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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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平微地一怔,人已下榻站好,道:“三爷,我是姊儿。”他忽而不语,仿佛想着她的话,记不得她是谁似的。
“三爷不是睡下了?都这么晚了,怎还来这儿?”甫问出,她便想冲自己大皱眉,听听她问这什么话?
爷还没质问她,她倒先质问爷了!
她现下仔细一想,适才离开北院内寝时,她站在几步外往他的睡榻看去,似未瞧见他的鞋摆在踏架上…那么,薄薄帷幔内隆起的仅是被子而已?他确实睡下了,但又起身,在她之前便走出北院?
思绪一道道,她苦笑:心想该找什么理由搪,一边也打起
神等着听他的嘲
冷哼。
然,并非她预料的责难,更无嘲讽冷笑,她原以为是慵懒倚门而立的苗沃萌突然毫无预警地朝前倒下!
“三爷?”她惊呼奔近,本能地伸长双臂,幸好来得及捧住他的脑袋瓜,没教他磕得头破血。
一碰触到他的脸,才惊觉他颊面冰凉,额面尽布冷汗。
“三爷——三爷听得见我说话吗?”指微颤地轻拍他脸颊,她焦急地低问。
苗沃萌神识并未丧失,觉一双温热的手在脸上游移、拍抚,他嗅到淡香,这气味似混过木材香气,他心弦微动…
姊儿。
他记起她了。
这一夜疼痛来势油汹,在他脑颅里摧残,他思绪几成一片空白。
“…扶我起身。”齿间涩涩挤出声音,像每个字都磨出血丝似的。
陆世平见他能说话了,急跳的心稍稳。
她连忙拉他一臂搭在肩上,顾不得什么,一手已绕去搂紧他薄秀身,使着劲儿帮他站起,再让他靠着自个儿身侧,缓缓走回那张长榻。
她先扶他坐下,再将青布盖子底下的木头和制琴工具全挪到桌案上,待回头,他上半身竟已歪倒、侧卧在榻上。
长榻整个空出位置后,她下他的丝质墨履,再将他袍服中的两条长腿搬上榻,让他躺得舒适些。
“你躺会儿,我这就去跟方总管说,遣人请大夫过府。”她抓着袖子擦拭他一额冷汗,正要离开,手却被他修长五指准抓住。
“没用的。城里大夫皆束手无策,不必惊扰家里…专治我头症的朱大夫在邻县义诊,再过几才会返回太湖。”
“头症…”她呐呐颤。
“三爷是头疼得厉害,才、才如此吗?”苗沃萌没有回答,却似一波剧疼再次涌起,他忍痛般闷哼一声,一手不由得按住发的脑勺。
是那处曾挨过师父狠击、高高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半句话都吐不出,浓重的愧疚与的怜惜
叠,犹如烧红碟直直烙在心尖。
她倏地起身,他再揪住她已无力,任宽袖软软垂落榻面。
苗沃萌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觉浑身力气皆拿来抵抗那样的痛。
然后…在疼痛稍退时,他又能捕捉那来来去去、不知张罗着什么的脚步声,轻且焦急,他能从她行走、举止所发出的声响中,分辨出她此时心绪。
嘶——该死!又疼了…
“三爷,我点了烛火,也把养在铜盆炭渣里悼火重新燃起了,拿陶制茶壶装了些水搁在炭火上烧,但水烧得还不够热,你将就些,我先帮你净净脸。”这儿没有设小灶房,离大宅的灶房院子又远,还好厅侧小室寻常皆备着一大缸清水,而他们白燃起来取暖的火铜盆亦搁在小室,她只好克难,勉强烧出温水。
入夜溜出来,她身上也没带帕子,干脆取过制琴的篾刀利落地割掉一大截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