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紅塵浩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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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打鬥聲越發烈,呼
也越來越急促。一招一式都充滿着惡狠狠的殺氣,甚至連以禪醫為主,練武為輔的覺範都
覺到了這場打鬥的非同尋常!
覺範緊緊抓住覺遠的衣角,出氣的聲音呼哧呼哧響得嚇人!
兩人都擔心的是:二虎相鬥,必有一傷。都是同門同宗的師兄弟,此時,若無人上前攔阻一下,兩人必會越戰越上子,末了,輕者兩敗俱傷,重者,只怕還會鬧出大亂子來!
覺遠悄悄附耳一番後,覺範點點頭。兩人悄悄退出離他們打鬥的地方有幾十步遠的地方,爾後大聲叫喊起來:"師父!師父——!"
"哎——誰在那裏啊?師父,是你嗎?"兩人你一聲、我一聲地一面叫着師父,一面走了過來。直走到僧滿僧豐跟前時,兩人才住了手。又見兩人雖已罷了手,四隻眼睛卻是怒目而視,還在着
氣。
"哦,原來兩位師兄在這裏打架玩呢。我當是我師父回來了。"覺範走上前來説。
"這麼大熱的天,兩位師兄還在練功啊?"覺遠一面拉起衣襟擦了擦汗,一面拿衣角忽扇着風。
僧滿和僧豐對視了一眼,着手腕子笑道:"是啊是啊。嗯,天好熱,這裏涼快,跟我師弟過幾招兒。這不還沒盡興呢,就被你們倆攪了。怎麼,你們出來接明嵩師叔還接曇宗師叔呢?"覺範道:"我師父捎信説了,今晚回寺呢。"僧豐見説,也
着肩臂,斜着眼望着覺範笑道:"喔!蝌蚪羅漢,你鬼鬼祟祟地,是不是想偷我的武功啊?"因覺範是他們這一茬兒師兄弟當是年齡最小的一個,大家便給他起了個"蝌蚪羅漢"的綽號。
覺範怔在那,瞪了瞪僧豐:"呸!誰稀罕!你武功高?敢跟伏虎羅漢過過招兒嗎?我幹嘛要偷學你的武功?"僧滿見覺範認了真,不覺哈哈一笑:"小蝌蚪別生氣,我師弟他是逗你玩兒呢。"一邊對覺遠和覺範兩人揚了揚手,摟着僧豐的肩膀説:"兩位師弟,我們先走了。"僧豐也説:"是啊,是啊。玉面羅漢,你們哥兒倆在這裏等你們師父吧,我們先回了!"説罷,兩人一路走、一路説地去了。
玉面羅漢是師兄們給覺遠起的綽號。覺遠雖説每天和眾僧一起勞作練武,人卻生得白淨俊美。只是,覺遠自己不喜歡這個綽號,女裏女氣的,還不如叫自己惡面羅漢呢。
因見他們剛才還是殺氣人的,這會兒一見了外人,竟然又是勾肩又是搭背的,還有説有笑的雙雙去了,兩人越發疑惑了:他們師兄兩個這玩兒的是哪一齣子啊?
明嵩師父出外的這幾個月裏,柏谷屯的秀秀姑已經來了三四趟了。
秀秀姑每次來都會給覺遠和覺範帶些好吃的,炸糖糕,烙油餅,紅薯糖。天熱了,秀秀姑還給他們師徒三人每人做了一件細布的小背心。秀秀姑給他們帶的炸糖糕都快放餿了,師父還沒有回來。他們兩人發現,這些子,秀秀姑明顯消瘦了。
後來有一天,師父明嵩回來了,可是,晚上只在寺裏待了一夜,教授並佈置了覺遠一些新的醫藥功課後,第二天一早,竟帶着覺範一起下山去了。
幾天後,秀秀姑再次來到寺院,得知他們師徒兩人一同下山時,不知何故,突然當着覺遠的面,不住淚
滿面起來。
望着一向俏笑無慮的秀秀姑如此傷心的樣子,覺遠突然悟出來了:連着半年多以來,明嵩師父一直這樣不大回寺院,這次又突然帶着覺範一起下山,果然是在有意躲避秀秀姑!
