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水落泉深寒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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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上,皇后衛子夫眯起了美眸,寒聲道“你說什麼?”衛君孺猶豫了一下,叩首道“方才是臣婦胡言了。請娘娘看在我們一母同胞的份上,救救你外甥吧。”皇后華美而寬大的禮服衣袖下,衛子夫倏的握緊了拳,卻又慢慢鬆開,緩緩的走到衛君孺面前,攙起她,柔聲道“大姐,不是我不想救敬聲,只是我和青弟,對事情始末都不清楚,怎麼救?你若知道些什麼,還請明言。”
“據兒是我兒子,”她看著衛君孺遲疑的神情,眼圈漸漸紅了“敬聲也是我外甥,本宮怎麼可能見死不救?”衛君孺便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別清楚,但是,除了據兒,能夠指示的動敬聲的,只有陽石了。”
“紜兒,”衛子夫失聲驚呼。
“娘娘也是知道的,”衛君孺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續道“陽石公主從小便與敬聲好…”她見衛子夫面容肅然,便漸漸噤聲,
下了一些話。
“本宮知道了,”衛子夫淡淡道“大姐先回去吧。讓本宮想想,再決定該如何舉動。”待衛君孺走後,她漸漸沉下臉,問道“衛長公主如何了?”貼身女官采薇適才噤若寒蟬,如今方走上來,稟道“正醒著,只是身子還虛。”她點點頭,往女兒的寢殿而去,侍女掀了簾,衛子夫便遙遙見著,劉斐坐於榻上。抱著襁褓中的女兒,面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只眉宇中蘊著些愁思。衛長自小思慮就重。這些子,雖然鬱鬱不樂。她也只以為是傷痛表哥霍去病之亡。如今看來,卻不是這麼簡單了,她的三個女兒自小
情就好,尤以衛長長姐為尊,如果說陽石有什麼心思。劉斐是多半知道地。
“母后,”劉斐抬起首來,看見衛子夫,嫣然一笑,柔聲喚道。
衛子夫頷首,吩咐采薇道“帶其他人都下去。”回首看見劉斐面上些微驚懼神,心中微涼一嘆,想來。劉斐的確是知情的。
“如今這寢殿裡,”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劉斐榻前,道。
“只有我母女二人,斐兒。我知你一向慎行剋制。怎麼會蠢到如此地步?”
“母后,”劉斐落淚道。
“我也不想地,紜兒說的時候,我也罵過他,可是敬聲表哥已經隨駕往上林苑,一切都來不及了。紜兒哭著求我不要告訴你。”
“糊塗,”衛子夫氣地渾身冰涼。
“紜妹只是為我和諸邑不平,”劉斐拉著衛子夫的衣袂,哀懇道“母后,你救救她啊。”
“母后都已經自身難保,”衛子夫笑得涼苦,在近到只有一臂的距離裡,劉斐這才清楚的看見,昔芳華絕代的衛皇后,眼角已染細紋,形容憔悴。зz中文網首發.зzc.
“如何護地過來衛家一族?”暮之時,皇后衛子夫從衛長公主寢殿裡出來,疲憊吩咐,帶陽石公主入宮。陽石公主年前已出嫁,這固然不是符合宮規的命令,但陛下不在未央宮,皇后屬官詹事又是衛家人,值此存亡之秋,也就顧不得表面文章了。一個多時辰後,陽石公主劉紜奉後命進宮。
衛子夫在寢殿裡閉了一會目,這才出來,看見椒房殿裡娉婷而立的次女,不由一怔。
也許是知無僥倖,劉紜穿著一襲白深衣,
直了背,背影極是倔強,不復少女時代的溫柔。
皇后身邊的女官輕輕咳了一聲,卻見劉紜身子一僵,緩緩回過頭來,低聲喚道“母后。”衛子夫揮退了宮人,慢慢道“紜兒,你有什麼好說的。”劉紜悽然一笑,緩緩跪下,道“兒臣無話可說。”衛子夫微微回過頭去,藏起一滴慢慢沁出的淚水。她的四個兒女中,劉紜是她關愛最少的一個。她不是皇子,不是陛下最初地那個孩子,甚至不是諸邑,個刁蠻任
,於是引得更多人注意。她只是那個默默無聞的劉紜,所以出了事,沒有人會想到她。卻不料一遭惹出禍大潑天,連她這個皇后也遮掩不下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忍不住問道。
“因為我和大姐,三妹都很討厭她。”劉紜大聲道,眸中透出點點怨恨來。不知不覺間,淚水漫出來,幾乎將她淹沒。
劉斐怨恨劉初,是因為她那般傾慕的表哥霍去病,另眼相待地卻是這個女孩。
劉清討厭劉初,是因為劉初奪走了原屬於她的,父皇地寵愛。
而她呢?
“母后,我好恨,”她喃喃道“為什麼劉初身為陳家地公主,卻可以與去病表哥好,無人橫加指責。而我那麼愛敬聲表哥,卻只能嫁給另一個人?”
