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50卷)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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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叱声未落,金抡中气壁,被反震之力撕裂虎口,口鼻溢血,拼着身受内创一步不退,抡得殷横野体势歪斜,锁限溃碎!恶佛双手握,咆哮着朝殷横野背门轰落;而始终采取守势、牢牢引老人指锋的耿照易守为攻,旋风般的刀势挟毁天灭地之威,反扑殷横野。

——风,起于青苹之末!儘管施展之人修为不足,这是殷横野此生头一回,被两式五极天峰的成名绝招夹击,想不通两名小辈是如何习得,当三奇谷外遭遇「残拳」的恐怖记忆倏然复甦,唯恐韩破凡、武登庸就在左近,心中仅只一念:「……走!」形散影消快逾光走,尚不及瞬目,迳从刀光影拳风间穿出,扑向院外,勐地撞上一堵看不见的防壁,整个人狼狈弹回,见堂里聂雨出一道殷红血箭,这才明白过来:「不知所谓的小子,竟以命阻挡老夫!」天下术法宗门,无论哪家都是以惑五心识的障眼法为主,极罕作用于现实中。

产生实体效果的术法不但艰深困难、限制多多,还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乃至承担后果,故为术者所不取。

聂雨为牵制「分光化影」,在院中佈置的全是及身实阵,须亲临现场,以纵,承担了极其巨大的风险。

殷横野窜出合围圈子,方位无法事先预测,聂雨控五行,立起一障阻却,代价便是承受三成的反震力道;这种情况再来个三两回,毋须殷横野痛下杀手,光阵式反馈便能要了他的命。

耿照等三人绝招落空,一下找不着敌踪,殷横野却于这短短的一息间恢复了理智:「韩破凡与武登庸哪怕有一人在此,何须小辈出手?又是耿小子的诡计!」回身出指,气芒如烟花绚烂夺目,眨眼淹没了急急回头的三人。

金光撞在最外侧的防壁之上,夹杂着无数血花。

聂雨唯恐阵中三人被成蜂窝,倒转枢纽:「……撤!」水屋似的阵壁消散,才传出耿照的大喝:「别要走了殷贼!闭阵……闭阵!」聂雨施为,漫天金芒一收,赫见雪青披发倒落、长坠地,身上没有盔甲包覆的地方,数不清有多少伤痕,其中必有紧要之处,已起不了身;耿照右臂垂落身侧,整条袖管全是黏稠血污,受创非轻,左手勉强环住雪青,挣扎起。

恶佛挡在两人之前,僧衣化作血袍,双目圆瞠,也不知还有没有气。

(不过一瞬,怎能……怎能溃败如斯!)「……来不及了!」殷横野指带炽华,分向两头,对准堂内的如箭矢一般,取聂雨之命;另一手的气劲甩动如长鞭,扫向耿照等三人——一道刺耳的破空声至,殷横野身形一挫,双臂错,凌厉的指风接连削短了来物,却来不及将它彻底破坏或扫开,锐风竟已迫近面门。

殷横野不及细思,忙凝住身前四尺,岂料那物事连停都没停够一息,飕然即至!千钧一发,殷横野施展「分光化影」避过,乌影「笃!」一声牢牢进他原先所在处的地面,失去饰羽的半截黑杆仍有两尺长短,通体漾着狞恶的金属乌光,居然是一枚铁箭。

便只这么一停,阵中三人退回廊间,聂雨重启阵壁,再度将殷横野困于水屋内。

青眸光散,仓促间难以解甲验伤,耿照忍痛捏着皮开绽的右拳,将血滴进她微启的檀口中。

片刻女郎眉头颤蹙,似恢复一丝行动力,本能抬臂,不意扯动伤处,痛得身子微拘。

耿照观察她蜷缩的方向,俯近肩,咬住系甲革带,以掌按甲,运功咬断带子,撕开底衣肚兜,见高耸的雪下,有个骨碌碌冒着血的小;若非打穿肋骨,抵销了绝大部分的劲道,这下绝对是穿心肺的致命伤。

他移右掌至伤口上,毫不吝惜地挤血滴落,要不多时雪青的出血便减缓了许多。

女郎神识略复,便即强聚眸焦,歙动樱:「盟……盟主……殷、殷贼……」开口并无休休气声,显未伤及肺脏。

耿照放下心来,将撕下的衣布入她掌里,导引她紧创口,低道:「你且安心待着,殷贼由我来杀。」说话间右臂已自行止血,但受创的筋骨不如血恢复得快。

耿照活动左臂,出预藏在廊庑间的另一柄刀,刀锋抵住右手掌心,扬声道:「大师请来!我有一疗伤速法。」远处恶佛摇了摇头,并未接口,难以判断伤势轻重。

他一身重袍俱染成了污浓血,按理不是皮轻伤,然而半边披血、眼创凄厉的面孔不知怎的,却无一丝慌狰狞,予人极度宁静之,兀自以完好的右眼,凝视着阵中忽现忽隐的殷横野。

合围的三人可说是一败涂地,殷横野仍无法迳行闯阵,除了聂雨心设置的这个外阵并非匆促应势之物,不致频繁地造成反震,消耗阵主的血以外,更致命的是从天外来的铁箭,强劲的箭势连凝功锁脉都无法阻挡,殷横野只能以身法闪避,一时陷入僵持。

