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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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長夜(中)至於劉澄紅,連嘆氣的神也沒剩多少了,只覺疲憊不堪,懨懨地,除了盯著那頭的消息,對逛街買菜都沒了興致。
一者,她替兒子傷心。二者,她覺得對不起人家姑娘,心裡頭難受——她這麼多年下來,當然明白自己兒子乾的大致是個什麼活兒而這回出了事,人人都嘆“年輕人衝得太急”、“應該先看看再動”劉澄紅聽了,起先心痛扼腕,後來自個兒在那一琢磨,漸漸就回過味來了:簡丹子穩得很,少年老成,哪裡急了那簡丹還能是為了什麼?
“外面”科技發達醫療好,斷肢都能再生這事兒連她這樣兒的老太婆都聽說了,那小姑娘聰明伶俐唸書好,哪能不知道結果劉澄紅對簡丹出去留學的緣故,倒比簡芳還要更加明白一些;可這一明白,她心裡頭也更難受了。
而且劉澄紅神不好,還有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簡丹跟唐勁好,也就這一年多的事;然而她這當**,這種提心吊膽的
子,已經熬了十來年了…
兒子長得再高再大,也是當年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小團團…
因為劉澄紅沒神,唐勁當晚搭機回到家裡的時候,氣氛格外沉重。
桌子還是那桌子,手藝也還是那手藝,連燈都是那幾盞燈,可飯菜的味道,卻好像徹底變了。
唐啟松乾巴巴說了幾句他學校裡的事,試圖打岔。劉澄紅心不在焉,給她家老頭子面子,勉強應了兩下,可惜接得牛頭不對馬嘴,於是唐啟松也就沒心情說下去了。
而唐勁悶不吭聲,扒完飯摘了外套換鞋。
唐啟松暗歎,一清嗓子:“去哪兒?”他已經放緩了聲音,但習慣使然,還是**的。
幸而此刻唐勁沒心情頂槓:“過去問問。”其實沒什麼可問的,但唐勁不去一回,怎麼呆得住。所以唐啟松沒說“不行”只是一指衣架:“車鑰匙在兜裡。我外套右邊兜裡。”頓了頓,終究不放心:“慢點開。”唐勁點點頭應了,掏了車鑰匙出門,低頭看臺階,一溜兒下去,腳下分毫不慢,眼前不知怎麼卻模糊了。
他知道自己“渾身的病”——有他老爹成天介地在那兒耳提面命,能不知道嗎?而簡丹什麼都不說他,樂呵呵看他熱鬧,頂多不過一笑置之…只除了叨叨他出門開車這一樁跟他爹孃一個樣兒連他們吵架那回居然都還記著不放…
老夫兩個望著兒子出門,對看一眼,俱是索然。
唐勁在昏暗無人的樓道里胡亂抹了把臉,下了最後幾格臺階,疾步走過一段被路燈照亮的樓間空地,上車點火。
熄火拉剎,夏曉雪下了車一甩門。鎖車那“滴”的一聲剛剛落在深秋寂靜的衚衕裡,夏曉雪已經走進四合院的廣亮大門。
她放著燈火通明的主院沒去,門
路直接拐向東邊的小跨院。
有一個掛著記者證的青年男人站在外面菸過癮,剛好看見,緩緩跟了幾步。
一進小跨院,就有一個圓滾滾的機器在門邊候著。夏曉雪大氅帶風,步履分毫不慢,攤手往它頭頂虛虛一按——“叮咚”一聲掌紋掃描通過,夏曉雪已經走了過去。
那記者見狀,就沒跟進去了;他想了想,打開相機皮套,將他帶的單反對準小院門口調好焦距,然後就緊緊夾克,在原地耐心等。
他做這些的時候,夏曉雪已經邁上了臺階,走進了北邊三間正房的中堂。…中堂裡頭是八仙桌與太師椅,這四合院的主人家配的。只是位置被挪過了,擺得隨意。另外有兩杆長槍倚在牆上,通體銀白,紅纓如血。地上擱著長盒,是裝槍的。
一個男人坐在太師椅裡、趴在八仙桌上,正看一段小型全息視頻——人只有巴掌大,不過緻清晰,什麼也不缺——他的淺褐
短髮
陡豎,幾乎好像爆炸頭。
“雪,你的槍術越來越令人驚豔了這個boss可真慘。喏,東西到了,說好的——那槍歸你,明天開始你教我‘破’”夏曉雪走了過去,腳一磕挑過槍來、接在手中略抖了抖試過手
,欣然一點頭:“成
‘破
’六式。”槍尾輕輕一磕全息播放匣子“還有,承蒙惠顧,不盡榮幸,尊貴的圖蘭先生。”圖蘭隨之看去,誇張驚呼:“哎呀,真狡猾難道你為了坑我特地改了價格?”
