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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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過了節,二十七師的112號演習的準備工作就緊鑼密鼓地開始了。但是在嚴澤光一次又一次地強調重要之後,這次演習的規模實際上越來越小。

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這段時間嚴澤光一直隱隱約約地覺得心臟有點不舒服,但又不敢張揚,怕在關鍵的時候身體成了攔路虎,就讓王雅歌在家裡調理。現在條件好了,王雅歌自己搞了一套簡易設備,不僅密切注意嚴澤光的心臟,還主動地幫王鐵山注意心臟,經常悄悄地到王鐵山家去給他做心電圖。用孫芳的話說,這哥倆都是在朝鮮戰場上凍出來的病,人家多數是搞成了生理缺陷,這兩個人卻步伐一致地搞上了心臟病。

那天嚴澤光到有點悶,就給王雅歌打了電話。王雅歌回來一檢查,說心臟好像問題不大,但是人沒有神是怎麼回事,還有哪裡不舒服?

嚴澤光說“別的地方沒有太大的不舒服,好像肋巴骨有點痛。”王雅歌又檢查了一會兒,神情嚴肅地對嚴澤光說“你是要命還是要官?”嚴澤光愕然看著王雅歌說“沒那麼嚴重吧?”王雅歌說“用你的話說,平時的事,再大也是小事;打仗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你現在已經進入臨戰狀態了,我覺得還是慎重一點好。你要是怕走漏風聲,我們到701野戰醫院檢查。”嚴澤光說“沒腦子!二十七師是相州市最大的部隊,701野戰醫院就是針對二十七師的,二十七師師長到701醫院檢查身體,沒有個病還好說,要是真有問題,別說大問題了,就是個痔瘡疝氣,不用半天,全二十七師都知道了。”少年夫老來伴,王雅歌倒是很理解嚴澤光,於是又提出了一個方案,到相州市人民醫院,先看中醫。看中醫不引人注目,然後在那裡檢查內科。

嚴澤光沉了一會兒,點頭同意了。

後來就去了人民醫院,七檢查八檢查,結果出來了,其他病不是太大,果然還是心臟出了問題。

負責診斷的是一位專家,不知道面前這個患者是二十七師的師長,建議住院治療。離開門診室,嚴澤光對王雅歌說“我不能住院,這個時候,我怎麼能住院呢?”王雅歌說“哪頭輕哪頭重,你自己掂量。”嚴澤光斷然說“既然是老病了,還是回家調養,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沈大夫,讓她給我把把脈?”王雅歌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大夫是產科大夫。”嚴澤光說“你不是說過嗎,中醫講究陰陽調和,隔行不隔山。我想請沈大夫給我開點中藥。無論如何,半年之內我不能住院。”王雅歌無奈,只好帶嚴澤光去找沈大夫。沈大夫又介紹了另一位男中醫,把了一會兒脈說“心律不齊,心血管狹窄。這種病是重病,但也不是無藥可治。中醫調養固然好,關鍵是不能動,神不能受刺,菸酒都要戒掉。”嚴澤光說“這個我能做到。你給我開點中藥,要湯劑。”男中醫說行,提起筆來,刷刷地開了幾張方子,代王雅歌說,怎麼炮製,請到藥房找林司藥,她會很細心地給你們代。

在往藥房去的路上,嚴澤光對王雅歌說“老王你去公共電話亭給老王打個電話,說我下午有點事情,請他主持預備會。”王雅歌說“那怎麼行,一會兒藥就抓完了。”嚴澤光看看手錶說“這麼多方子,還要聽代,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快到開會時間了,趕快去給老王打電話。”王雅歌說“你那腦子,說了你也記不住,還是我去抓藥,你打電話。”嚴澤光惱了說“我在地方給老王打電話,他要問我在哪裡,我怎麼回答?我能說病了嗎?你可以跟他含糊其辭,就說痔瘡犯了,在打針。”王雅歌這才狐疑地離開。

嚴澤光親自到了藥房,遞上方子,從窗口裡面探出一雙眼睛,閃爍了一下,驚愕地問“怎麼是你?”嚴澤光苦笑道“我想見你,所以就病了。”2二十七師的112號演習如期展開,雖然規模小了,但是嚴澤光還是高度重視。鑑於風雪太大,道路崎嶇,司令部一再調整演習計劃,最後差不多就是野營拉練了。

因為嚴澤光有命令,除了保障分隊以外,放棄機械化行動,所以戰鬥部隊全是徒步,頂風冒雪前進。嚴澤光揹著一個軍用水壺,只有沈東陽知道,那裡面不是酒,而是中藥。

王鐵山在前帶領前進指揮所,嚴澤光在後帶領基本指揮所,王鐵山在前強調安全,嚴澤光在後強調防事故。

偏偏怕有鬼鬼就來。

嚴澤光是在倫掌的臨時指揮所裡聽到事故報告的。臨時指揮所設在學校裡,學生們都放了假,裡面升起了炭火,沈東陽把嚴澤光軍用水壺裡的湯藥倒進茶缸裡,放在火塘邊上加溫,正在這時,王奇臉蒼白地闖了進來,話都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報告“師長,不好,出事了,出大事了!”嚴澤光披著軍大衣,坐著火塘邊上沒動。

