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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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幾個師兄弟,原是一起來謀出身的,結果都沒有著落,耐不住窮困,結夥打家劫舍去了。
前幾天我還碰到一個,穿著一身光鮮,似乎發了財,還邀我去入夥呢!”
“這可千萬幹不得!”韓宏沒來由的緊張起來了。
“我知道,所以我當時就拒絕了,可是在長安住著,身邊無錢實在不好混,因此,我才打上那幾個混混的主意,他們的錢是騙來的,屬不義之財,搶幾個沒關係。”韓宏搖頭苦笑,明知這個理由實在不通,可也不便駁回去。
但那個漢子也自知理屈,低下頭來道:“我知道這也不對,可是沒辦法呀,我要錢有急用。”韓宏聽過曹二虎說漢子已是第三次搶他們的錢了,因此便問道:“朋友!你有什麼急需?”漢子的神黯然地道:“我老母生病吃藥要錢…”
“啊!那可是耽誤不得的,朋友!這錢夠嗎?”漢子看看手中的那把錢,長嘆了一口氣:“夠?付利息都不夠,我娘是去年生的病,那時我正在獄中,家中只有個妹子在服侍老孃。
要延醫吃藥,不得已,只有向同村的一個富戶借錢,折騰了半年,老孃的病是好了,卻欠了一大筆的債,總數約莫是三四萬。”韓宏道:“令堂的病能好,欠幾個錢是沒關係的,將來還他就是了。”漢子道:“問題是人家不肯等我慢慢還。”
“哦!他要怎麼樣?”
“他看中了我妹子長得好看,才答應借錢給我家的,說明一年為期,如果到期不還,就要我妹妹給他作妾。”韓宏知道必定是這種情形,因為他在平康里巷經常出入,類似的故事聽得太多了,那些女孩子都是在差不多情況下身入風塵的,但仍忍不住憤然道:“這傢伙太可惡了,怎麼能提出這種混帳的要求呢?不要理他!”漢子苦笑著臉道:“他這要求雖混帳,卻是事前聲明,而且雙方署卷為憑,倒不能說他存心欺負人,我家中既無田產,又沒有生產,若不是有個人可以作抵,他憑什麼大把大把的錢借給我們?”韓宏也沒有話說了,漢子又道:“他借錢的利息要得並不高,而且期限一年,這條件並不苛刻,因此他的附帶條件雖苛,我卻不能耍賴。”韓宏只有跟著嘆了口氣道:“只是令妹卻苦了。”漢子的目光漸有溼意。
“就是這話了,我妹子才十七歲,那老頭兒卻已七十多了,這一嫁過去,終身幸福也完了。但是欠了的錢要還,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本來急著想去投軍,就是聽說有一筆安家費。”韓宏搖搖頭道:“朋友!安家費雖有,最多也不過十數千而已,離你所欠的債還差一大截呢!”漢子也呆了,道:“才這麼一點?”韓宏道:“十數千也不算少了,那是一年的錢糧,若是在家裡種田,一年還賺不到一半呢!”漢子急了道:“不行!那我可不能去投軍了。我得趕緊賺錢去贖我的妹子,她在家伺候老孃已經夠苦了,我不能耽誤她一輩子。”
