來。我不一直抱有幻想嗎?老想爭取外資到位,現在現實了。國有土地手續早就辦了,國有土地使用權證就在劉鎮手上,你可以看嘛!”賀家國説:“那好,那好,就二三百萬吧,我讓市農行的李行長找你,多了我真沒辦法!”計夫順似乎不太情願地説:“那就三百萬吧,反正一搞現實主義你賀市長就沒氣魄!你是
漫的巨人,現實的矮子,我算看透了!”因着這三百萬的關係,計夫順情緒有了好轉,渾身的病態消失了,往賀家國身邊靠了靠,又和賀家國套起了近乎“賀市長,你革命的
漫主義和革命的現實主義這一結合,我對你的
漫主義也就多少有點興趣了,你接着説吧,民主也好,法制也好,我洗耳恭聽。”賀家國哭笑不得:“老計,你看看你這個人,勢利不勢利?不幫你
錢,你連我的話都不想聽!過去還騙我,説聽我的講話就像聽黨課,
餡了吧?”這時,前面堵車了,賀家國便趁機給計夫順進行民主補課。計夫順卻老把話題往三百萬上扯,甚至還建議今天就去見市農業銀行的李行長。賀家國
本不幹,一再提醒計夫順端正態度。
民主補課補了近半小時,車還是一動不動。賀家國和計夫順在車上都坐不住了,便到前面去看。一看才發現,好好的沙石路面上出現了一條寬約半米的溝,把來往的大車、小車堵了一串。溝旁的一棵柳樹下赫然豎起了一塊破木牌,上面歪歪倒倒寫了幾行大字:便民服務,此處出租過溝鐵板,大車每次每輛收費十元,小車每輛收費五元。帶頭收費的竟是郝老二,這混蟲在太平鎮上不敢鬧了,又吃起了路!
計夫順往近旁的一台東風卡車後一躲,掏出手機想給派出所張所長打電話,手機已打開了,無意中看到了身邊的賀家國,又把手機收了起來,指着正收錢的郝老二,皮笑不笑地説:“賀市長,看見了麼?又是郝老二,你是不是去和郝老二談談心啊?讓他別這麼便民服務了!”賀家國罵道:“太不像話了,簡直是車匪路霸,老計,你去收拾他!”計夫順連連擺手:“別,別,賀市長,這裏不是太平鎮,不歸我管,再説,也得講法制!”賀家國説:“正因為講法制,這種人才得抓,你快打電話給派出所,讓他們來抓!”計夫順嘆了口氣,故意説:“算了吧,拘留幾天還得放,放出來他照幹,我們不如
五塊錢讓他服務吧!”説着拍拍賀家國的肩頭,還問了句“這五塊錢你回去能報銷麼?”賀家國衝着計夫順眼一瞪:“老計,你將我的軍是不是?那三百萬貸款不想要了?”計夫順這才老實了,拉着賀家國往回走,邊走邊説:“賀市長,你別也像我這麼勢利嘛,這事我可以管,不過得先向你市領導請示一下,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馬上讓張所長開着警車帶人來,還是土法上馬,讓他們把挖斷的路全填起來,———當然不止這一處了,太平鎮上坑坑窪窪的爛路還有不少,我正愁沒人修呢!”賀家國贊同道:“行,老計,就這麼辦吧,好好懲罰他們一下,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計夫順這才給派出所張所長打了電話,二十分鐘後,賀家國的車快排到溝前時,張所長和他手下的十幾個公安人員突然出現在郝老二和那幫地痞面前。郝老二拔腿就逃,沒逃出幾步,就被幾個司機揪住了。其他五個光頭地痞也一個沒逃掉,全被公安人員銬了起來。
戰鬥結束後,計夫順才不急不忙地從賀家國的車裏走了出來,對張所長代道:“郝老二這陣子皮又癢了,怎麼給他搔癢你知道,我就不多説了。我的意見是:誰毀的路誰修,不但是這一處,咱們鎮上被他們毀壞的路也不少嘛,你就給我派人押着這幫混蟲慢慢修路吧!”郝老二叫了起來:“計書記,鎮上的路真不是我挖的,在你眼皮底下我敢嗎?”計夫順
本不看郝老二,像沒聽到郝老二的辯解,繼續向張所長
代説:“派出所經費也很緊張,就不要亂花錢了,修路工具請他們自己找,吃飯喝水請他們家裏來人送,今天先填這條溝,從明天開始就修咱鎮上的路,從中興路修起,估計有一兩個月也就幹完了。”張所長説:“咱鎮上的路況夠嗆,就郝老二這幾個人,恐怕得修三個月。”計夫順揮揮手:“三個月就三個月吧,反正你掌握好了。”説罷,一頭鑽進了賀家國的車裏,讓司機馬上開車。
車開過鋪着鐵板的深溝,司機讚歎説:“計書記,治這種地痞你可真有辦法!”計夫順忙把話説到了前面:“哎,這可不是我自作主張,是經過賀市長批准的!”賀家國笑道:“我讓郝老二他們去鎮上修一兩個月的路了?你可真會賴皮,也真會抓差!”計夫順也笑了:“窮地方總有些窮辦法!關鍵是要扎耳朵眼上轎,及時!”