覺遠驟然明白了兒女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知何故,他突然覺得心內一痛——唉!秀秀姑她不知道明不明白,其實,事情也不能怪明嵩師叔,只能怪她自己等錯了人:秀秀姑不該喜歡上一個出家的和尚…
在山下柏谷塢秋婆婆原來的那處破敗的宅院上,曇宗和鄉親們一起,不僅已修好了兩間草屋,周圍還紮上了結結實實的籬笆院牆。秋婆婆和覺真搬回草屋後,又在院子裏移上和種上了瓜果蔬菜,村裏的小姑娘們也送給了無瑕很多花花草草的,左鄰左舍的還送來了小雞小鴨,村裏人都愛養羊,又先後給她們抱來了四五隻小羊羔,加上小花狗也已長成大狗,看上去,熱熱和和的,已經很像個家了。
覺真隨秋婆婆回到塢子裏以後,又改回了原來的名字:無瑕。因曇宗俗姓白,無瑕從此就成了白無瑕。
秋婆婆家原是少林寺的老佃户,打年輕時就開始供養三寶。後來,秋婆婆的丈夫在朝廷開挖通濟渠死在水裏,大兒子、二兒子先後被徵為高麗之戰的役夫,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有人説他兒子死了,有人説他被亂兵拉去做役夫了…大兒媳婦沒有孩子,等了丈夫幾年,聽説人死在外面,孃家又着她改了嫁。從此秋家就只剩下婆婆孤身一人了。幾年前,秋婆婆上山砍柴時摔倒,幸好遇見明嵩師父,才算撿了條老命。
雖説朝廷對陣亡遺屬有免徵賦税的詔令,可是,官府的人説秋婆婆的二兒子當了反兵,雖説她丈夫和大兒子是死於國事,也不能給她賑濟了。秋婆婆年老體弱,加上腿疼病時常發作,不能再租田為生了。曇宗和寺裏的眾僧原都認得她,憐她孤苦無依,破例將她收留寺中。
秋婆婆帶着無瑕回到莊上以後,寺裏的眾僧做完功課後,都會趕下山來探望她們一番,或是捎來一捆柴,或是幫着澆澆園、打打水。村莊裏的鄉親們得知秋婆婆帶回的孫女,原是曇宗師父出家前的孤女,都打心裏愛見得很。村裏的小姑娘也都跑來,教無瑕繡花紡線的。家裏成天笑聲不斷。
鄉親們好不羨慕秋婆婆,都説她一生行善拜佛,雖説受了大半輩子罪,晚年平空得了這麼個天仙似的孫女,還被柏谷寺的眾僧像侍奉親孃一樣照顧,真是菩薩顯靈了。
自從師妹和秋婆婆離開山寺,覺範也跟着明嵩師父下山以後,覺遠突然到了一種莫名的孤獨。
當初,師妹撿回的那隻瘸腿小花狗,眼下已經長成了一隻漂亮的大花狗了,如今也隨秋婆婆和師妹下了山,成了祖孫兩人看家守院的忠實護衞。覺遠每次到莊上探望秋婆婆和師妹時,大花狗大老遠地就能聽出是他的腳步聲,一早就在籬笆牆裏又是跳又是叫的。有時秋婆婆和師妹門開得慢一步,它竟能一躍而跳出半人多高的籬笆,跑出來接他。
師妹的頭髮眼下已經蓄長了,穿着一件碎花的小襦襖,青布鑲邊的寬腳褲,臉越來越紅潤,人也越發明眸皓齒了。昔
那個瘦小可憐的小啞巴師弟,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天上的仙女一般好看了。
師父這段子因忙着寺裏收佃租的事,顧不着下山照顧師妹和秋婆婆。覺遠便遵師父的囑咐,每隔三兩天便要下山一趟,或是幫着把缸裏的水打滿,或是打些山柴送到家裏。
師妹一下變得愛説愛笑了,現在,她不僅叫曇宗"爹",甚至也直呼覺遠和覺範兩人為大哥、二哥了。人又聰明又勤快,跟着秋婆婆和村裏的閨女們學會了繡花紡線、種菜做飯,還親手為師父和覺遠縫衣做鞋的。剛剛還在初夏,便和婆婆商量要給爹縫棉袍,要給哥做夾襖的事來。
從記事起就成了孤兒當了和尚的覺遠,不知何故,心下竟開始依戀起這個世俗的"家"來。隔幾天不下山,覺得便有些悵然若失的。而每次下山,家裏的師妹一聽到大花狗的叫聲,便會跑出屋來,站在小路上翹首以待;每次他一到來,便歡天喜地的,好像久別重逢似的。而且只要覺遠一回來,便要留他在家裏用飯,變着花樣讓給覺遠做飯:素餃子啦,烙油餅啦,豆腐乾炸醬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