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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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子。
當問驚鴻派人調查,最後得到這個結果時,他並不到詫異,只是對於令他們困惑的謎底,竟是如此簡單,
到有些啼笑皆非罷了。
原來,打從一開始,“浣絲閣”的東家何世宗先與“京盛堂”借款抵押,之後不久,又與“雲揚號”之間做了轉手易,最後卻消失無蹤,引起了兩家商號之間的糾紛,實際上,並非全是何家少爺一人所為。
另一樁買賣,在契上畫押者另有其人,不過是頂著一張天生與何世宗一模一樣的臉孔,教人不察罷了!
知道前後兩件易,分別是雙生子所為,先前讓“雲揚號”與“京盛堂”覺得困惑的謎底,很容易就得到了答案,不過,若不是深入追查,這世上只怕除了知情的何家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當年何夫人誕下的是一對雙生子,這才是整件事情的
采與荒謬之處。
更沒有人知道,雙生子之一被家人送到南方,給了一對蟹戶夫為子,在戶籍上成了賤民,就只是為了避免雙生子同樣的面孔,以後,兄弟之中,哪一個繼承家業,另一個人不服,殺兄戮弟,取而代之,人們也細認不出究竟有何不同。
從小生長在商賈世家,問驚鴻對於家大業大,尤其忌諱雙生兒子的事情並不陌生,但是,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會覺得這種將親生兒子送人或下毒手的事情,離自己很遙遠。
因為,無論他是否擁有孿生兄弟,問驚鴻很肯定將其中一子送養他人或致死的辦法,光是他娘那一關,就絕對過不了。
從小的離失怙,讓他孃親對於擁有一個家的渴望,遠遠勝過於平常人,對於從她己身娩出的骨
,誰想從她身邊奪走,怕是必須先取她
命才可以,他妹妹問孟蝶在二歲就因肺炎夭折,至今,十多年過去了,仍舊是他娘難以訴諸的哀痛,即便是他與他爹,都不忍也不敢輕易開口,去觸碰他娘心裡的傷痕。
不過,“浣絲閣”之事,因為雙生子的事情水落石出,也算有個頭緒,以問驚鴻的角度來看,再略施小計,將隱匿行蹤的何世宗給引誘出來,依照“浣絲閣”上下老幼皆異口同聲稱讚這位少爺的溫和善良,只要“雲揚號”與“京盛堂”之間能夠取得共識,餘下的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反而,是他接下來要辦的事,若是有個差錯,才是對“雲揚號”會有莫大影響,甚至於惹上不必要的官非,才是真正的棘手。
鹽引——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背後代表著巨大的利益。
這才是他此趟前來“金陵”的真正目的,只要他能夠順利查辦此事,後他在爹孃面前,就可以獨當一面,所以,他格外重視最後完成的結果。
秦淮河畔,三教九,販夫走卒,熙來攘往。
臨街的酒樓,一幅大大的“酒”旗風招搖,旗杆兒之上,半敞的菱格窗戶之內,是二樓的單間雅座,問驚鴻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店主設位的心思十分巧妙,所以人們從街道往上仰看,看不見單間裡的人,但是,單間裡的客人卻可以將街道上的一景一物都看得很清楚。
“沒想到,那些混混們做的帳,倒是意外的仔細。”問驚鴻翻著手裡的一本水賬冊,嘴角噙起淺笑。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約莫四十開外,一身藏青的衣袍,襯得稜角分明的臉龐膚
黝黑,與問驚鴻的白晰俊美形成了極強烈的對比,他的名字叫做沈玉川,在“金陵”做南北貨生意,規模不大,但是年輕時從“死人溝”出身,做過混混,待過幫派,在各道上都有人脈消息,是個亦正亦
的人物。
沈玉川聽了問驚鴻的評論之後,笑道:“問少爺別小覷了這些混混們,他們也做『漁鍋伙』的生意,收漁商或漁民的貨賒給小商販,收了貨款之後,再與前兩者結款,再不然就是趁漁民無力負擔生計的時候,給他們放冬帳,之後漁民收成的貨就全給他們發落,說起來,除了中途劫船,強硬從貨主把貨
給他們,他們再轉手賣給商販,兩邊都收取佣金的抄手拿傭的勒索行為之外,這些人做無本生意的手段與頭腦,不輸給一些正經做生意的商號。”問驚鴻頷首表示同意,又翻過一頁賬目,淡然道:“確實,這些人做無本生意的腦筋倒是真的不差,雖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敢把腦筋動到販鹽的方面,他們為了錢財,真是連腦袋也不要了。”鹽,是民生必需之物,所以販鹽的利益驚人。
但是,販鹽需要鹽引,若是私自販鹽者,杖七十,徒二年,財產一半充官,另一半付予告訴人充賞,提點官不嚴,也是有罪,初犯笞四十,再犯杖八十,而偽造鹽引憑據者,立斬,家產全數予告訴人充賞。
