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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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講就不講吧,我來給大夥兒熱熱身。”南西先生說著,大步走到篝火的火光中,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
“我知道你們都在想什麼。”他開口說道“你們在想,安納西老夥計到底在做什麼?邀請你們來這裡的是全能的父,但卻是我跑出來和你們講話,好像是我把大家邀請來似的。好了,你們都知道,有時候人們需要被別人提醒一下。進來的時候,我四下瞧了瞧,然後我就想,我們中的其他人都在哪兒?我又想,因為我們人數稀少,而他們勢力強大,所以我們是弱者,他們是強者。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已經完蛋了。
“有一次,我在湖畔看到了老虎。動物中間,他的睪丸最大,爪子也最尖,還有兩隻像匕首一樣長、像刀鋒一樣銳利的虎牙。他對自己的睪丸相當驕傲。我對他說,老虎兄弟,你下去游泳吧,我來為你照看你的睪丸。於是他就下湖去游泳,而我把他的睪丸安在自個兒身上,把小小的蜘蛛睪丸留下來給他。接下來,你們知道我做什麼了嗎?我溜號了。我伸出自己所有的腿,用最快的速度跑掉了。
“我一路不停地跑到臨近的鎮子,在那兒看見了老猴子。你看起來氣不錯,安納西,老猴子跟我打招呼。我對他說,你知道旁邊鎮子上的人都在唱什麼歌謠嗎?他們在唱什麼?他問我。他們在唱一首有趣的歌,我告訴他。然後我就跳起舞來,邊跳邊唱:老虎的睪丸,嘿嘿,我吃掉了老虎的睪丸,現在誰也不能阻止我,誰也不能把我
進牆角,因為我吃掉了老虎的威風,我吃掉了老虎的睪丸,嘿嘿。
“老猴子笑得捶頓足,渾身哆嗦,然後他也開始唱起‘老虎的睪丸,我吃掉了老虎的睪丸’,一邊唱還一邊擰響指,兩腳
替地在地上踩著拍子。這是一首好歌,他說,我要把它唱給我所有的朋友聽。你儘管唱給大家聽吧,我對他說。然後我掉頭跑回湖邊。
“老虎正在湖邊焦急地走來走去,尾巴嗖嗖地甩來甩去,耳朵和脖子上的也不安地豎起來。他用巨大的軍刀一樣的牙齒咬死所有從他身邊飛過的昆蟲,眼睛裡冒出黃
的憤怒火焰。他看起來非常羞愧、驚慌失措。儘管他身材高大,但是,在他兩腿之間搖擺的卻是你所見過的最小的黑蜘蛛身上最小最皺的睪丸。
“嘿,安納西,他看見我後,立刻責問道,你應該在我游泳的時候好好守護我的睪丸,可當我從水中出來,岸上卻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你這副小小的、皺巴巴的、黑乎乎的、毫無用處的蜘蛛睪丸。
“我已經盡力了,我對他說,可那些猴子,他們跑來把你的睪丸全部吃掉了。我走過去想勸他們離開,可他們甚至把我的小睪丸也揪了下來。我實在太羞愧了,於是就逃跑了。
“你在撒謊,安納西,老虎生氣地說,我要吃掉你的肝臟。可就在這時,猴子們從他們的鎮子來到湖邊。幾十只快樂的猴子走在路上,擰著響指,扯開嗓門唱著歌:老虎的睪丸,嘿嘿,我吃掉了老虎的睪丸,現在誰也不能阻止我,誰也不能把我進牆角,因為我吃掉了老虎的威風,我吃掉了老虎的睪丸,嘿嘿。
“老虎頓時咆哮起來,他怒吼著衝進樹林追殺猴子。猴子們驚恐地尖叫著,紛紛逃到最高的樹枝上。而我則抓起我嶄新漂亮的大睪丸,它們掛在我瘦得皮包骨頭的大腿間的覺真不錯,然後我就回家了。直到今天,老虎還在繼續追殺猴子。所以,你們都要記住:你們弱小,但並不意味著你們沒有力量。”南西先生微笑著點頭鞠躬,伸開雙臂,接受聽眾的掌聲和笑聲,表現得像個專業演員。他轉過身,回到影子和岑諾伯格站立的地方。
“我記得我說過不要講故事。”星期三說。
“你管那個叫故事?”南西說“只不過剛清了下嗓子罷了,調動一下大家的情緒,準備聽你演講。現在上去吧,把他們震了。”星期三走出來,站在火光中。他看上去不過是一個穿著灰西裝和阿瑪尼舊外套、戴一隻玻璃假眼的高大老者。他站在那裡,凝視著坐在木頭長凳上的人們,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時間久到影子都開始覺得不自在起來。最後,他終於開口了。
“你們認識我,”他說“你們全都認識我,你們中的一些人甚至不怎麼喜歡我。但不管喜不喜歡我,你們全都認識我。”長凳上的人發出一陣沙沙的低語。
“我來到這裡的時間比你們大多數人都久。和你們一樣,我曾以為,憑著過去的老底子,我們也能繼續過下去。雖然不足以讓我們開心快活,但總還是過得下去的。
“但現在恐怕不是這樣了。一場風暴即將來臨,而且不是由我們造成的風暴。”他停了下來,向前邁出一步,雙手叉疊放在
前。