“為了你,更為了你幾百個同胞。”
“上次還是人民幣,今天變成瑞點了”
“同時數字大幅度縮減。”
“再縮減也是價格岐視。”
“不,出口稅而已。”
“這兒不是出口退稅嗎?”
“我加稅。”
“你們兩個——”一個淺綠眼睛的男人捧著一個花盆只有拳頭大的松樹小盆景走了進來,在窗沿下找了個地方安置“別打嘴仗了,什麼時候動手來一場?”圖蘭搖搖頭:“這還用比嗎?做測試她輸慘,上武器我完蛋。”
“切磋呢?”圖蘭一聳肩:“那個不好說。”
“那就切磋”夏曉雪手腕微動,槍尖依次點著格子窗,試手玩兒,聞言毫無興致:“沒意思,還不如遊戲。”
“是啊,放不開手,還不如擬真格鬥。”圖蘭看向夏曉雪“我可不想誤傷了你。不過,我還是很期待跟你來一場真格的。你還年輕,不考慮考慮更進一步的事兒?這裡的環境跟不上。就像沒有建材造不起房子一樣,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你無論怎麼鍛鍊,身體機能也無法達到更好的狀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夏曉雪緩緩一頷首“謝謝你的提醒與好意。只是,目前我恐怕無暇它顧。”與聰明人說話,點到即可。圖蘭也不強求夏曉雪當即給出回答:“我明白。願你那位朋友早歸來,也願你早
正式光顧我這兒。”
“承你吉言。不過,你現在這樣不好嗎——薪資豐厚、工作清閒。還是——難道督導每招一個學生都有提成?”
“怎麼可能。相反,我現在幾乎恨不得倒貼,只要能招到人——你看,工作清閒與無事可幹,還是有區別的。很有區別。”
“這倒是。放心,你早晚會忙得懷念今天。”
“早晚。可現在還沒有。”淺綠在圖蘭開口勸說夏曉雪的時候就不說話了,聽到這裡一笑直搖頭,安頓好他的盆景朝正房西側那間去了;走了兩步突然立定、轉身:“差點忘了,有個學生家屬剛剛過來,在主院那兒問他女朋友的消息。可憐的孩子,叫什麼——‘湯青’。”銀白的槍尖頓住了,巍然不動,穩如磐石。
夏曉雪眉微微一挑,收槍頓地,看向淺綠眼睛:“唐勁?”
“對對,就是這個——‘湯進’”
“你認識?”圖蘭看看夏曉雪“請他過來坐吧。”他們兩個都不是管這個事的,但他們有同僚在七號的航班上,所以,比起那邊,比起他們對地球的正式發言人那邊,有什麼消息,他這兒反而知道更快一點、更詳細一些。
“謝謝,不過…還是算了。”圖蘭不解。
夏曉雪轉開目光盯向了門外的夜:“不算認識,只是聽說了幾次名字。所以…我怕我忍不住。”她無奈擺擺手,再次道:“謝謝你,圖蘭。”槍往盒子裡一擱,闔蓋起身“明天見。”話音落下,人則挽著長盒出門下了臺階。
圖蘭摸著下巴,目送夏曉雪的身影消失,微嘆了一聲,轉而對淺綠眼睛慨:“女人的奇特友誼。”淺綠眼睛一抖,登時沒好氣:“噢,得了,幾天前,揪著督察領子咆哮如雷的又是哪一位,嗯?有什麼兩樣。簡直在原始人面前丟光了我們的臉害得我逮著那些記者挨個搜相機我說,那傢伙怎麼就不知道提早避開呢——還不如這小女孩”圖蘭有那麼一點點慚愧,不過道歉很誠懇:“給你添麻煩了,易斯。只是,我跟盧英是老鄉。小時候他還救過我一次。”
“那是我的職責,說著玩玩而已。但是,你沒記錯吧?他也算運動健將,可跟你比還是差遠了。”
“怎麼可能記錯。你不知道——正是因為那一次,我開始學體術。”
“…嚇壞了?哈”
“那叫‘大難不死,脫胎換骨’。”這一晚夏曉雪在《身臨其境》裡找了個老對頭出氣去了。她單槍匹馬、倏忽出沒,殺得對方一個營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一晚唐勁在主院七間正房的東邊第三間裡坐了兩個多小時,出來時還差點被記者逮著了。幸好唐勁偵察科目的基本功在那兒,加上發言處對家屬的態度比對記者的溫和得多——他們向前者提供人工服務,有茶水有座位還有“專用通道”對後者愛理不理,只是開了東西兩廂掛了牌子讓他們歇歇——唐勁總算逃出生天。
同樣是這一天……十個囚徒們被帶到了餐廳。
選拔生們很高興來到這兒——他們期待呆會兒能吃一頓飽的。
除了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