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註定北半響為橫雲髻影,鶯羽衣輕,減青絲勝,一曲遊內戰聞玉罄,月華深院人初定。…吳文英·蝶戀花在一起旅行了數天後,張寅青和攸君之間相處得愈來愈融洽,彷彿多年的好友般。而人聚必有緣,那微妙的情愫也在暗中滋長,張寅青是不用說啦!他一個二十六歲的大男人,若不是被一個女人
引,絕不會窮追不捨,又殷勤相待。
攸君自小深居大院,被兩個特殊又隔絕的家族環繞,更經歷過人世間的悲劇,本不識人間平凡的情愛。只覺得張寅青一下子令她哭,一下子令她怒,種種的情緒得到前所未有的解放。走出災區,進入江蘇境內,竟是一片昇平繁榮。張寅青買了更好的衣裳,又?戳狡ヂ恚盟遣輝倏克
仙妗詵鏊下淼哪且豢蹋蝗幌氳劍乓嗨悴凰鬩唐潘檔摹翱梢約蕖鋇睦鮮等四兀看喲艘腖氖瀾紓垂ィ齦銎椒駁奈庳灰彩歉齪媒峁穡?br>想著想著,她忽地臉紅,羞澀的低下頭,只怕被他發現。然後,事情到了“格格堂”達及最高峰,也跌入最谷底。格格堂,攸君自幼就聽過它的大名,那是太皇太后收芮羽為義女時,特別送給她的一份大禮。
“那本來是我顧家的祖產,只有小小几進的四合院而已,現在卻成了名園。”芮羽曾說。當攸君看到“格格堂”的欽賜扁額時,就彷彿看到了她的另一段人生,不淚眼盈眶,但是,轉念一想,張寅青怎能隨意進出這裡呢?
“這是我給你的驚喜。”他笑著說:“我終於找到一個地方可以讓你舒舒服服的住一晚了。”格格堂內並不富麗堂皇,但竹簾石壁,楹窗雅舍,還有巧的假山假石,非常有特
?湊瀉羲塹氖且歡越兄筆濉⒅鄙┑睦戲蚋荊餃嘶拐嫻娜鮮墩乓啵踔燎茲鵲亟械潰骸罷派僖致飯磁閽哿┝
燉玻俊薄懊淮恚Ω
願攔艫澆矗歡ǖ萌頻槳綴蚩純矗裨虻幕埃厝ヒ臘錒媧χ謾!薄澳慊故欽餉
⒆悠敝鄙┮殘α恕g頗喬茲染ⅲ硎菊乓嗷故淺?湍兀£鎰趴眨灘蛔∥剩骸懊窀裉茫褪譴笄甯窀褡〉模閿趾湍母齦窀裼洩嗇兀俊?br>“誰和滿清有關?要不是怕惹大禍,我還真想把那塊扁額當柴燒了。”他板著臉孔說。
張寅青竟是反清的?攸君愣在原地,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但他沒發現她的異樣,繼續說:“這房子原是我師父顧端宇的祖宅,他的妹妹嫁給滿洲王爺,滿清為了籠絡漢人,所以就蓋了這莫名其妙的格格堂!”彼端宇,南明定遠侯,反清復明的義士…張寅青既是他的徒弟,必定也是反大清,又唾棄吳三桂的羅?而她身具愛新覺羅和吳家的兩種血統,不就是他們最厭惡的敵人嗎?
攸君如夢初醒,心一寸寸的涼了,幸好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則絕不會救她,說不定還會眼睜睜的看她痛苦而死,不是嗎?最快樂的時光,怎麼會變成最絕望的一刻呢?她無心再欣賞這屋子,而張寅青也受到她心情的低落,以為她是?酃齲Π倉盟バ菹ⅰ?br>那是敞著軒窗的小齋,風由竹林吹來,既清涼,又帶著自然的樂聲,只可惜攸君思緒煩亂,辜負了好氣氛。她嘆口氣,坐起身來,視線突然被一本翻開的書
引了。是誰才離開不久呢?攸君拿過來一看,是後漢書的孔融傳。攤開的真正是孔家被抄斬時──棄市時年五十六,
子皆被誅。初女年七歲,男年九歲,以其幼弱得全,寄它舍。二字方奕棋,融收而不動。左右曰:“父執而不起,何也?”答曰:“安有巢毀而不破乎?”