“朋友,你有什麼賺錢的法子?”漢子翻著白眼道:“實在沒辦法,我只有找我的師兄弟先拿錢去還債,然後跟他們落草去,寧可我做強盜,也不能斷送我妹子的一生…”韓宏長嘆了一聲,然後道:“朋友,這可不是辦法,這樣吧!你也不要去打那個主意,還是安心投軍謀個出身去,我給你想個辦法籌錢。”漢子似乎難以相信地道:“你…要借餞給我…”韓宏道:“是的!你這是急用,刻不容緩,我在三天之內,一定給你籌足五十千鎊,你拿了回家還債,然後上靈武去找侯將軍投效,謀個出身…”漢子道:“慢來!慢來!這位老兄,你我非親非故,你幹嘛要幫我的忙呢?”韓宏笑道:“還是那句話,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你有困難,我有這個能力,幫你一下這算不了什麼,也許將來我有困難時,也要請你幫忙的,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三天後傍晚時分,你到我家來找我好了…我家在…”那漢子道:“老兄,你的好意我十分謝,不過這事情可開不得玩笑,你要知道,我只有一個月的期限了,我趕回家還得要十來天,因此,你要是沒把握,還是讓我想別的方法好了,要是誤了我的事,我可恨你一輩子。”這漢子倒也夠衝的,韓宏跟他才剛見面,而且是誠心誠意幫他的忙,他卻像是吃定了似的。
韓宏對這種實心的漢子倒是很欣賞,一拍膛道:“朋友,這你放心,我韓君平人在長安,你問問這兒的人,他們都認識,三天後你來找我,絕對耽誤不了你的事,對了,你的高姓大名,可以賜告一下嗎?我要寫封信給你帶著,你辦完了家裡的事,就趕緊上靈武去,目前正是個機會,那兒需要人,否則投營吃糧,還不一定有缺呢!”漢子道:“我姓許,單名一個俊字,河間大名府人氏,祖上曾經在燕州羅藝將軍麾下為將…”韓宏道:“燕州羅氏是累世名臣,晉封燕國公,羅氏為將門世家,極受朝廷器重…”許俊道:“我祖上只是羅公門下的稗將,而且那是多年以前的事。現在已經搭不上關係了。”韓宏道:“但羅公門下,都得羅氏槍法真傳,而羅家的槍法,到現在還是軍中的神技之一,許朋友是否…”許俊道:“羅氏槍法神絕是不錯,但是現下卻已多半失傳,連羅公的後人都未能使得全了。我是學過一陣子,卻不能算
通,我是用刀的…”韓宏笑道:“不管你用什麼,有這一點淵源出身,在軍營中就較為受人重視,我在信中為你吹噓一下,相信在侯大人那兒也不會埋沒你的,你今年貴庚?”許俊道:“二十六歲。”韓栩道:“好,正男兒少壯之年,燕趙男兒,多慷慨悲歌之士,侯大將軍門下,你們同鄉很多,去了必有照應。許壯土,我今年三十了,比你虛長四歲,如蒙不棄,我們就結個異姓兄弟吧!”許俊想了一下,雙手一拱道:“小弟高攀了。”韓宏十分高興地道:“好兄弟,後天晚上你到我家來,見見你嫂子,她可是長安有名的美人。”韓宏說了自己的地址,歡天喜地的跟許俊分手,一逕回到家裡,柳青兒跟玉芹已經
好了晚餐在等著他。
韓宏看見桌上有魚有,還溫了一壺好酒,倒是頗覺意外,忙問道:“今天是什麼好
子,
了這麼多的菜?”玉芹笑道:“今天不是咱們家的好
子,是街口上的好
子,魚跟
都是他們送的。”
“街市口上的好子?這是怎麼說呢?”玉芹道:“他們鬼得很,知道今天是戶部發放歲俸的
子,所以迭了酒菜上門,實際上是提醒我們一聲,要來收帳了,這些做生意的可惡透了。”韓宏一怔道:“我們家吃的菜餚糧食都是賒的了。”玉芹笑道:“也不算是賒,在京師,官府人家都是如此,米糧魚
,都是送了來,半年結帳一次,戶部發關俸後再算帳,一次來領了去,這也是官府之家的氣派,只有那些小戶百姓,才會是現錢買糧食呢!”韓宏道:“我們一共該付多少錢了?”玉芹道:“不多,今天我跟夫人算了一下,總共才只有二十多千,官人可以領到五十多千,足足有餘的。”韓宏苦笑了一聲道:“只怕沒有得剩了,我都買了這東西了!”說著取出了懷中的那對雞血石印,玉芹聞言怔道:“這麼一方石頭,要賣五十千錢?”韓宏道:“這雞血石紋很妙,隱隱自成圖畫,舉世再也找不出第二對了,這可是無價之寶。”