“當初,我苦苦求母后,母后都不肯成全。”心裡那樣的不甘,婚後,長安街頭地一個偶遇,她掀開車簾喚了一聲敬聲表哥,只覺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衛子夫臉發白,淡淡道“這麼說,你還怨恨我了?”劉紜別開頭去,慢慢道“母后,你是一個稱職的皇后,卻不是一個…”好母親。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與劉斐同病相憐,劉斐才肯包庇她吧。
也許,還有淡淡的羨慕。
畢竟,去病表哥從來沒有愛過她,而公孫敬聲與劉紜,好歹還有一點相惜的情。雖然,漸行漸錯。
“所以,你指示公孫敬聲,在上林苑見機行事,謀害劉初?”那樣的怨懟來自自己的女兒。衛子夫只覺頭已經麻木,卻仍不能停住,機械問道。
劉紜緩緩低下頭來。道“當時。我只想小小教訓一下劉初,並沒有料到會到這個地步,更連累了敬聲表哥和據“你老實告訴母后,”衛子夫淡淡問道“你和公孫敬聲。到底有多麼親近?”劉紜沒有說話,只是依舊不肯抬首。你心裡苦,”衛子夫便覺眼前陣陣發黑,一陣氣苦,怒道“可是你大姐和你一樣,心裡不苦麼?甚至,你母后我,心裡不苦麼?你是大漢公主。錦衣玉食,卻只知苦這苦那,連累弟弟。你知不知道。當年你母后我在平陽公主府為歌姬,又是多麼的苦。我苦苦的支持。換得你們如今地榮華。你如今反而怨我,如果你如今不是大漢公主。甚至衣不蔽體,無法果腹,你又怨誰呢?”自從陳皇后被廢除,她以夫人之位,搬到椒房殿,天下尊榮,就再也不願意回憶昔時貧微遇際。只是如今,親身女兒的怨懟想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扉,這才將多年地苦悶宣洩出來。如今想想,這華美的椒房殿,不過是一座牢籠,綁住了她和女兒地青美夢。
“母后,”劉紜嘶然泣道“女兒知道錯了,可是事已至此,該怎麼辦呢?”衛子夫漸漸沉靜下來,一字一字道“你即刻前往上林苑,到你父皇面前認罪,”
“不,我不要。”劉紜驚懼搖首“父皇那麼疼陳阿嬌和劉初,會殺了我的。”衛子夫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掌在她面上,道“你怎麼這麼糊塗,只要母后還在,你弟弟還在,總能護得你周全。若是你弟弟陷在這個罪名裡,我們便全完了。”
“可是,我若認了,我會完的更徹底的。”劉紜漸漸收了淚,冷笑道“母后是打算犧牲紜兒來救弟弟了,是麼?”她蒼茫四顧,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那個,在父皇母后心中,分量最輕的陽石啊。
“事情本來都是由你引起地,”衛子夫淡淡望著她,道“由你負責,不是很公平麼。你是據兒的同胞姐姐啊。當年,你南宮姑姑有勇氣為你父皇遠赴匈奴和親,先帝對你父皇母子心中愧疚,後來,你父皇的儲位才穩如泰山。你便不能為據兒做一些什麼麼?”
“可是,南宮姑姑有長信侯啊。”而她呢,她有誰?身陷在上林苑牢獄中的公孫敬聲麼?
她的心裡便有了些微勇氣,公孫敬聲到最後都不肯將她供出來。而她,大概也應該為他做一些什麼吧。
劉紜悽然一笑,向衛子夫叩首道“既然如此,兒臣拜別母后,還請母后勿以兒臣為念。”她頓了頓,還是道“看在兒臣此去份上,還請母后答應兒臣一事。衛子夫心頭一軟,柔聲問道“什麼事?”劉紜再叩一首,道“若是清兒以後有什麼真心喜歡的人,還請母后成全她,不要再讓她嫁給本不喜歡的人了。”衛子夫心頭一震,竟自訥訥難言。然而劉紜並不需要她肯定的答覆,起身出殿,再也沒有回頭。
“吩咐下去,”衛子夫默然良久,方揚聲道“讓長平侯護送陽石公主往上林苑去。”殿外,侍女低聲應了。
劉紜走的極為緩慢,從椒房殿到最近地宮門,宮車不過需行柱香時間,縱是步行,亦不過兩刻鐘。而她走了兩刻鐘,卻連一半路程都沒有走到。
“皇姐。”身後傳來呼喚聲。劉紜訝然回頭,看見劉清氣著向她奔跑。
“皇姐,你和母后怎麼了?為什麼母后那麼傷心,你的神情也這麼怪?”這些子,劉清自然也能察覺椒房殿異常的氣氛,只是不能瞭解到底如何。今
衛子夫要見劉紜,連她和劉斐也被嚇了嚴令,不許靠近。她見劉斐一直默默
淚,卻問不出什麼來,心下焦急,這才在劉紜離宮後,一路追了出來。
“沒事。”劉紜心思已定,反而寧靜,悠然道。
“那便好。”劉清便笑道,吐吐舌“皇姐若是難過了,姐夫也是要傷心地。”見劉紜轉瞬間臉一僵,不由問道“我說錯了什麼麼?”
“沒有啊。”劉紜淺淺一笑,心中卻對夫婿泛起淡淡的歉疚。
自她嫁進董家門,夫婿畏她嫡公主身份,對她百般恭敬。自己與敬聲表哥之事,夫婿若是知情,定是極羞辱地了。只怕此次,又要連累他。
不知道是該驕傲還是該心虛,都米人猜到,淚。
公孫敬聲和陽石公主有姦情,可不是我冤枉他們地。歷史上確有其事。就因為這件事以及相關事件,漢武帝族誅了宰相公孫賀。並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陽石和諸邑。
統統去查漢史吧。爬。
也因為這個,我設計了這樣一齣戲。
華麗地鄙視一下劉徹,自己的親生女兒啊。殺的都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