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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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什麼大生意。”艾比斯先生說“動物的皮,一些食物,還有從現在位於密歇州的東半島上的礦山裡開採出來的銅。這個所謂的生意讓人失望透了,本不值得付出這麼大代價來到這裡。他們在這兒待了一段時間。他們信仰我們,並向我們獻上祭祀品。來這裡的途中,只有幾個船員發高燒死掉,並被埋葬在這兒。後來,他們把我們留在這裡,自己離開了。”他突然在人行道中間停下腳步,慢慢轉過頭來,張開雙臂。

“這個國家成為全球大市場已經有一萬年之久了。你倒是跟我說說,哥倫布算什麼?”

“是啊。”影子輕輕地說“照你看,他算什麼?”

“哥倫布只不過做了一件幾千年來人們一直在做的事情。到美洲來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紀念的。我一直在寫這方面的故事,斷斷續續地寫。”他們繼續沿著街道走下去。

“真實的故事?”

“從某種角度來說,是真實的。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你看其中的一兩篇。其實事實全都擺在那兒,只要長著眼睛,誰都能看見。至於說我本人——告訴你,本人可是《科學美國人》的撰稿人之一哦——我為那些專家到遺憾。每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找到某個讓他們大惑不解的頭骨化石:這個頭骨的人種不對呀,怎麼會這樣?要不就是又挖出了什麼讓他們摸不著頭腦的雕像或者藝術品。他們只知道喋喋不休地探討那些遺蹟的古怪之處,真正的事實卻被他們看成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這就是我替他們到遺憾的地方。只要你把某件事視為完全不可能,這件事就會從你的視野中徹底消失,哪怕它其實是事實也罷。我的意思是,比如說這裡有個頭蓋骨,顯示阿伊努人,也就是本的土著人種,九千年前就生活在美國。還有另外一個頭蓋骨,顯示玻利尼西亞人七千年前曾住在加利福尼亞。但所有的科學家只會在誰是誰的後裔的問題上糾纏不休,完全錯過了真正的關鍵。要是哪一天他們當真找到了印第安霍皮族人的地,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到了那一天,他們認定的好幾條真理又會破綻百出,你就等著瞧吧。

“如果你問我,愛爾蘭人是不是早在中世紀就來到了美國?他們當然來過!來過的還有威爾士人、維京人,當時住在西海岸的非洲人——後來被稱為奴隸海岸,或者象牙海岸的地方,他們當時和南美洲的居民有過貿易往來。還有中國人,也多次到達了今天的俄勒岡州,他們管那裡叫‘福山’。早在一千二百年前,巴斯克人就在加拿大紐芬蘭島海岸建起了魚類捕撈據點。我估計你會反駁說:哎呀,艾比斯先生,那些可都是原始人啊,他們沒有無線電,沒有維他命藥丸,更沒有噴氣式飛機。”影子什麼都沒說,也沒打算說什麼,但他覺得似乎應該說點什麼,於是只好問:“那些東西,他們確實沒有嘛。”冬天裡的最後一批落葉在他們腳下紛紛踩碎,覺乾枯而鬆脆。

“人們普遍的誤解就是:哥倫布時代以前的人類,決不可能坐船航行那麼遠。其實,新西蘭、塔希提島和其他太平洋島嶼上的土著人,最早都是乘船航行到那些島上定居的,他們的航海技術,完全可以讓哥倫布到羞愧。非洲的財富也早就用於貿易了,只不過最初是運到東方,運往中國和印度。還有我的人民,來自尼羅河域的人們。我們早就發現,用蘆葦做成的船可以帶你航行到全世界,只要你有充足的耐心和足夠多的裝滿清甜淡水的罐子。你看,在過去,航行到美國的最大問題,就是這裡並沒有多少貨物,沒多少可以易的東西,而且距離也實在太遠了些。”他們走到大房子前,房子的造型被人們稱為安妮女王風格。影子不知道安妮女王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電影《亞當斯一家》裡那群怪人們住的那種外表陰森森的房子。這是本街區唯一一棟寬寬的窗戶大敞著的房子。他們走進房門,繞到屋後。

艾比斯先生從鑰匙串上檢出一把鑰匙,打開一扇巨大的雙扇門,他們走進一個巨大的、沒有暖氣的房間。房間裡面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身材很高、皮膚黝黑的男人,他手裡拿著一把很大的金屬解剖刀。另外一個是死掉的十幾歲年輕女孩,她躺在一張長長的、既像停屍臺又像水槽的瓷面臺子上。

屍體上方牆壁的軟木板上釘著好幾張死去女孩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是高中生的大幅頭像,照片上的她正在微笑。另外一張照片上,她站在一排三個女孩中間,穿著參加舞會的裙子,濃密的黑髮在頭頂上盤成一種極其複雜的式樣。