远方天际轰隆隐隐,空气中水气渐浓,乌云慢慢掩去了光。

视线不佳,不利远攻之器,铁箭却不受影响,不但落点奇准,穿透力更是一次比一次强。

殷横野缓不出手破坏阵壁,屡被迫回中心,不由暗忖:「当今武林,如猿臂飞燕门、狮蛮山、铁鹞无鞅等以艺着称的门派,久不闻名宿高人矣!耿家小子哪里找来这般神?」百忙中锐目疾扫,见山上一抹乌影,被山风吹开大氅,出浑身劲装,曲线宛然,远眺亦觉玲珑有致,竟是女子!所持的大弓高过头顶,绝非江湖形制,只部曲中能见得,弓弧迴映着渐渐转薄的头,绽出蓝汪汪的利器光华,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殷横野知掌故,灵光一闪:「那是……‘食尘’!」捋鬚大笑:「巴蛇千种毒,其最乌梢蛇!原来是五帝窟漱宗主到了,怎地不打声招呼?」声音随功力远远送出,便在半山也能清楚听闻。

乌梢蛇自无毒,殷横野随口所引,原诗本作「鼻褰蛇」,即白花蛇。

然而民间盛传,若在野外打杀乌梢蛇未竟全功,乌梢蛇必定尾随而回,伺机报复。

漱玉节年少时以恩仇必报的明快作风,得了「剑嵴乌梢」之号,岂料在老人说来,却成了埋伏出手、暗箭伤人之「毒」。

以漱玉节的功力,便在山上叫喊,也穿不过谷间猎猎作响的大风,但呈品字形飕飕落、几乎同时到达的三枝铁箭,差不多可以当成她的回覆。

殷横野仗有「分光化影」的绝顶身法,虽被困于阵中,倒也避得潇洒自若;除非山巅之上能以这般功力术,齐发百箭,那还稍具威胁,然而世上岂有第二柄食尘弓刀,哪来第二名「剑嵴乌梢」漱玉节?除开无力再战的雪青,分立两侧廊下的耿照和南冥,仍无丝毫行动,彷彿只等漱玉节不紧不慢一轮滥,便能除掉自己似的……这种荒谬到近乎愚蠢的散漫姿态,令殷横野莫名到焦躁。

事有蹊跷。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思忖之间,铁箭接连落下,殷横野从容闪避,或信手吐劲震偏来势,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院子中间。

「……就是现在!」堂内聂雨忽一喝,飞快转动术式,殷横野顿觉腹间如遭炮烙,不及惨叫出声,蓦地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兜头盖落,将他牢牢在地上。

列名「凌云三才」的绝顶高人单膝跪倒,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上漱玉节福至心灵,挽弓疾放,离弦的铁箭仰天划了道陡弧,悍然飙落!殷横野无法起身,运起十二成元功勉力抬头,在身前凝出一丈锁限,层层磨耗箭速,然而势不能止;箭镞至面前尺许,殷横野解开锁限复又凝起,却是在眼鼻之前凝成一枚拳头大小,缩至极,铁箭如削中一团捆实的鞣革圆球,偏开寸许。

殷横野奋力侧首堪堪避过,头冷汗。

廊下,耿照放落怀中的雪青,刀右手,跃出栏杆,俯首疾奔如鹰鹞,拖刀直扑而来!殷横野不由得瞪大眼睛,张口无言。

——为……为什么他不受阵势所限?(这到底是什么阵?到底是什么阵?)囊中烙铁般的炙痛将老人拉回现实。

他看见耿照越奔越近,绝命的一刻彷彿被无限拉长,嘲讽他半生无敌,卓然立于武道之巅,翻手为云覆手雨,最终却只能跪地不动,犬死于荒山僻院里——直到他瞥见少年那透出带的炽亮白光为止。

化骊珠。

耿小子并未伤重到须藉外力的程度……运使骊珠之力,是为了在这怪异的阵象中行动自如么?原来如此。

所以南冥没掩杀过来。

没有化骊珠的人,无法在阵里行动——想到南冥,殷横野余光一瞥,发现血袍疯僧颈间的髑髅串下,早已不见刀魄踪影。

刀魄……如炙炭般灼烫着他的衣囊里,贮放的正是用以剋制佛血异能的刀魄。

由镂空的廊庑栏杆望入,雪间所佩的刀魄亦消失无踪,遑论耿小子身上那枚。

如此紧要之物,不会恰好都在战斗中丢失,况且佛血能……等等,若此间并无天佛血,他们拿刀魄去干了什么?殷横野忽想起,伊黄粱所转述的冷炉谷龙皇祭殿一战里,胤铿最后的杀着。

他不知道耿照从哪儿来祭殿的龙息之阵,但毫无疑问,是他殷横野亲自把成阵的础石带了进来,甚至贴身收藏;死于此间,必为耿家小子所笑。

这是不折不扣的「自讨死耳」,是对他半生智者之名,最残酷无情的讽刺。

但你的狗屎运气,也只能到这里了,耿小子。

老人抬起发覆额的瘦脸,冷不防伸手入怀,握住那枚正源源输出能量,以维持大阵运转的石卵,见耿照身形顿止、判断这一击已难奏功,仍稳稳将手中刀朝老人脖颈旋掷而来,随即毫不犹豫转身……殷横野不出掺杂愤恨与赏的複杂神

放手从来是最难的。

可惜了,耿小子。

方方面面都是。

他运起全身功力,将滚烫的刀魄捏成虀粉,厉声喝道:「……破!」那股难以形容的强大迫顿时一空,祭殿之阵应声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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