…
39第二天一早,計夫順坐公共汽車趕到鎮上上班,在鎮東招手站一下車就看到,郝老二和那五個光頭地痞正被幾個派出所的合同民警押着修路,兩個一組銬在一起,六個人銬成了三對,銬子是經過加工改進,兩個銬圈之間用鏈條鎖上的長鐵鏈連着,並不影響幹活。
計夫順很滿意,誇獎合同制民警説:“不錯,不錯,你們還真有辦法哩!”正在路面上填土的郝老二看見計夫順,破口大罵:“計夫順,我你媽,你賴老子!”一個民警馬上衝過去,電
一指:“郝老二,你又要調皮了是不是?幹你的活!”郝老二不敢做聲了,又老老實實幹起了活。
計夫順倒沒生氣,走到郝老二身邊,和氣地説:“郝老二,你這次可罵錯人了,要罵你得去罵賀市長!你狗東西不是給賀市長寫過人民來信麼?賀市長看過信就來火了,讓我好好收拾你!賀市長説了,光銬在兔市上示眾太便宜你了,還是得讓你用勞動洗刷靈魂,我就
據賀市長的這個重要指示
神,讓你修路了,你要不信,修完路後可以再給賀市長寫人民來信!”郝老二又“
娘搗
”地罵起了賀家國。
計夫順並不制止,對公安人員代説:“郝老二怎麼污辱謾罵市領導的,你們記下來,等市領導來檢查工作了,你們做個詳細彙報,———有錄音機最好錄下來,免得這混蟲
後賴賬!”
代完,邁着方步,沿中興路進了鎮裏。
不緊不忙走到鎮政府門口,正碰上鎮長劉全友。
劉全友問:“計書記,你昨個兒不是説病了麼?咋一早又來上班了?”計夫順笑了笑:“病好了,讓賀市長的三百萬貸款一下子給治好了!”劉全友以為聽錯了:“三百萬?貸給咱?計書記,你不是開玩笑吧?”計夫順很正經:“開什麼玩笑?我把度假中心的那八十八畝地抵押出去了!”劉全友愈發驚愕,眼瞪得像燈籠:“老計,你…你膽也太大了吧?都騙到賀市長頭上去了?那塊地咱可沒向縣國土局一分錢的國有土地轉讓費啊,土地證是靠關係辦出來的!”計夫順四處看看,見周圍沒人,才説:“劉鎮,你嚷什麼嚷?小點聲好不好?咱陪着賀市長這麼起勁玩海選,賀市長也得為海選付點代價嘛,不能光付給甘子玉他們不付給我們嘛!”劉全友想想也是,不做聲了,跟着計夫順上了樓,進了計夫順的辦公室。
計夫順以為劉全友要彙報工作,到辦公桌前一坐下就問:“劉鎮,有事?”劉全友吐吐道:“計書記,有了這三百萬,咱的工資能補發了吧?”計夫順笑了:“劉鎮,這錢還沒騙到手呢,怎麼用以後再議吧!啊?”劉全友點頭應着,不太情願地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來了:“計書記,河塘村民主了,甘子玉嚷着要反腐敗,別的自然村、行政村也不好老跑去蹭飯了,咱得活人啊,工資不發真不行了!你別批評我又打個人小算盤,這個人的小算盤不打,公家的大算盤也打不好。”計夫順知道劉全友的
子比自己還難過,安
説:“全友,你放心,錢一到手總得發點,全補不可能。一共三百萬,農中教師加鎮幹部三百多口子人,全補工資一下子就光了。”劉全友可憐巴巴地問:“老計,能補發半年麼?”計夫順想了想:“全友,別人我不敢保證,對你我敢保證!你就好好配合我把這三百萬
到手吧,縣國土局的工作一定要做好,千萬別
餡!”劉全友連連道:“老計,你放心,你放心,我全力配合!”説罷,真要走了。
計夫順卻把劉全友叫住了,説:“劉鎮,你也別光想着自己的工資,正事也得往心裏去!對河塘村,咱倆分個工好不好?那個民主產生的村委會,你多盯着點,別真讓甘子玉搞成看相算命專業村了!村黨支部的工作我重點抓,準備今天和段繼承好好談次話,明天給他們村全體黨員開個會,搞黨員結對子活動,把支部和黨員的威信重新樹起來!”劉全友皺了皺眉頭:“計書記,這又何必呢,民主選舉的結果,咱還管那麼寬幹啥?再説,就算搞成了看相算命專業村,只要能把經濟帶動起來,咱不多收税嗎?工資就有着落了!”計夫順十分嚴肅:“再民主也不能不要黨的領導,看相算命這一套更不能搞,就是一年有幾百萬的税收也不能搞!基本國策上的教訓還不深刻呀?還敢違反黨紀國法呀?劉鎮,你可別忘了,咱們身上現在都還揹着處分呢!”劉全友不太服氣:“老計,你別説現在就不違法,吳主任把那些超生婦女的婆婆娘關了一院子,不違法呀?農村工作就那麼回事,説你違法你天天違法,説你不違法你就不違法。”計夫順心裏認同劉全友的話,嘴上卻不能不反駁:“這是兩回事!基本國策一抓緊,超生婦女都逃了,不把她們的婆婆娘來,我們怎麼處理?有啥好招數,你給我拿出來!”劉全友獻計道:“其實,把婆婆娘
