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旧都一夜帝女花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收藏猫猫看书,防止丢失阅读进度】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田笑和铁萼瑛正坐在离古家旧宅不远的一处土垣上,环子像只穿花蝴蝶似的跑了来,口里大叫着。

田笑笑道:“你又找着了什么?”环子举起手来,得意地显摆出找到的东西——一枚顶针。田笑不由笑了:“古杉那臭小子风光一世,哪想到被弘文馆到极处,肯助他的竟只有一铁门闩与一枚顶针呢?”说着他斜眼扫向铁萼瑛,低声一叹:“如此轰轰烈烈的比武招亲竟被他儿戏般地草草结束,得我都心有不甘似的。弘文馆就别说了,江湖上那几大世家霉头触得也大。只可惜,我好想见那迟慕晴丫头一面,她有那样的爹,她这当女儿的一定也说不出的有意思吧?也不知那丫头现在怎么想的,她就不怨吗?”他本是跟铁萼瑛说的,却见到环子的脸上颇现异

只见她把玩着手里面那只顶针,口道:“可是、她本没来啊!”田笑一愣,伸腿轻踢了环子一脚:“你说什么?她没来?那马车你都看到了,怎么说她没来?”环子道:“因为,今天后来场子里好,我跟田哥哥一样,太好奇那马车里坐的人了,她怎么从头到尾就不出来?古杉和线线姐姐在台上订亲时,我就偷偷地溜了。我溜到那马车边上,想凑上去看。却见那马车上的几个姐姐和几个阿姨脸都好凶,死死地盯着台上,像是对古杉哥哥和线线姐姐都很看不顺眼,想活了我的线线姐姐一样。

“我很害怕,可还是偷偷凑上前去。可再怎么轻手轻脚,还是给她们注意到了。我才要推那车门,就被一个姐姐逮住了。她出手好狠,掐得我胳膊到现在都还生疼。”她想到这儿犹有余悸,伸手捋起袖子,细胳膊上还印着圈淡淡的紫印儿。她了下胳膊,然后得意地一笑:“可是,帝那老头出来救我了。我只远远见他在人群中了一下面。他原来藏在一顶大草帽下,我先都没注意到。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像是冲那几个使女姐姐一摆手,她们就不抓我了。我把那车厢门推开了道,可那马车厢里,居然是空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田笑愣愣地听着,喃喃道:“没来,她竟会没来?”那来的车难道只是帝老儿自己搞的鬼?

——从头至尾,这轰轰烈烈的一场擂台一场闹热就是为了传说中她与古杉的恋情。一个是江湖第一骄女,一个是阀阅中第一子弟,光只他们这身份就足以让人联想到一场传奇吧?

弘文馆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也全是因为她。可她,怎么会、竟然来都没来…?

接下来几天,连环子口里都时不时会发出几句慨什么的。

田笑略好笑之余,关心的却是铁萼瑛。

——自那擂台一别,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但田笑知道她一定没有走。铁萼瑛似乎在躲着他。也是呀,萍水相逢,偶然一会,就算这场相逢因为田笑的“剃头挑子一头热”显得有几分滑稽几分热闹,但临到了头,谁又与谁真正有什么相干呢?谁又真的在乎谁,谁又能真的绊住谁?

人生终不过是孤独的吧?所以每一个女孩的心中,只怕都未尝不把思念当作最好的结局。

田笑平生还是头一次这么细致地揣想一个女孩儿的心事。

他有时踯躅独行,有时急急地在咸城的大街小巷里逛,见到一拨拨整顿行装归去的人,他们退订的房子,他们留下的种种细碎杂物,与咸城里居住的人们那热闹散尽后灰灰的脸。

觉——这个世界,终归是如此荒凉。

其实,田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其实这几天的夜里,他几乎都在暗地里陪着她。只是今天,他想面找她谈谈了。

那是一条蜿蜒的旧径,一里许的深处就是那背倚小山的古家旧宅了。因为人迹稀少,小径上长了青草。路两边是茂密的云杉,树都拔拔地往上生长。

古家旧宅三面环山,这条路,卡在通往古家旧宅的咽喉上。

铁萼瑛就坐在那路侧。

已过二更,夜凉有,让呼都有如一场啜饮。田笑在夜的暗影里看到她那张眉浓两刀、鼻一线的脸。他突地冒出来,装模作样地叹道:“唉,千里搭长棚,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他把那一声“唉”拖得长长的,接着,更是蹙眉攒眼地哀叹了一声:“这个世界、真荒凉啊!”他是学着环子的样儿,颇有一个小姑娘家头一次半真心半好笑的伤悲秋的架势。

铁萼瑛一咧嘴,忍不住笑了出来。

田笑抱膝往铁萼瑛身边一坐,装出很同情的样子,唉声叹气道:“你家公子一结婚,新妇可真不客气,就这么把你赶出来了。你别伤心…”铁萼瑛也拿他这涎皮涎脸的小子没办法,跟他就是板不住脸。

她在田笑面前惯不作假,低声叹道:“你别闹,我没什么。我坐在这儿,不过是想受一下他的心思。受一下,处在他这样的地位,他是怎么想的。”只听她轻言细语地道:“…你知道,我羡慕他,却由此…也怜惜他。这几天,我从他家佃户口里知道,原来,他从来都不住在那旧宅子里的。从小失了父母后,他就一直喜独住在一个高冈上。只是这一次,才回到他那只有一个老仆的旧宅。我在想,他不安稳的生命果然打算安稳下来了吗?

“你想知道的可能是我的心情。我的心情啊,就像前两天听到的一首歌。那是擂台散后的晚上,半夜三更时分,我一时也不想回咸——那里太闹了,便一个人来了这一带。我在这儿四处走着,想找块地方坐坐,最后找到一棵树。坐在树杈上,可以见到他家那宅子。坐了好一会,我忽然听到遥遥地似有一个女人在用一种风磨铜样的喉音唱歌。”然后,她低低地学唱起来:“蒹葭苍苍,白为霜…”蒹葭苍苍,白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路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本应凄的歌不知怎么,从她口里唱出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亢与昂——那徒劳与寻找,溯游与溯洄,顺着水与逆着水,往复往返,自己都厌弃的踯躅。听得田笑把自己都陷进去了。

铁萼瑛疲乏地垂下眼,好像,那有如实质的歌声已钻进她心底,铭镂其间了:“我不知是谁唱的,但我觉得,那是最好的总结与安。”田笑这么贫嘴滑舌的人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在浮世的啼笑中,他常能读到自私与虚假,可以嘲讽戏谑。可当真正的悲喜在此无常而有序、希望与绝望之间如此真实地呈现出来时,连他也到一种不忍亵玩的高贵。

他怔怔地望着铁萼瑛,只觉得她——她的那场怅惘,与那怅望中所显的渴慕高洁的情怀。

“可他也在泥泞中打滚。”

“那比在灰尘中打滚好。”

“灰中打滚的是驴,泥中的那是牛了。可我更喜驴,小时候,听老人说,牛虽然大,可它眼睛中望到的人特别大,所以怕人;驴虽然小,但它眼睛中看到的人小,所以瞧不起人。我就喜它瞧不起人的脾气。”

“我更喜命中注定必将生长于沼泽的马,尤其当它身为骐骥,却不得不卧于泥水间时,我渴望看到它抖落泥水的飞奔。”

“马都要钉蹄铁的。”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