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火红的死神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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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在天堂与你同榻。死人更懂得死人。

那一场大火是怎么引燃的,至今没有得出确凿的答案。它简直是从天而降,我今天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十分不真实,像梦中的梦,令人模糊不清,难以置信。这场震惊整条街区的大火所夺走的、或者说带给我的悲伤,使我在几天之后仍然和得不出一滴眼泪。

晚上我一般都睡得很迟,喧哗而杂的白天总是使我到格外劳神疲倦,由于厌倦,我总是觉得白天长得没边没沿。

而每天晚饭后一直到深夜这段时间,我便到舒松而快乐。我常常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脑子里没完没了地像演电影似的滑过许许多多的人与事,在松弛中,我任凭那些图画一般的镜头一幕幕闪现。这段时间还可以做梦,做极为真实的梦。我经常不打开灯,想象自己正在一个石里,或者在一块巨石的隙中,我和一个类似于自己的人在谈,她就在我的对面很近的地方呼和说话,但我看不见她的脸孔和身影,我的身边只有一片模糊而沉甸甸的黑暗。我潜入这样一个秘密而安全的地方,这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停滞的。我坐在沙发上,或在地毯上来来回回走动,脚步如同猫一样轻悄,动作和话语都十分审慎,生怕打破什么。

我在这里常常看到许许多多的生灵,比如我曾经看到过葛家女人排列在一群女幽灵的队伍里,举着一面复仇的小旗子声嘶力竭地叫喊。虽然那一次我并没有听到她喊的是什么,但从她愤怒得扭曲了嘴上,我看到了她的话语,她的嘴是一朵血一样红的火苗,那火苗跳跃出来的曲线是一种象形文字,我就是通过这种象形文字看到了她的话语的。

另一次,我看到的是在一个雨后的巨大的天市场里边,地上的泥浆了我一腿,货摊上的蔬菜都像纸画的那样鲜。数不清的童年的人面孔都拥挤在这里。一阵混吨和喧闹之后,我发现黑暗中有一只眼睛紧紧跟随着我,我试图看见这个人的整个脸孔和身体,但是除了这一只眼睛之外,我再也看不见这个人身体的任何部位,也就是说,这个人光秃秃的就剩下一只眼睛,跟随我的只是这只眼睛。

我先是惊恐了一阵,但是我很快就看出来了,这只眼睛原来是我的。我买东西的时候,小贩们总是不断地欺骗我,这时候我身边的那只眼睛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是鬼怪般的鸣叫。小贩们慌地寻找这个声音,他们看看我的嘴,发现尖叫并不是我发出的,然后他们转向我身边的这一只眼睛,仿佛是看到了某种奇特而骇人的东西,胆怯地把东西称足分量给我。我十分得意,从一个货摊到另一个货摊,招摇来去,买了很多东西。

最后,我冲着空气说“跟我回家吧。”那只眼睛说“我已经和月光织在一起了,我的这一只眼睛再也不会像花瓣那样被男人打碎了,现在我住在尘世的屋顶上,黑暗是我的对手,我再也不会让我们女人的眼睛像灯盏那样一盏一盏被暴力熄灭。”她的声音在不知是什么季节的风中飘浮。然后,她的低语和脚步声就飘然而去,着在黑暗中厮杀的风声而去。那声音在多重的或者说多声部的“合唱”中,成为一声强有力的女人的“独唱”

以往,我在这种亦真亦假的幻境中所看到的人和事,都是过去了的旧人旧物。可是,这天晚上,我在黑暗中却意外地看见了禾。

她从一扇门旁边探出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冲我微笑,笑容姣美得如同一圈圈涟游在她的光滑的脸颊上弥散。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穿衣服,赤身体地就从房间里闪出身,在一种殷红的天光映耀下,她光滑的肌肤如同一条红鱼。但是,她没有一点不自信或羞怯的神态,从从容容地在走廊里与人们错而过。我远远地看着她,尽管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脸上有一种从睡眠中忽然惊醒的困倦,但是她那双离恍惚的大眼睛依然妩媚,特立独行地凝视着前边,一点也意识不到自己身上正一丝不挂。我十分惊诧,焦急地向她挥手,想让她离开这里,因为这是幽灵经常出没的地方。我喊她的名字,但是,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消失了,无论我多么用力。也无济于事。我想上前去推开她,但是,她不等我到她跟前,她的身子向后一仰。就被噬了,她的身影也随之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身边全是模糊不清的身影在晃动,我渺茫地希冀是自己看错了人,继续在那幽长的曲曲折折的走廊里巡视,人们的脸上挂着一层巫气。天很黑,为了清方向,我闭上了眼睛。我沿着狭窄的长廊走来走去,却不敢回头向后边看,我听说乡间有个说法,在黑暗的地方走路不要往后看,因为人的双肩上有两朵“肩火”肩火亮着,鬼怪就不敢靠近你,但如果你胆怯地回头,你头部的转动和你因紧张而重的呼,就会把“肩火”给吹灭了,鬼怪就会上来住你。