…
安有巢毀而不破乎?這而書和這句話分明就像是要給她看的,六年前是小巢毀,六年後是大巢毀,她飛呀飛的,究竟能飛去哪兒呢?攸君本來告訴自己不要哭,但啜泣聲偏偏由喉間發出。不知過了多久,張寅青掀開布簾,訝異地問:“你怎麼啦?”她給他一個小女孩似的答案:“我想姨婆。”
“這裡不好嗎?跟著我很沒趣嗎?”張寅青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挫折。
“不是。”她忙擦乾眼淚說:“我只是擔心姨婆,不曉得她有沒有安全到達蘇州?”
“蘇州離這兒不遠,很快就到了。”張寅青安道:“來!我帶你去看格格堂的幾個特
!”首先,他們繞呀繞的,來到一個大亭臺,盈盈滴翠的竹葉觸手可及,而四周的牆更是由光滑的竹拼成的。張寅青指指幾行雕刻的字,若非藉由黃昏的天光,絕對看不到。
“人生幾回傷心事,山形依然枕寒;從今四海為家
,故壘蕭蕭蘆荻秋。”攸君唸了一遍,然後說:“這是劉禹錫的‘西
山懷古’,我讀過!”
“你記得沒錯。”張寅青讚許地說:“這是我師父在格格堂留下的記號,表示無論如何物換人移,這兒永遠是他們顧氏的家。”他又帶她到另一個房間,調偏粉紫,像是女
的閨房,然而裡面沒有人的氣息,連妝鏡都是封著的,最醒目的是牆上兩行秀美的刻字──月漉,波煙。
“這是格格留的。”張寅青說。
“芮羽格格?”攸君直覺地問。
“你怎麼知道芮羽的名字?”他驚訝地問。哦!說溜嘴了!她忙解釋說:“你剛剛提過的。”寅青沒有印象,不過仍繼續說:“不是芮羽格格,而是阿絢格格,她是我師父由清廷搶來的老婆,算是一報還一報吧!”阿絢?不就是傳說中乘花樸邙去的忠王府三格格嗎?原來她是嫁給了漢人,隱居在山明水秀的江南啊!如今想來,芮羽必是知道的!而這格格堂,果真有兩個格格…不!現在還多了一個她,或許她也該刻個什麼,留待後人來尋跡!在那天夜裡,攸君由廚房裡偷了一把小刀,在小齋的牆壁上,刻了孔融女兒說的那句話──安有巢毀而卵不破乎?因為疲憊,因為力道弱,那幾個字顯得非常細小且模糊。
離白衣庵愈近,攸君的心也就愈矛盾,她終於不必再面對張寅青,但亦不能與他朝夕相處。她分不清哪一種痛苦比較大,就恍如一把鋸子在她內心拉扯著,兩頭都是創傷。
張寅青恨不得馬跑慢一些,然而,他不明就裡,白衣庵也非銅牆鐵壁,他篤定要再見攸君,是易如反掌之事。
“串鈴子就那麼重要嗎?一次差點為它誤事,一次差點送命,現在又在豔陽天下團團轉。”張寅青拿著串鈴了,臉極差地說:“我看它手工拙劣,花也也不如何,
本不值得什麼錢嘛!”
“它是一個童年的紀念品,價值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攸君伸出手說:“快還我!”
“是誰給你的?”他偏偏不還,又說:“看這寶石都是來自劍上的舊物,八成是個男人,而且是武功不怎麼樣,瘦瘦小小、不堪一擊的男人!”
“不!他英勇健壯、文武全才,才不像你所說的!”攸君忿忿地反駁。這下子,張寅青的心像打翻了一罈的醋桶般,那種沒體驗過的酸浸到耳裡、浸到眼裡,他衝動地說:“甚至比我還強嗎?”