來不解決問題,吳主任昨天還和我説哩,
來這麼多婆婆娘做人質,只有一個孝敬媳婦來投案,小媳婦們歡欣鼓舞哩,普遍反映:説婆婆本來就是媳婦的天敵,我們把這些婆婆娘收得好,省得在家礙眼。我看咱得改進措施,別關婆婆娘,專關小媳婦的親孃,保證超生婦女一個個主動來投案!”計夫順從善如
,連連道:“好,好,這主意好,馬上通知吳主任這麼改進一下!”繼而又
嘆“劉鎮啊,對基層情況你比我更瞭解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婆媳關係這一層哩!”劉全友
得意:“還不是在長期工作中積累的經驗嘛!”又順着這個話頭扯到了河塘村“
據我的經驗,河塘村這個民主產生的村委會是賀市長和縣上一手抓的試點,和咱的關係就不大,搞好了是賀市長和縣上的成績,搞砸了也是他們的責任,這選完也就完了,犯不着多想了。”計夫順再次嚴肅起來:“哎,劉鎮,你可別給我糊塗,河塘村的事怎麼就完了?要我説不但沒完,而且才剛剛開始!我們的黨員幹部和羣眾這麼離心離德,怎麼得了啊!”次
,在河塘村全體黨員會上,計夫順的説法就更嚴重了,認定段繼承、白鳳山和九個黨員幹部的競選失敗,實際上就是共產黨在河塘村下了台。計夫順要求每一個黨員都從這次競選失敗中汲取教訓,以身作則,對全村羣眾進行分工包乾,和村上的困難户結對子,扶貧幫困,用實際行動向河塘村的羣眾證明:黨員幹部還都是好樣的,做不到,就請他現在。説到最後,計夫順還向到會的河塘村的三十二位老少黨員同志鞠了一躬,説是代表鎮黨委先謝謝了。
河塘村的三十二名黨員這下子覺出身上的壓力,一種近乎悲壯的氣氛產生了。村支書段繼承代表河塘村黨支部和到會的三十二名黨員同志向計夫順和鎮黨委表了態:一定按鎮黨委的指示,把這次結對子的工作做好做細,從頭做起,從小事做起,從河塘村羣眾最需要的地方做起,在儘可能短的時間裏重鑄黨組織應有的形象和威信。
就在河塘村三十二位黨員到鎮黨委開會那天,河塘村新一屆村委會也在開會,開得很民主。開會之前,新主任甘子玉廣泛散煙,不管會不會
,一個村委甩了一盒“三五”煙,還笑眯眯地聲明説:“同志們,這煙可不是集體公款買的,是我個人花錢買的,以後開會絕對不能再
公煙了,‘一塊八’也不許亂喝了,誰喝誰掏錢,外來的客人也不例外,包括計夫順和劉全友!咱們這屆村委會一定要廉政,這廉政的重要
,———大家知道不知道?!”村委們紛紛點頭,都表示懂得廉政的重要
:只要廉政,羣眾才信得過。
甘子玉説:“都知道就好,我就算對大家進行過廉政教育了,咱開會吧。今天先研究兩件事,都是大事:第一個呢,是重建村門樓子,把村門從東面改到南面,新班子麼,要有個新氣象。更重要的是,這一改風水就好了,從此以後咱河塘村的進財之路就算打通了。第二個事呢,就是反腐敗了,得組織清賬組查賬。就這兩個事,議透了今天就定。”一個甘姓村委説:“四叔,開一個會才定兩件事,也太沒效率了吧?”甘子玉不以為然:“小六子,你懂什麼?我是查過皇曆的,今天這子是小紅砂,百事忌,要不是你們非要開,我才不開呢,再説了,一月開一次會,一個會能定兩件事就不錯了,一年十二個月,起碼二十四件事,還沒效率呀?不能一口吃個胖子嘛,
速則不達嘛!”説罷,看了看手下的八個村委“先研究改村門的事,這不是金堂玉宇的大事,———大家,啊,都是個什麼意見啊?”個村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嗣後一個接一個發言,都有點想不通,覺得村門樓子好好的,沒必要改。甘子玉就從八卦預測學的理論高度,結合河塘村經濟落後的現實闡述了一番,還舉出了南方不少生動的事例,五個村委便想通了,另三個還是想不通,一個是村委會副主任聶端午,一個王姓村委,還有那個甘家小六子。