这时候,我听到一丝类似于呻的气息在我不远的四周轻轻唤着,因为我急于找到禾,所以我觉得那声音便很像是她发出的。

走廊里的温度忽然热起来,我掉了上衣。然后,我发现了一扇房门,我一看,原来正是禾的房门。我推门而入,我听到刚才那模糊不清的呻声离我靠近了,而且室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像一股凶猛的头。我热得大汗淋漓,马上就要虚过去了,我气吁吁,急促地唤着禾。

声越来越近,我沿着那声音走到里间的一扇门前,我悉这扇屋门,那是禾的卧房。我焦急地敲门,可是里边没有回应,我便用力推门。我到那门十分烫手,而且门框已经被高温拧歪走形,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我清晰地听到了那呻声就是从里间屋里渗透出来的。

我从钥匙孔向里边窥望,我看到一个通体透明的女人形的躯体蜷缩在上,她的腿奇怪地拘挛着,双臂僵硬地环抱在前,她的头发、眉全部光秃秃的,她侧卧在上一动不动。她的身边窜跳着无数只火苗一般的鲜红的舌头,她身上的发就是被那些火苗似的红舌头“”光的。我用力看这个女人,她不像是禾,好像是另外什么人。可是我听到了她发出的呻声,那磁质的嗓音的确是禾的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浑身一抖,回过神来。

这时,我到一阵恐惧,意识到我在自己莫想的世界里呆得太久了,我怀疑自己又潜入了一个神秘的境地,一个非正当的领地。别人是否都抵达过“那里”我无从所知。但是,回想起来“那里”从我很小的时候起,就开始伴随于我的脑中,像风一样跟随着我的脚步,无论我在雨中,在街上,在旷场还是在人群里,它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或场景闪现。它是一个无底的,如果我不打算及时收住思路,我的目光将无止境地伸展下去。

到恐怖,慌慌张张地打断自己。然后就打开了电灯。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盯住墙壁上的挂钟楞了一会儿神,然后站起来神不守舍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但又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打算去母亲的房间看看,然后回来洗个澡,放松一下,就上睡觉。

来到母亲房间的时候,母亲正在写着什么。

我说“妈妈,这么晚了还写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我也不想瞒你,我想…”她断住,又迟疑起来。

“说嘛。”我有些急不可待。

“我想给你找个…父亲。”母亲说完,就用眼睛没有把握地瞧着我,等待我的反应。

我一下楞住了。

但隔了一会儿,我便嘿嘿笑起来“是吗?好啊,好啊。”我笑了一阵,又说“不过,这人跟我没什么关系。您给自己我个老伴就是了。”我母亲说“怎么跟你没关系?我是个快活到头的人了,老伴不老伴的其实是无所谓了。但是,我得给你找个父亲。不定哪天我一口气上不来,你就成孤儿了,那怎么行。咱们家又不缺房子,缺的是房子里的人。”我说“妈,您可真有意思,我多大了!再说,什么快活到头了’,我们的安宁子不才开始嘛。”母亲说“今天我从报纸上看到一个报道,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博士生的征婚事迹。他是独生子,三十一岁,相貌也不错,然而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这件事几乎成了他父母的一桩心事,整天长吁短叹。一个月前他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两年。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的第三个反应是自杀。可是回到家看到忧心仲仲、年迈体衰的父母,他觉得若这样摇手走了,实在对不起父母。经过反复思考,始终于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决定了却他们的心愿,并打算为他们留下一个后代。自从他查出这病之后,他没有告诉家人,他不愿打破家里的安宁。只是背着他们在报纸上登了一个征婚广告,并且把自己的身体情况以及心愿如实登出。结果,一下子得到不少女人的呼应。后来,他看中了一个女医生,这个女医生对他的生命充了信心。他们结婚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小女儿。虽然最终他没能选死亡的命运,可是,他毕竟欣地活过了,并且留下了自己的后代。”

“那…那个女人怎么办?”我说“这样的事迹还要赞美吗?也就是我们中国会为这样的事大唱赞歌。”

“那个女医生是自己愿意的嘛。咱们不管它的道德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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