現在,她全身冰冷地躺在瓷面臺子上,一頭黑髮垂了下來,耷拉在肩膀旁,沾滿了凝固的鮮血。

“這就是我的合夥人,傑奎爾先生。”艾比斯介紹說。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傑奎爾說“原諒我現在不能和你握手。”影子低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女駭。

“她是怎麼死的?”他問。

“選男友的品味太差。”傑奎爾說。

“一般來說,這個錯誤並不致命。”艾比斯先生嘆息著說“可這一次卻是。他喝醉了,身上還帶著刀子。她告訴他說她覺得自己懷孕了,而他不相信那是他的孩子。”

“她被刺了…”傑奎爾先生說著,開始計算刀傷的數目。他踩下腳控開關,啟動旁邊桌子上的一個小錄音機。

“一共五刀。左前上三處刀傷,第一刀刺入第四和第五肋骨之間的縫隙,就在左中央邊緣,刀傷深度二點二釐米;第二和第三刀從左中央部位下方刺入,穿透到第六肋骨,兩處傷xx疊在一起,測定刀傷深度為三釐米。另有一處兩釐米長的傷口位於左前上方第二肋骨處;還有一處五釐米長、最深處一點六釐米的傷口,位於身體中前部的左三角肌,屬於揮砍劃破傷。部的所有刀傷都是深度穿透傷口。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見的傷口。”他抬起腳,鬆開開關。影子注意到有一個小麥克風用繩子吊著,懸掛在臺子上方。

“你同時也是驗屍官?”影子問。

“在我們這個地方,驗屍官是政客任命的。”艾比斯先生說“他的工作就是踢屍體一腳,如果屍體不踢回他,他就簽署死亡證明。傑奎爾則是所謂的解剖員,他替鎮上的驗屍官做屍體解剖,然後保留組織樣本以供分析檢查。他還負責為傷口拍照。”傑奎爾完全無視他們倆的存在。他拿起一把大解剖刀,從她的兩肩肩胛骨開始,一直到骨,切了一個很深很大的“v”型切口,又從骨開始一直向下切到恥骨,將“v”擴大成一個巨大的“y”接著,他拿起一個沉重的、好像小型鉻合金鑽機的東西,那玩意兒頂端有一個獎章大小的圓齒輪鋸。他開動電鋸,先試了一下,然後用電鋸鋸開肋骨。

女孩的身體像一個錢包,轉眼間全部打開了。

影子聞到一股很淡的、令人有些不快的味道,是一種具有穿透力的、有些刺鼻孔的類的味道。

“我還以為聞起來會更糟糕呢。”影子坦白地說。

“她很新鮮,”傑奎爾說“連腸子都沒被刀刺穿,所以不會有屎的惡臭。”影子發覺自己移開了目光,倒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會噁心反胃,而是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願望,希望給那個女孩留下一點隱私。要說赤身體,很難有比這具開膛破腹的屍體更赤的了。

傑奎爾把胃部以下、骨盆以內的腸子打上結。腸子在她的腹內閃著光澤,覺像蛇一樣滑溜。他用手指抻著腸子,一英尺一英尺地丈量檢查,然後對著麥克風說一聲“正常”接著就把所有腸子放進地上的一個桶裡。他用真空泵乾她腔內的血,然後測量重量。接下來,他開始檢測她的腔內部,並對著麥克風記錄觀察結果。

“心包膜上有三處破損,充滿凝固及動的血。”傑奎爾抓住她的心臟,從頂端切割下來,在手心中翻轉一圈,仔細審查。他踩下錄音機開關,口述記錄:“心肌上可見兩處損傷,右心室上有一處一點五釐米的損傷,左心室上有一處一點八釐米的穿透損傷。”接著,傑奎爾切下兩側的肺,左肺被刀刺中,幾乎有一半全部壞死。他稱量了肺的重量,然後是心臟的重量,接著為器官上的傷口拍照。隨後,他從每一側肺葉上切下一小塊組織,放進一個罐子裡。

“裡面裝的是甲醛。”艾比斯先生在一旁解說。

傑奎爾繼續對著麥克風講話,描述他手上進行的屍檢工作、他觀測到的情況,與此同時,他逐一切下女孩的肝臟、胃、脾臟、胰腺、腎臟、子宮和卵巢。

他為每一個器官稱重,並口述記錄器官正常沒有任何損傷。他還從每一個器官上切下一小片組織,放在裝滿甲醛的罐子裡。

他分別從心臟、肝臟和一個腎上多切下一片組織,放在嘴裡慢慢咀嚼。一邊嚼,一邊繼續手裡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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