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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落地走进电梯,往下降落到负二楼的车库里,离开了喧嚣与呕吐物的臭味,找到了来时的车位,坐在了副驾驶室里,过一会,栗山也下来了,一股坐在驾驶座上。

“好啦。”他说,“明天就可以把你送出去了。”他原本指望从鬼切脸上捉住稍许的喜悦,却一无所获,不到吃惊。

“怎么了?”他说,“我为你忙东忙西,冒着危险,你就没什么好的吗?”

“不着急,等真出去了,我再好好谢你。”这老巨猾的人类反复掂量着仿真人的回答,不免起了疑心,但马上又认为,仿真人这种生物毕竟还是缺少灵活的反叛头脑,说到底,他想,这家伙接下来是死是活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总不至于出什么差错——除非他不想活了。

鬼切回到仓库的时候,刚好过了十二点。他把自己的伪装下来,扔在地下,脸颊挨着破旧的海绵垫,那海绵垫的表面肮脏到极点,显示出一种疲倦的柔软。

窗口里,紫的夜空中,残缺的弦月,像镶嵌在玻璃里的一副油画,边缘像墨水融化在水里一样,发散开来,晕染着模糊的微光。

黑夜变作巨大沙漏,时间成了可视之物,柔滑而宁静地逝着。

——《源氏物语》里,红叶赏宴会后喝醉了的源氏公子,就是在这样的月里,遇见了他诵着“朦胧月夜,美景世无双”的热情勇敢的情人的吧。

这样的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像短路的火花般爆炸,消失。

他一整夜地数着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剩下的时间。

第二天四点五十的时候,两人来到边境关口。若是乘坐城际快车这种公共通离开,那须得多一道关卡,因此他们选择的代步工具,仍是那辆陈旧的电动汽车,车辆须得接受搜查,人则要通过安检系统,再接受人工的证件查验。

记者先过去了,心情十分紧张,但看鬼切的脸上,仍然平静得滴水不漏,于是他想:“这家伙还真能忍!”工作人员在鬼切脸上盯了几次,时长久到栗山差点准备拔腿逃跑,最终还是敲了章,放鬼切走了。

他们刚开出两三公里地,一个汽车充电站的标识映入眼帘。

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鬼切,忽然向他发话了:“在前面的充电站停一会,帮我买点饮料。”

“你怎么不去?”

“谁知道我们有没有开出警察的地盘,这不是以防万一。”栗山不鬼切随意指挥自己,但又对他的话无可辩驳,因此不耐烦地去了超市,当他正在收银台付钱时,忽地眼角余光里瞥见那仿真人爬下车来,坐到驾驶座上去,他还没完成付款,就急急忙忙往外冲,只来得及瞥见后视镜里那双眼睛,汽车竟在他的视野里绝尘而去。留下他提着两瓶可乐在原地暴跳如雷,充电站里的工作人员都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他把可乐砸在充电器上,里面冒着泡沫的棕体溅了一地,不一会总算有人敢来问他怎么回事,记者听见不远处有人正背对着他,手按着手机小声说话,似乎是在跟警察说明情况,便收起了气焰,怕闹大了,自己偷渡仿真人的事情就要捅出去,于是他强迫自己从狂怒中清醒过来,只能苦笑着对那些工作人员说,他跟他朋友出来旅游,中途有事分道扬镳了,并乖乖地支付了污损设备的赔偿金,并叫来租车载他回去了。

而鬼切——鬼切已经穿出了城际公路,车速调成高效模式,车载香水瓶里的黄体摇晃个不停,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获得了完全的、短暂的自由,他既不愿东躲西藏、数着剩下来的寿命过活,又不愿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博弈的棋子,他一早就决定好了,要让自己终结在被人类抛弃的那片荒芜的土地;那片他曾在河对岸,隔着挂着三具尸体的铁丝网眺望过的化外之地;从前他不懂为什么那几个仿真人要越过河往外跑,明明那是一片虚无的废墟,现在他明白了,垂死的大象会离开同伴,主动地为自己寻找墓地,将死的仿真人,也会如此——而城市里实在太拥挤,没有一片可安眠之处。

他摇下车窗,呼啸的冷风立即钻进车厢里,发出旋转的呜呜声,车里接入的网络已被提前切断,没有导航,他无法准确得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离城市越来越远。

在逃离中,他仍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座罪恶之城——那片处在城市边缘的被心保护着的绿地,正勉强地遮挡着身后五光十的建筑物,仿佛亚当夏娃那片遮羞的叶子。

过了五点,正是夕西下的时间点,地平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西边空中,一轮笨重红,正在缓缓下坠,仿佛天幕无法承受住这样的重量,天地间散漫地铺了赤的霞光,照亮了枯干贫瘠的地面,照亮了他死灰般的眼睛。

他驾驶着这一辆小小的车,皮肤,指甲,牙齿,都浸在这样的红光里,如同裹着一团逐渐暗淡的火焰,车是画中的景,他是景中的人——直到他从光明驶进黯淡的夜

稀拉拉的残破建筑群出现在视野里,高高矮矮,其间似乎分布着一些可以被称之为“街道”的空隙,鬼切对着它注视了一会,然后慢慢靠近它,把车停在一间三层的小公寓边,走下车来。

使用过度的旧车在这一刻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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