玉芹道:“天下沒有無價之寶的,就算價值連城,也總有個價錢的,這只是兩方石頭罷了,又不是什麼美玉!”韓宏道:“你那裡懂得…”玉芹道:“老爺,我是不懂得,可是我卻懂得行情,便知道不管多貴多好的石頭,若是用來做印章,價值就有限,最好的也不會超過十千錢去,我有個表哥在古玩店裡當學徒,這是他教給我的,大概不會錯。”柳青兒道:“是啊!爺,以前姐妹們有了玉器,自己不識價,都是拿來叫玉芹去請她表哥估價的,她表哥在萬珍齋當學徒,已經出師了,對於各種珍奇古玩,估價很準的,這方石印瞧著雖好,但我看來也不值三十千…”韓宏苦笑道:“不是三十千,是五十千,我今天領了五十千的飛錢,全部買了這方石印了。還有幾千零錢,擱在衙門裡,我怕累贅,沒帶在身上。”玉芹更是叫了起來道:“什麼?五十千錢買了這麼一對石頭?我的爺!您可真大方,這明明是叫人誆了,是那一家,快去退給他,否則就拿去報官去,我表哥說,古玩買賣雖有虛頭,但討價太多就是訛騙了,可以告他的。”韓宏搖搖頭道:“價錢是我自家開的口,這還去報什麼官?難道抓我自己不成?”柳青兒較為細心道:“爺!以前你也常替人品鑑古石珍玩,估價很準,相信你不會給人訛去的!”韓宏嘆了一口氣:“除非是我自己願意,誰也別想在這上面訛我一文錢去,這對印章是我向一個朋友買的,他住在大相國寺,因為有急用,我想幫助他,可是他生
耿介、
情孤傲,只有買了他這對印石,但石頭的確不錯!”玉芹噘著嘴道:“爺!您既然能估價,就瞧瞧它能值多少,拿去賣了吧!湊著也好去結帳,否則等人要上門來就難看了。您是新科的貴人,發放在京裡,別人都以為您很罩得住,這可不能穿幫。”新科進士多半外放出去當地方官,混個三五年,多少總能撈進幾文,所以榜發之後,倒不愁沒錢使,有些人專門放錢給這些外任官,利息很高。限期半年或一年還清,可見做官確實有點好處。
只是外任官升遷的機會較難,身家有些底子的,不急於賺錢,就打通關節留京放在部裹錄用,油水是撈不到了,每年還得往裡貼錢,可是升遷的機會極多。
所以,科班出身的京官,在一般人心目中,就是財主的意思。韓宏的情形卻是例外,他是被侯希逸留下的,那也是李存信的託付。
宅第是李存信送給他的,而且也送了他一筆可觀的賀儀,使得韓栩這個六品官兒也頗為風光。
因此玉芹的顧慮不錯,若是等人上門來要帳,那就是罩不住了,柳青兒道:“這也是,錢花了就花了,幫助人是應該的,可是那些生意人的帳也拖不得,他們的嘴巴可惡極了,不出三天,就能加油添醋,傳遍了長安城去。把東西賣了,咱們自己再湊一湊,以後子過省一點。”韓栩道:“這對印石我打算自己刻了送給李侯的。”柳青兒道:“這也應該,不過我想李侯也不爭這些,咱們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吧!”韓宏苦笑道:“假如賣了能濟急倒也罷了,這對石頭雖然難得,卻還不是極品,正如玉芹說的,印石在古玩中最不起價,最名貴的玉石,也沒有上萬的,名貴的玉都用來雕成佩飾了,印石可沒有帶在身上的,那只是些次質的石塊而已,這對印石拿到市上,最多隻能賣個兩三千。”
“什麼?才這麼一點價錢啊!”
“如果我再肯費上些功夫,就勢加以雕刻後,倒是還可以賣成個十來千的,那還得一兩個月之後。”玉芹道:“那怎麼辦?爺!您也真是的,一味去做好事,就不願自家死活了,現在可不比從前了,您有了功名,摸了一個家,開門就要錢的,以前您沒錢可以躲在家裡十天半月不出來,現在您天天要上衙門去應卯。”韓宏被說得無言可答了,柳青兒忙道:“玉芹!不可以沒規矩,怎麼對爺那樣說話的!