“人們來到美國的時候,他們將我們一同帶來這裡。他們帶來了我,還有破壞神洛奇和雷神托爾,蜘蛛神安納西和獅王;他們帶來了矮妖、家神和班西女妖,還有財神俱吠羅、風雪婆婆和墮天使亞斯他錄。他們把你們也帶來這裡。我們寄居在他們的
神意識裡,和他們一起旅行,來到這裡,在這裡生
定居。我們和移民們一起穿越海洋,來到這片嶄新的土地。
“這塊土地十分廣袤。但是不久之後,我們的人民開始拋棄我們。他們只記得我們是老家的神怪,以為我們沒有和他們一起來到這個新世界。我們真正的信仰者紛紛去世,或者停止了對我們的信仰。我們被他們遺棄了。我們惶恐不安,無依無靠,只能找到極其稀少的祭祀品和信仰者。我們只好依靠自己繼續生存下去。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苟延殘,掙扎在社會的邊緣,沒有人關注我們的存在。
“還是承認現實、有話直說吧:我們在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力。但我們依然需要依靠他們來攝食生存,從他們身上得到自己需要的東西。我們混子,一天天活下去;我們打劫、賣
,我們拼命喝酒麻醉自己,我們
毒、我們偷東西、我們詐騙,我們在社會的邊緣生存下來。在舊世界,我們是高高在上的神。但是在這個新世界,卻沒有我們神存在的位置。”星期三停頓下來,一個一個地看著他的聽眾,表情嚴肅,像個政治家。他們冷漠地
著他的目光,臉上彷彿戴了面具,讀不出任何表情。星期三清清嗓子,衝著火堆重重啐出一口唾沫。火焰猛地跳躍起來,照亮了整個殿堂內部。
“你們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現在,在美國,新一代眾神已經成長起來。人們信仰他們,對他們堅信不疑。他們是信用卡之神、高速公路之神、互聯網之神、電話之神,還有收音機之神、醫院之神、電視之神、塑料之神、bp機之神和霓虹燈之神。那些高傲的神明,其實是一夥肥胖而愚蠢的傢伙,僅僅因為比我們更新、在這個時代具有重要,於是不斷膨脹起來。
“他們意識到了我們的存在。他們害怕我們,他們憎恨我們。”奧丁繼續演說“不相信這一點,你們就是在自我欺騙。如果他們有能力的話,他們一定會毀滅我們。現在是我們大家聯合起來的時候了,是我們必須有所行動的時候了!”穿紅印度紗麗的老婦人走到火光中,她的前額上有一枚小小的深藍
寶石。她說道:“你叫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聽你的一派胡言?”她冷哼一聲,聲音裡混合著嘲諷和憤怒。
星期三臉一沉。
“是我召喚你們來的,這沒錯,但這件事是有意義的,瑪瑪吉,不是什麼一派胡言。哪怕是個孩子也能看得出來。”
“你是說我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囉,是嗎?”她衝他搖晃著手指“在印度眾神中,我的歷史悠久,比你古老多了,遠在你被想象出來之前我就存在了,你這個白痴。我是個孩子?好吧,就算我真是個孩子好了,反正我在你的白痴演說裡沒聽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來。”這一次,又有兩個重疊的影像同時出現在影子面前:他看見一個老婦人,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但在她背後,他還看到了某種極其巨大的事物,是個赤的女人,肌膚像嶄新的皮衣一樣黝黑閃亮,嘴
和舌頭是鮮豔的血紅
。她的脖子上掛著一串骷髏頭項鍊,無數雙手臂分別拿著匕首、刀劍和割下來的人頭。
“我並沒有說你是孩子,瑪瑪吉。”星期三心平氣和地說“但是,這顯然是不言而喻的——”
“唯一不言而喻的事,”老婦人伸手指點著他(在她背後,在她身體裡,在她之上,一隻黑的、指甲尖銳得像爪子的手指,也同樣指點著他)“就是你自己對榮耀的渴望。我們在這個國家平安地生活了很長時間。我承認,我們中的一些人做得很出
。我就過得很不錯。在印度,我的另一個化身過得更好。但這沒什麼,我並不嫉妒。我親眼看著一代代眾神成長起來,也看著他們一個個衰落下去。”她的手放了下去。影子發現其他人都看著她,眼神中混合了不同的表情——尊敬、嘲笑和困窘。
“就在這片土地上,不久之前,他們還崇拜過鐵路呢。但現在,那批鋼鐵眾神已經蝗艘磐?耍?浯淞隕褚謊?
“說出你的看法,瑪瑪吉。”星期三說。
“我的看法?”她的鼻孔氣憤地張大,嘴角往下一撇。
“我?我這個顯然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說我們應該觀望,什麼也不做。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想對付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