但是,饒是如此嚴刑峻罰,還是抵擋不了人們前仆後繼,為了能夠投入販鹽鋌而走險。
原本,這些混混兒們將自個兒的腦袋拴在褲帶上過
子,與“雲揚號”一點關係也沒有,但如果他們所販的私鹽,是由“雲揚號”給偷運出去無引私販,要是一旦有心人知情,提告官府,“雲揚號”也逃脫不了罪責。
“販鹽原本就是一門穩賺不賠的生意,虧得芽夫人十幾年前先知灼見,敢大量買下被人轉手倒賣的鹽引,當年,誰都說朝廷不會兌現這些空鹽引了,好多人都是觀望的態度,卻沒想到幾年之後,朝中有大臣提出鹽政綱法,將這些已經納銀卻尚未支鹽的兩百萬空引分成十綱,每年應對其中一綱支鹽,每年二十萬引,共分十年疏清,當年觀望不敢下手的那些人,個個都是飲恨,現在想買也買不到了。”沈玉川一邊說著,一邊佩服地笑嘆。
聞言,問驚鴻笑而不語,這也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他面前稱讚他家孃親,畢竟他手裡所掌握的大批人脈,許多都是從他爹孃那兒代過來的,對於他爹,人們自然是敬重,但是對於他娘,凡是與她
過手的人,無不是真心誠意的誇獎與讚美,對於身為她兒子的他,也都是連帶的照顧有加。
“問少爺,對於這件事情,你心裡可有打算了?”沈玉川幾次與問驚鴻會面,對於這位年僅二十的後輩,饒是老江湖如他,仍舊對這個年輕人的格與手段,
到捉摸不定。
只不過,相較於以往的沈靜,沈玉川總覺得今天的問驚鴻顯得有些浮躁,總是不時地往窗外瞥去,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侄謝謝沈叔的相助,結果辦得如何,必定讓沈叔知悉。”問驚鴻半點口風不漏,面上溫和,態度卻十分堅定。
沈玉川苦笑,知道他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就在這時,難得地見到總是神情淡逸的問驚鴻眉心微蹙,一雙琥珀的眼眸直勾地往窗外望去。
又是她?!
一時之間,問驚鴻心裡除了想到“陰魂不散”這句話之外,再也想不到更好的說法,來形容雷舒眉在他所到之處,幾乎是如影隨形的出現。
一次又一次,說是巧合,他真的不敢相信,但是,如此頻繁地與她碰面,讓他都忍不住有些神經兮兮,每到一個地方,總想她何時會出現?
果然,又見到她了。
現在他對她的嗓音,竟然是悉到在吵鬧的人群之中,隔著大街,牆內牆外,還是可以一聽到就辨認出來。
問驚鴻認知到這一點,無奈也好氣地笑了,一時忘記沈玉川還坐在他面前,出神地看著雷舒眉坐在對街的一戶商家門前臺階上,在她的右手邊是餛飩攤子,左手邊則站著一票人,低著頭在對她說話。
但她不太搭理那些人,只顧著低頭腿。
又來了,真不知道她到底要摔幾次才能學到教訓?看她一徑地著膝蓋,問驚鴻撇撇嘴角,連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她又跌倒了。
“那個小姑娘怕是凶多吉少了。”沈玉川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看清之後,忍不住搖頭道。
“沈叔何出此言?”問驚鴻轉頭望向他,心突地一跳。
“我看圍著她的那些人面生的,十之八九不是『金陵』人,看起來都是遊走江湖賣藝維生,最近城裡來了不少這種人,像他們這樣的人,偶爾會有一部分,除了賣藝之外,還做些拐賣人口的缺德事,因為居無定所,官府也管不上他們,想管的時候,人都不知道已經又溜到哪去…問少爺?!”沈玉川話還沒說完,就發現面前的位置空了,然後從窗戶往外望去,就看見原本該坐在那位置上的人,已經把剛才坐著
腳的少女從眾人面前抄走,那俊美的臉龐上,表情有些無奈,有些惡狠,倒是被他半抱著的少女眉開眼笑的,被抄帶離開的過程之中,沒有絲毫的掙扎。
倒是把人抄走的問家少爺面上…沈玉川搖頭失笑,至今他仍舊說不出問驚鴻這人的心思有多深,以他來看,這位弱冠少年如今還脫離不了父母的庇護,不是這個兒子太沒用,是他的雙親的存在太過強勢,尤其,是他那位“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的孃親。
在商場上,任誰要動沈晚芽的兒子之前,都會先掂量是否想要惹到她,雖然是位女子,但是她做事的狠勁,比起她的夫君問守陽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沈玉川見過問驚鴻那麼多回,唯有今天,在他把那位少女給抄走時,看見了那張白淨的俊顏之上,難得出現該是二十歲大男孩才會有的張揚薄忿,似乎是為了那位少女而沈不住氣。
沈玉川忍不住心想:無論問驚鴻是誰的兒子,擁有何等聰明的天分與心,終究,於這個爾虞我詐的商場,現在的問家少爺,還是太過年輕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