爺是不知道家用情況,再說也是做好事,又不是拿去胡天胡地亂花了,才二十千多一點兒,那裡就難死咱們了。”玉芹道:“這一兩萬錢,自然是難不倒人,婢子拿頭面去質押一下,也能週轉開來了,婢子也不是在數落爺,而是要他知道一下家裡的情況,以後可不能再那麼大方了,要是再許下人傢什麼,咱們拿不出來了。”韓宏一怔道:“什麼!家裡已經沒錢了?”玉芹道:“我的爺!您一共才發了兩次的餉,可是沒拿回一個錢來,倒是往外搬了不少出去,家裡常開支,一切應酬開銷,每一筆都有帳的,婢子可沒落下來。”柳青兒笑罵道:“鬼丫頭,誰也沒說你什麼,看你急成這個樣子。”玉芹道:“我怎麼不急,爺跟夫人都是不管事的,叫我來當家,我總得有個
待。原來的錢早就花光了。”韓宏只得道:“玉芹,我知道你當家辛苦了!”玉芹道:“當現成的家,只不過勞點兒神,沒什麼辛苦,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錢了婢子可沒處變去。”韓宏笑道:“以後我留心著,不再亂花就是!目前的關頭只有先
過去再說,把家裡東西質押一下也好,可不能拿你的去,要押也得押青孃的才是。”玉芹冷笑一聲道:“夫人的頭面首飾早在上個月就送去押掉了,原是指望著爺發了俸去拿回來的。”韓宏一怔道:“上個月就已經質典東西了?”玉芹道:“爺才知道啊!客人上門,酒菜不必說了,臨走還得送上幾文,體面一點的客人吧!自家騎了馬來,或是乘了轎子來,賞錢開發又不能寒酸,這都是錢,我說這位侯大老爺也真是的,他自己又不在京,卻把爺給
在京裡,不是活活的坑人嗎?”柳青兒忙道:“不能怪侯司馬大人,他是一片好心,何況他也留了一筆錢給我們,照一般的開銷,那應該是夠的,只是沒想到我們這麼個花法而已。”韓宏也想到事情不太妙了,皺著眉頭道:“到下次發俸還有半年呢,這可怎麼辦?我們可得省一點。”玉芹道:“爺!這話別跟我們說,夫人跟婢子都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茶淡飯我們一樣過得很高興,
常所需好在都是半年結一次帳,那也不急。
常應酬,是省不下來的,誰叫咱們家撐著這場面呢?不過您也別擔心,婢子舊
的姐妹,攢了幾個私房錢,放在我這兒,也可以先挪著用?”韓宏忙道:“那怎麼能用她們的錢!”玉芹笑道:“咱們一樣付利息,有什麼不能用?”韓宏道:“我現在在禮部,管的就是官常,我並不是瞧不起她們,但是向她們借錢,傳出去可實在不好聽。”柳青兒也道:“這倒說得是,玉芹,我們不是勢利小人,有了現在忘記從前了,爺也沒什麼架子,姐妹上門,仍然是客客氣氣的招呼她們,
朋友可以,但是向她們借錢,到底是不太好。”玉芹笑道:“這個不勞二位
心,婢子也不是那麼沒眼
的,連這點道理都想不到,錢可以用,可不是咱們借的,只要帳目清楚,不少她們的,準保沒人知道。”
“怎麼會沒人知道呢?這些姑的嘴最碎了,無風猶起三尺
,河況是借了她們的錢呢?”
“我的爺!那要看是什麼錢,這是她們偷偷攢下的私房錢,放在身邊,是怕被鴇兒搜去了,放出去,又怕被那些沒天良的沒了。”
“還有人沒她們這種錢,那實在太沒天良了!”玉芹黯然道:“怎麼沒有?多得很呢!而且還不敢聲張,怕被鴇兒知道了,反而挨一頓打罵。有些混帳客人拐了錢一去無蹤,有些最沒良心,跟鴇兒串通好分掉了,所以她們私下攢的幾個錢,都是含血和淚的賣命所得,我們好容易出來了,她們偷偷地來央求我,代她們保管著,找個可靠的人放出去,託了爺的福,我算是官眷的身份,大概沒人敢
掉我的。”柳青兒道:“這我怎麼不知道呢?”玉芹道:“夫人,你現在是有誥命的官太太了,雖說您不忘舊,還照常跟她們聊聊天,可是她們還不敢來麻煩您,再說您也跟那些生意人沒接觸,找不到放錢的門路,她們更不能要您去辦這種事兒,婢子是管家,跟那些人本來就有接觸的,河況您也算不來那個帳。”柳青兒笑道:“好丫頭,你倒是抖起來了。我教你認了幾個字兒,你竟成了管事大
了,難怪我說那些妮子竟像是看上咱們家了,三天兩頭地往這兒跑,而且來了總要找你說幾句悄悄話,敢情是為了這個,不過你也該問問爺,能不能這麼做…”韓宏心中一陣惻然,他想起以前那些粉頭兒為了向他求詩去唱,也經常送點東西或是
把錢給他,這原是
謝酬庸之意。初時雖不習慣,
久也就緬顏收下,而且還著實地靠著這個混了一段
子。
那些錢也是她們悄悄地省下來的私房錢,只不過用在這個上面,是經過鴇兒們默許的而已。聽了玉芹的話後,想到這些錢來處的辛酸,心中更惻然,因而道:“能幫幫她們的忙也是好的,她們都是些可憐蟲,攢下幾個錢來,
後也好有個用途,只是要小心,別讓人倒了去!”玉芹笑道:“諒他們不敢,他們對爺畏懼得緊呢!說爺跟侯司馬和李侯
好,這兩個人都是太子的股肱,而皇上
秋已高,太子登基之
已在不遠,那兩位少不了都是保駕大臣,爺到時也將發達了,他們怎敢吃了我的錢!”韓宏忽地心中一動道:“有多少了?”