“他和你本不同!”攸君急了,隨口回答。這無異是火上加油,也無異是表明他不如那個串鈴子的主人!張寅青失控地說:“他是你愛的人嗎?”
“不!他不過是我一個童年時的玩伴。”攸君實在不知道他和自己是怎麼回事“快點還我!”
“童年玩伴的東西竟如此珍惜,他對你一定是個很特別的人。”張寅青明白自己沒有權利介懷,但他剋制不了。
“不!特別的是我的童年,從我父親死後,我就被迫離開成長的地方,再也見不到我的親人。這是我唯一擁有的紀念品,其它東西我都來不及帶走…”她說著,心中的沉鬱又溢出口“難道…難道你的童年中都沒有特別喜歡或值得懷念的東西嗎?”張寅青靜靜地凝視她,慢慢的拉起她的手,將串鈴子放在她掌心“有我有許多?錆蛻嚼鐧謀p矗辛慫牽芟胱歐叛弁サ
斕鼐褪俏業募遙僖膊慌率ジ蓋住⒛蓋祝慌鹿萍彝觶換嵛匏攔欏?br>甭獨!攸君從他的話中讀出她所
悉的孤獨!在他狂妄不羈的外表睛,竟也有一顆寂寞徹骨的心?他望著她的眸子又問:“你為什麼會被迫離開呢?”她要怎麼回答呢?最後,攸君很簡單地說:“我外公和祖父變成仇敵。”
“這也是你現在到蘇州的原因,躲避紛爭?”他問。攸君儘量扯開這個話題,點點頭說:“所以,串鈴子彌足珍貴,它提醒我那段幸福的子。”張寅青突然笑了出來,正經的表情不見了,他指揮馬往前幾步,再轉過頭頑皮地說:“攸君,這玩具也夠破舊,該是換新玩具的時候了。”他們就這樣停停走走,不管真正的心情如何,終於到了白衣庵。她敲著掩在深蔭中的木門,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詢問陳居士的下落。那應門的女尼竟說:“你是攸君姑娘吧?陳居士正等著你呢!”攸君心中的欣喜非筆墨所能形容,看到陳圓圓時,她差點忘記站在庵前一角的張寅青。
“我的兒呀,你可讓我急瘋了。”陳圓圓一見她就動地說:“你一眨眼就消失了,阿川和大龍還在石陂一帶找你的行蹤呢!”她們互訴完別後的情形,攸君才想到要介紹張寅青。陳圓圓驚詫地說:“張寅青?你…你不是那三個強盜之一嗎?”
“姨婆,他不是強盜,而是江湖中的俠士。”攸君趕緊為他解釋“這次要不是他一路相陪,你可真的再也見不到我了。”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高高的個子、俊的五官,看來出身並不差,但孤男寡女結伴了幾
,總覺得是攸君有虧。陳圓圓希望事情趕緊過去,於是用打發的語氣說:“真謝謝張公子對攸君的照顧,我已經準備了一百兩銀子,表示我的一點心意。”張寅青的笑臉馬上變成灰臉“我幫助攸君,是居於朋友的立場,而不是為了錢。”
“姨婆,他不要錢的!”攸君也說。哦!連閨名都上口了?陳圓圓原非古板之人,但攸君身份特殊,總不希望她牽扯上一些不明的人事。陳圓圓改口說:“那我們就大恩不言謝了,佛門之地,一切清靜,恕我們不招待,公子請回吧!”張寅青覺得自己有點被掃地出門的覺,但面對那麼多的女尼,加上自己理不清的心態,他也就糊塗地和攸君道別了。走出白衣庵,看烈
在樹梢上強烈閃爍,再回頭看看那深鎖的庵院,一種可怕的孤獨
淹沒了他。就這樣嗎?他和攸君的相伴就只有這一段嗎?不,還沒有完吧?她的眼眸內似乎總藏著一些東西,而他的心也仍放不開…他回頭又回頭,白衣庵的牆並不高,應該擋不住他,不是嗎?想到此,他整個人頓時放鬆,甚至有些雀躍,用力拍拍馬
股,就在大道上狂奔起來,捲起一層又一層的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