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知道就在外面。现在我把你的命书先给你。”说完,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打开他身后的一口书橱;里面有一叠命书“赛虚中”捡出其中的一份,递了给阿利。
翻开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上面明明写着“身为赵大人家书童,现随赵大人督察军务来浙。”这不太神奇了!
“先生,先生,你不是什么‘赛虚中’,简直是‘赛神仙’。”
“岂敢,岂敢!小官你去请你家主人来吧。”赵文华就坐在一板之隔的厅上,对‘赛虚中’前后所说的话,只字不遗地都听在耳中,心里却是将信将疑。及至听到阿利惊喜集的声音,急忙起身
了上去,先取阿利的命书来看,见到指奇他的身分,一样也是愣住了。
“老爷,”阿利赞叹不绝:“真灵,真灵!你快请进去。”赵文华点点头,放缓了步伐,从容入室。只见“赛虚中”已离桌伫立,望影长揖,口中说道:“晚生自己推算,今年今月,命中要遇贵人;推算方向,介乎苏杭之间,所以特地移砚鸳糊。果然命中注定,幸何如之!请坐,请坐!”向来星相的酬金,是可以因人而异的,真个遇见财雄势大的贵人,尽不妨狮子大开口;赵文华懂得这个规矩,便即答道:“果然你算得准,我送你二百两银子。”
“算得不准,分文不敢领赏。算准了,是千金之命,请坐!”
“赛虚中”郑重其事地去关上房门,重回座位,提笔在水牌上写道:“真人不相!姑以‘天水先生’奉称。”这套别出心裁的江湖诀,使赵文华兴起其人不凡之
,点点头说:“悉听尊便,足下贵姓?”
“赵钱孙百家姓上居次。”
“钱先生!”赵文华亦涉猎过星命之学,先提一个疑问,“此道始于唐朝李虚中,只用年月而不用时;到宋朝的徐子平,加用时辰,成为八字,推算愈趋
密。足下以虚中标榜,仿佛与子平之术异趣,其别有说乎?”
“天水先生问在要害上了!说实话,星命之学,总是有漏的,以天下之大,同年同月同
同时生的人,不知凡几,而穷通富贵,各各不同,术者不能自圆其说,于是别创一说,以为补救。譬如五行调剂,缺水的生于水乡,正好补岂不足,命就好了。殊不知创一新说,即生一新的漏
;于是又别创一说以为补救。地要分南北,时辰要分上三刻、下三刻;愈细愈支离,愈
愈琐碎,舍本逐末,窃所不取,倒不如以虚中为法,观其大凡,反为不失其要。”
“高明之至!”赵文华又问“星命之学,派别甚多,各有心得。不知钱先生师何宗派?”
“我师天道!”
“赛虚中”答说:“天道无非盈虚之理。东坡道得好:‘人有悲离合,月有
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命理亦复如此,
财子禄,皆有定数;加减乘除,大致相同。有人家财万贯,艰于子息;有人享尽荣华,可惜不寿;有人坎坷一生,子孙大发。丰于此者必绌于彼,所以惜福方能多福,千钟之禄,一
而尽,倒不如细水长
,吃几十年安安闲闲的清茶淡饭。”此番议论听得赵文华悚然心惊,不由得垂首低眉,降心相问:“敬聆高论,如闻晨钟。请钱先生进一步指点
津!”
“天水先生还有三十年大运,命书隔夜已经批就。于盛意,有几句逆耳之言,不知可能鉴纳!”
“请教,请教,君子问祸不问福。”
“祸是没有的。大运如中天,方兴未艾;不过‘五福寿为先’,而寿与禄不可分,禄尽则寿终。”
“赛虚中”略停一下又说:“天水先生,禄者,不尽指爵禄;正财、偏财、横财,都是禄。尊命偏财虽丰,不及正财;所以偏财不可多取!”
“如果多取了呢?”
“多取偏财,当然正财就少了。”
“喔!”赵文华又问“何谓正财?”照“赛虚中”的解释,正财就是做官应得的俸禄。他断赵文华还有三十年大运,入阁拜相,位极人臣,如说正财少了,也就是说做官做不到那么久。此事关系重大,赵文华不由得大生惊惕。
由此惊惕,自然就会想到,幸亏早遇高人,指点趋吉避凶、化险为夷的明路。欣之余,大为
,随即想到一条报答的路子。
“钱先生,方伎一道,我亦阅历得多。不是我有意恭维,象足下说得这样子透彻的,实在少见。我引荐足下到相府门下,只要严阁老、严公子照应钱先生,我包你三世吃着不尽。
你料理行装,十天、半个月之后,跟我同船进京。”
“赛虚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他的“隔夜算命”是哄人的玩意;隔室另外好酒好,供养着一名落魄文士,此人有样本事,下笔如飞,一面听“赛虚中”套来人的话,一面便能笔录下来。至于叙完身世,后面所批的命理,原有若干现成的套子在,改头换面,截东移西,凑搭成器。等“赛虚中”随口敷衍,磨够了时候,将那篇刚刚完稿的命书,安放在活络书橱中,通个暗号“赛虚中”开橱探手即得。
至于这天的作伪,是罗龙文策划、赵忠联络,主仆三人未出公馆,已先有人通风报信。而就在此时,赵忠亦正与他的手在隔室捣鬼。布置如此严密,呼应如此灵活,自然更显得神乎其神。但如单
骑马进了相府,严阁老说一声:“你会隔夜算命,很好!想来昨天已知道老夫今天会跟你请教,命书早已批就,且取来看!”那时原形毕
,怎么得了?”这是
命出入的事,若在眼前得罪了赵文华,也比蹈虎尾、履
冰来得高明。主意打定,随即有所动作。仓皇离座,绕过桌角,长揖到地。
“多蒙栽培,不尽。不过,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有苦衷!”赵文华微
意外,摆一摆手说:“不必多礼,且坐了谈。”谈些什么呢?走江湖而能想出“隔夜算命”这种花样的人,自然有些急智,说有“苦衷”尚不知如何推辞,而就这俄顷之间,已想好了很好的一套话可以回答。
“造自己推算过,也请同道推算过,众口一词,宜南不宜北!”
“赛虚中”搪得这一句就从容了,装作说话太急,需要缓一缓气的神情,接下来接述理由“
造水多火少,北方壬癸水,水上加水,泛滥成灾;南方丙丁火,恰好补
造之不足。这是同道以五行论命,而晚生别有看法,适可印证同道的看法。
造命中有贵人,然而可一不可再!凡事过则生火,今天得遇赵大人,是我的命,不过,好到头了!倘或得福不知,冒昧躁进,只怕今
为相府的门客,明
就成异乡的孤魂。蝼蚁尚且惜命,赵大人的盛情,晚生唯有心领谢谢了!”于是“赛虚中”开了橱门,取出厚厚的一份命书,双手奉上。赵文华接到手中一看,上写:“乾造,赵”;另一行生年月
时,亦皆无误,便即欣然藏入衣袋,带回去仔细参详。
“钱先生,今一会,颇得教益;明后天得暇,我打发人来接你,再容我细细请教。如何?”
“是,是!晚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