甘子玉説:“不通也沒關係,雖然是民主決策,個人也可以保留意見,表決吧!”表決的結果是,七票贊成,兩票反對———小六子在甘子玉舉手時也舉了手。
甘子玉説:“好,少數服從多數,這改門樓子的事就算正式形成決議了。”第二件事是反腐敗。對反腐敗村委們都沒有意見,可對什麼人進清賬組,怎麼組織清賬組產生了重大分歧。因為前三屆村委會的腐敗分子以甘姓為主,幾個外姓村委怕出現舞弊情況,一致提出清賬組有一個甘子玉甘四先生領導着就行了,其他甘姓村民一個不要。
甘小六一聽就急眼了,下台的前支書甘同生是他本家二哥,二嫂昨晚就來打過招呼的,要小六子在反腐敗的問題上幫二哥甘同生説説話,自己不進清賬組,這話還怎麼説?便極力反對:“姓甘的怎麼了?不是那麼多姓甘的投你們外姓村委的票,你們進得了村委會嗎?!”另一個和甘子玉、甘小六同宗的村委也罵罵咧咧説:“他孃的,姓甘的腐敗,外姓就不腐敗?他孃的,上屆村主任老聶也腐敗得不輕,是不是姓聶的也一個不要?!”副主任聶端午是老高中生,在峽江市內建築工地上做過四個月隊長,一貫詭計多端,不和甘小六他們爭,只看着甘子玉説:“既是民主決策,我看還是民主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吧,———三姨夫,你説呢?”甘子玉一眼就看透了副主任聶端午的詭計:甘姓村委連他甘子玉算上也才三人,這一表決必敗無疑,敗倒無所謂,問題是,會傷了甘姓族人的心,也讓聶家人翻了天,以後就難辦了。
甘子玉便沉默,沉默中,眼角的餘光向甘小六身上掃。
甘小六馬上會意了,不要民主了,説:“四叔,你發話吧,你是村主任,你定!”聶端午馬上叫了起來:“怎麼甘主任定?民主決策嘛———三姨夫,你不想獨裁吧?”甘子玉倒真想獨裁,可想想自己是民主上的台,頭一次開村委會,一下子就獨裁也不太好,就來了個緩兵之計,又東一支西一支地四處散煙,散過之後才笑着表示説:“我看還是先議議吧,啊?議透了怎麼都好説,表決也行,不表決也可,反正按正確的意見辦。”聶端午和外姓村委們非要馬上表決不可,那個姓王的村委還責問甘子玉:“甘主任,你什麼意思?這還有什麼好議的?你主任是不是真想反腐敗?!”甘子玉這下子火了,跳起來拍着桌子問那個王姓村委:“光民主,也不要集中了?這村主任是誰?是你還是我?也不想想,這支隊伍到底誰當家?!”王姓村委還沒説話,聶端午又説:“三姨夫,你是村主任,這支隊伍你當家!”甘子玉口氣和緩下來,也終於下定決心搞獨裁了:“那就行了嘛,還表決什麼呀?啊?清賬組的名單我親自定就是了,———我提名,大家民主討論,然後我拍板!”聶端午卻又攻了上來:“三姨夫,怎麼你親自定?我咋説也是個副主任,你也得讓我把話説完嘛———這支隊伍是你當家,可民主要當你的家!我們大多數村委不願讓甘姓村民進清賬組,甘姓村民就進不了!———當然,決策民主,你也可以保留個人意見嘛!”甘子玉對民主的好一下子喪失殆盡:“村主任連這點權都沒有,我還當什麼村主任?!”王姓村委陰陰地説:“四先生,你不想幹可以辭職,沒人攔你!”甘子玉氣壞了:“這麼多村民選了我一個主任,我為什麼不幹?不幹對得起誰…”正鬧得不可開
時,甘子玉從南方石崗鎮帶回來的女“秘書”四寶寶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砰”的一聲踢開門,也不管什麼開會不開會,拉起甘子玉就走,説是香港一個黃老闆帶着峽江市一個大幹部找上門來了,非讓他看看不可。
甘子玉正沒法下台呢,便趁機下台,抬腿就走,走到門口才想起説了句:“散…散會!”河塘村新村委會的第一次會議就這麼結束了,只決定了一件事:為了風水改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