“不多,總算起來,大概有七八十千吧!”
“這可不算少,玉芹,若是臨時要用,能提出來嗎?”
“自然是可以的,綢緞莊中的馬掌櫃生意做得很大,錢放在他那兒,隨時都可以提,宮裡的脂粉錢,也有大部份是放在他那兒的。”韓宏奇怪道:“宮裡還有什麼脂粉錢放在外面?難道是叫他代辦脂粉不成?”玉芹笑道:“爺!您這可不知道了吧!宮中的妃子女官等,都有份例的脂粉錢,其實是給她們常零用的。”
“她們足不出官,有錢也沒處用!”
“怎麼會沒處用呢!自己雖不能出來,卻有專司輪值的人,出來為內宮採辦零用之物,她們只要把需用的東西跟錢付門上,自會買了給她們送進去。”
“這就是了,她們必是用不完那些錢,存聚起來,不過又做什麼用呢?她們又不要出宮來!”
“還是會出宮的,到了三十歲之後,多半會放出官來,遣嫁到人家去,可以帶一筆錢過去。”韓宏點點頭:“這倒也罷了,可是還有不出宮的?”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是由幾個太監經手,怎麼用法也沒人去追問,這筆錢為數不少,利息又低,大家都爭著要借來使呢!”韓宏盤算了一下,終於道:“玉芹,既是隨時可提,你把你經手的錢提個五十千出來。
利息跟人家照算,到時由我們還好了,我有急用。”玉芹跟柳青兒都吃了一驚,柳青兒忙問:“爺!你又要錢幹嘛?差人家的錢不算多,我再找點東西去典一下就可以過去了。人家的錢最好還是別去動,萬一人家要急用來提,咱們一時湊不起來,可又怎麼辦呢?”韓宏道:“只有到時再想法子了,這五十千錢,我是非要不可的,因為我答應了人!”玉芹道:“爺!您去答應了人!有錢做好事,那是修福積善,可是沒錢借債來助人,這可是圖的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以為家裡還有錢,所以才答應了下來,可是這個人卻很值得幫助一下…”他把許俊的情況說了,柳青兒道:“這人倒是一條好漢,他到侯大人那兒去,必然會有出息的。何況爺又跟他結拜為兄弟,自然是不能耽誤人家的。”玉芹苦著臉道:“爺!您有沒有算一下,要等半年才能再有錢還人家,把錢還了債,咱們家又沒錢了,幾處地方掛了帳,到時又拿什麼去給?”韓宏想想道:“我可以想法子,例如有人找我題詩寫扇面,那都是有報酬的,至少一把也在四五千,若是寫寫中堂,畫畫條軸,致酬更高,我以前是懶得應酬,所以沒有接下來,往後我辛苦一點就行了。”柳青兒輕聲道:“爺!您現在有了功名,可不能再幹那個勾當了。”韓宏怔了怔,才明白她的意思,訕然笑道:“這跟以前不同,就是因為我有了功名,別人才來相求,多半是一些富商或是別處來投考落第的富家子,功名未得,得一兩個名士的題跋,回去也好驕人,表示他
了些有學問的朋友,這可是名利雙收的好事,翰林館裡那些老前輩,就靠著這個撐門面,過
子呢!”柳青兒道:“爺又來哄人了,翰林館中都是些有學問的大老爺,他們也都有官兒做,怎麼會仗這個過
子?聽說皇帝不時召他們進宮供俸,也不時有賞賜。”韓宏笑道:“這都不錯,他們常應召進宮做詩,也時常會得賞賜,但那是賠錢。”
“皇帝有賞賜,怎麼會賠錢呢?”