沈東陽喝道“沉住氣,慢慢說。”王奇打開電報夾“王副師長來電,因山體陡峭,路段險峻。一團四連炊事車在七號地段墜入山下,三傷二亡。”嚴澤光還是沒有動,抬起頭來看著爬滿蜘蛛網的房梁,似乎是自言自語“防滑鏈呢,防滑鏈呢,既然路段險峻,為何不下車推車?這不是豬腦子又是什麼?”沈東陽覺師長的神情有點異樣,安說“師長,您彆著急,演習中發生事故是正常的。”嚴澤光說“正常嗎,又不是打仗,三傷二亡,非戰鬥減員,其咎難辭。電告王副師長,查明事故原因,迅速報軍司令部。”王奇答應了一聲是,轉身正要出門,猛聽到一聲喊“慢著。”王奇又轉回來了。

嚴澤光說“為什麼三傷二亡?在事故過程當中還發生過什麼?”王奇傻傻地說不出話來。

嚴澤光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把軍大衣往後一甩,盯著沈東陽“記錄!”沈東陽抓過王奇的電報夾,刷的一下打開了。

嚴澤光的腮幫動了幾下,從容口述道“請王副師長立即趕到倫掌基本指揮部,就七號地段雪崩造成一團四連車翻人傷一事拿出善後意見。著一團團長石得法,立即封鎖七號地段,查明雪崩規模,並通報演習各部,避開山路行進。”

“雪——崩?”沈東陽手中的鉛筆啪的一下折斷了。他的腦子裡刷的一下閃過一道亮光,啊,嚴師長真不愧是一個高明的戰術專家——雪崩是什麼?是天災。而防滑沒到位,遇險不下車,則是人禍。

天災人禍,天壤之別。天壤之別啊天災人禍!

嚴澤光面無表情,問“沈東陽,聽明白了沒有?”沈東陽說“聽明白了。師長…”嚴澤光說“第一,立即將電報發出,用密碼;第二,立即出發,去七號地區。”沈東陽更加詫異“師長,那麼王副師長還來倫掌嗎?”嚴澤光說“我們相向而行,在縱風地區會合,同去七號地段。”沈東陽雖然心存顧慮,但還是執行了命令。

越野吉普車吼叫著衝出倫掌中學,一頭扎進茫茫雪海里。沈東陽對司機說“慢一點,防止打滑。”嚴澤光坐在後排吼道“全速前進!”吉普車飛了起來。

快到縱風鎮的時候,王奇在車上用709電臺同石得法聯繫上了,嚴澤光抓起話筒問石得法“雪崩規模有多大?”石得法說“報告師長,七號地區有一百三十米雪崩,路面已經完全堵,我已經通知其他部隊繞道而行,並在進出口處設置了警戒。”嚴澤光說“很好!”說完,呻一聲,軟綿綿地歪倒在後排。王奇驚叫“師長,師長,師長你怎麼啦?”嚴澤光睜開眼睛說“我沒事,我累了。想歇歇。”了兩口又說“王奇,銷燬來電。”3二十七師的演習草草結束了。

關於七號地段的事故,因為是天災,上級沒有追究責任事故。

對於沈東陽來說,這一切都像夢一般恍惚。事故突如其來地發生了,又突如其來地消失了。他最沒有想到的是石得法,簡直就像嚴澤光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就憑一份電報,就憑嚴澤光脫口而出的“雪崩”兩個字,在漫天飛雪中,在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內,居然就真的製造了一個雪崩的現場,而且搞得有聲有

那三名傷員被評為甲等或乙等殘廢軍人,那兩名殉難的戰士因在演習中喪身,屬於戰鬥減員,被定位烈士。在烈士追悼會上,嚴澤光對沈東陽說“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是,當你看見這兩名同志被評為烈士的時候,也許你會明白,這件事情就應該這麼處理。”沈東陽無語。他不得不承認,嚴澤光的話把他的心深深地打動了。後來到醫院看望那三個傷員,嚴澤光在他們的前坐了很長時間,摸著其中一個的腦袋說“孩子,我這個師長對不起你們,沒有保護好你們。”那個頭上綁著繃帶的士兵說“怎麼能怪師長呢?我們應該想到的。”旁邊的一個老兵立即制止說“我們怎麼能想到會遇上雪崩呢?現在我們都成了傷員,聽說還要給我們評殘,部隊沒有虧待我們。”沈東陽頓時理解了嚴澤光的良苦用心了。

只是有一點,沈東陽直到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搞明白,那就是為什麼嚴澤光一方面發電報讓王鐵山火速趕往倫掌,一方面並不等待王鐵山,而是讓他在縱風鎮等待嚴澤光同往出事地段縱風鎮。按照通常的規律,王副師長當時正在七號地段附近,作為一個處理棘手問題的高手,嚴澤光對於他的信任僅次於信任嚴澤光本人,可是嚴澤光卻沒有讓他馬上去現場,而是讓他火速趕往基本指揮所,又在路上通過電臺聯繫,讓他在縱風鎮等待嚴澤光。

後來還是王奇提醒了他。王奇說“科長,那份電報在你手裡,師長命令立即銷燬。”他於是明白了,嚴師長不想讓王鐵山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他寧肯相信王奇,也要戒備王奇的爸爸。

嚴澤光的身體時好時壞,但仍然沒有住院,咬緊牙關堅持著,等待著。王雅歌憂心忡忡地對沈東陽和嚴麗文說“你爸爸早晚會死在那顆金豆子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授銜,他就這麼撐著。”嚴澤光吼道“胡說,我健康得很!人民醫院給我的中藥,靈丹妙藥!”據說王鐵山擔任二十七師師長已經在軍區黨委會上通過了,但是暫未宣佈,因為嚴澤光的副軍長職務須由軍委定奪。

在等待的子裡,突然發生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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