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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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隊伍來到阮府,行了各項儀式,到黃昏時,將新娘接走往高家去。街坊來圍觀,前呼後擁,喜氣洋洋。阮罌面蓋紅罩子,安坐轎內,只聽得外頭人聲喧譁,喜樂震天響地奏著。在這熱鬧當頭,她內心,異常平靜。
她知道,這只是個過程。轎子晃得厲害,她心如止水,垂落眼眸,沈靜地坐著。沒關係,她安自己,這只是形式而已,這不會奪走她的夢想,也不會將她困住。偏頭過,她覷向簾外風景,忽然目光一定,街邊人
裡,掃來了一道犀利的目光。
師父?真是他!這一剎那,覺卻似永恆。阮罌與師父打了照面,在那些看熱鬧的、黑壓壓的人群后,他雙手負在背後,站在
風酒館前,看她出嫁。
師父仍是一襲白衫,姿態清高孤絕,隔著人,冷眼看她。而在他右肩上,立著的巨梟多醒目。
阮罌心悸,幾不見,是思念成狂?或是投注的
情,讓她產生錯覺?怎麼師父更英俊非凡了?劍眉星眸,篤定的眼神,令她怦然心動。
阮罌還給師父一個狡猾的微笑,從昨她就在猜,猜師父會不會來。他果然來了!
阮罌右手探入襟內,夾住蚌東西,擲出窗。在人的混亂跟推擠中,那擲出的東西瞬間消失,蒼叫一聲,飛掠過去,及時銜住阮罌拋出的細物。
親隊伍過去了,人
也跟著被
引過去。司徒劍滄沒跟上去,他轉身,往反方向走。
“蒼”飛回他的右肩,鳥嘴銜著阮罌拋出的東西。
司徒劍滄取下來,掌中,又是那個可笑的幸運荷包。不過這次,荷包似乎重了些,他以指腹戳荷包,察覺異狀,有一邊縫線開著,裡面藏著一卷紙條。取出來,打開,紙條上,寫了三個字。哪三個字?
我愛你。
不。不是,阮罌寫著…
等、著、瞧。
司徒劍滄面一凜。等著瞧?瞧什麼?難道…他轉身,凝眸,子遠去的
親隊伍。他若有所思,莫非這丫頭還有別的打算!
這陣子,他離開故居,故意不帶走阮罌贈的荷包,就是想讓自己徹底忘記她。好好冷靜冷靜,別再被她影響,併為著殿試做準備,他絕不能失敗,唯有拿下狀元,才能面見聖上。他不能也沒辦法被這些小情小愛綁住。
為了迴避她,酷愛山林生活的司徒劍滄,很諷刺地,隱身在城內客棧裡。寧願和數千人同住在城內,唯獨害怕與阮罌獨處。客棧吵鬧,人來人往,他誰也不理,心情竟比在面對阮罌時還輕鬆。面對阮罌,他常常心亂如麻,而今她嫁人了,嫁得風光。她臨別含笑的眼眸,他會記在心裡。
真的嫁了、不去西域了、認命了…
司徒劍滄想,這也好,她去西域找死亡之蟲,不好會喪命。現下安安分分地嫁了,過太平
子,是很好的,聽說高家是京城排名前三名首富,聽說她未來夫君高飛揚是個斯文人,很好,這親事結得好,這結果很完美,這一切一切都從俗而落俗套,本來去西域對女人來說就是個不切實際的傻計劃,現在毫無新意,但平安富貴地收場了。
但為什麼這麼幾番又幾番的好,帶給司徒劍滄的覺卻很不好。看她嫁人,心裡千斤萬擔地壓著,悶沈地,不舒坦。
這荷包,為什麼又回到他手中?搬走時,丟在桌上,就是不想要了。她幹麼撿走又拋回給他?又要擾亂他心了?上回會試的教訓還不夠嗎?一定要跟這女人做個了斷。
看也不看,一揚手,荷包飛出去,墜落路中央。他邁步往前走,一步兩步,想阮罌怎麼樣親手繡出荷包。三步四步,想起阮罌那次在蘆葦中怎麼主動地牽住他手。第五、六步,他停下腳步,側首,望著肩上的“蒼”以眼神問著…
很無情嗎?
蒼眨眨眼,像回答是。
他轉過身,瞧那荷包還在路中間,被路人踩過了,被馬車輾過。來來往往的人車,一下下踐踏過荷包,那踏過荷包的馬蹄,踩過的足靴,都像踏在他心上…
“蒼”啄了啄主子的臉,像問著…要不要它去撿?
司徒劍滄搖頭。不,不能帶著她的東西,不允許再被她擾亂心思,但又不肯就這麼走開…
他看著路中亮紅的荷包,變成灰黑的荷包,那飽
亮靚的外型,不敵連番踐踏,變得扁爛。駐足在街上,這樣呆望個死物,真傻啊!他也不明白,既然狠心拋下了,為何又離不開?
終於,有人發現荷包,撿起來。司徒劍滄眉心一凜,面不悅。撿起荷包的,是個
鼻涕
口水的髒乞丐,乞丐呵呵笑地握著荷包,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帶走了。
“請留步。”司徒劍滄追上去,攔住乞丐。
“對不住,這是我的荷包。”乞丐瞧著司徒劍滄,黑髒髒的手,緊拽著荷包,護在前。頓時司徒劍滄頭皮發麻,好像那髒手拽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