“皇帝的賞賜不一定值錢,也許是一盆花,或許是兩枝貢筆,也許是一頭狗兒,一頭鸚鵡,那還得請個人來伺候它。這且不說了,皇上賞賜,自是無上光榮,總不會自己捧回家,抓個太監來送,又得開發封賞,這還不能小氣,有些個窮翰林一聽宮中賞賜來了,就趕緊找值錢的東西,叫家人由後面送到當鋪去換錢打賞。”玉芹笑道:“難怪人家說翰林館坐不得。十年翰林,連褲子都沒得穿了,還真有此一說呢!”韓宏笑道:“翰林館出窮官是不錯,但不會沒褲子穿,他們經常陪侍君側,衣服必得終光鮮,以免被皇帝刮鬍子,所以他們每年都添新裝,不過,常常得賞賜的官兒,帝眷也必隆,登門求詩賜字的人也多,這對他們而言,也不無少補,而且這個錢,賺不傷廉,又風光又體面,所以他們噹噹頭開發賞賜錢,也是心甘情願的。”
“爺不在翰林館,有人會來求詩嗎?”
“我雖不在翰林館,卻是知名的名,而且我的詩、字、金石、和畫,堪稱四絕,既不怕比,也拿得出來,只要我肯幹,倒不怕沒人求。”柳青兒道:“這究竟不太好,爺以此酬酢做做人情,偶一為之尚可,以此求利,則有損清名了。”
“沒辦法,我的子過不下去呀!這麼一屋子的人,都要開銷吃飯的。”柳青兒忽然眼珠一轉道:“爺!我們住的這所房子太大了。一年下來,開銷也太大。”
“沒辦法,屋子是李侯送的也是他自己挑選的,公侯世家,出手自是不會小氣。”
“李侯雖是一片好心,卻沒有想到我們的處境,爺現在只是個六品的員外郎,上個月妾身到劉侍郎家去拜壽,見他堂堂二品侍郎,宅第都沒我們大。”韓宏輕嘆道:“我也有這個覺,部裡的同事有的冷言冷語,有的還好心勸我,說居非所份,容易遭忌。我只有告訴他們,宅第為李侯所贈,風言風語才少一點,好在我所經手的事務都是沒有油水的,否則閒話還要多呢!”
“這就是了,妾身也有種不安的覺,因此,妾身想,不如將房子賣了,另外換一所小一點房子住住。”
“那怎麼對李侯代?”
“沒什麼不能代的,李侯是個明清理的人,爺只要說明苦衷,他必能諒解的,李侯的意思妾身明白,他是希望爺將來能夠升到一二品的地位,所以買宅第時,已經照著一二品的規模,殊不知那還要十幾年呢!到那時候,咱們再買新的也來得及。”韓宏想想倒也有道理,因此點點頭,可是他又道:“賣房子倒沒什麼,可是給許兄弟知道了,心中會不安的,還有我的那個朋友也一定會很難過,假若再給別人知道了,瞭解我的人倒沒什麼,不瞭解我的人,閒話就更多了,說我賣了房子來充闊,假冒偽善、沽名釣譽,故意做作來博人稱讚,這可太沒意思了。”玉芹道:“問心無愧,怕人家講什麼閒話?”柳青兒卻道:“不!爺現在不比從前,一舉一動倒是不能惹人議論。對了,爺高中之後又成了家,還沒有回鄉去祭掃祖塋,部裡是否可以請假呢?”韓宏道:“部裡是閒差,我請個半年假都沒問題,只是衣錦還鄉,可不能寒酸,那得要一筆錢,回家之後,鄉里長老,人人得送一份禮,這非得要十萬錢不可。”柳青兒道:“這所屋子連同傢俱,大慨可賣個二十萬左右,五萬給許兄弟拿回去安家,十萬作返鄉之資,還剩五萬,還夠我們回來租一所屋子住的,爺就請個半年假,這半年不在長安,房子空著可惜,賣了正是個好藉
。”韓翻十分高興地道:“好!這樣好,回家祭祖是正經大事,賣了房子也說得過去了,對李侯也好說一點,明天我到部裡寫呈表去,你們也找人來估價吧!”柳青兒笑道:“爺只管辦你的事去,賣房子的事由我們來
心吧!”
“可是後天我要錢的。”
“沒問題,已經有人來向我問起,他認為我們的房子太大,剛好有個外任官調來,人家可是三品現職,眷口眾多,需要一所大宅子,中人出價二十萬,我再講講價,也許能多賣幾個。”韓宏只要後天能有錢給許俊就十分高興了,房子能賣多少倒是不太在乎。
第二天,他到部裡上了呈文,主管的楊侍郎倒是立刻批准了他半年的假,那當然是侯希逸的關係。
當初把韓宏爭取到禮部,安在自己手下,就是出之侯希逸的懇託,因之,他對韓宏當然也特別照顧,這是他權限範圍之內的事,自然可以給予最大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