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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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被高高抛弃,仿佛一只断翅的白鸟,折落地面。他心中毫无情绪,他知道自己似乎要输得彻彻底底了,辛辛苦苦一点点偷偷攒下的八境修为要彻底毁于一旦了。

可是偏偏此刻,他的心却那样平静。不知是不是错觉,余光之中,他望到了裴语涵的身影。往事忽然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浮现。一幕接着一幕。

那一年……那一年……

恍如隔世。

那一年,东岭下了好大一场雪,淹没了千家万户,朱门琴赏雪,酒香琴声,歌姬舞女,裙带飘过风雪舞成新年。

镂花朱窗之外,天青的屋瓦已然被大雪覆盖成一片茫茫,玉甍之下悬挂冰凌,冷冽的风刀割般穿过巷回廊,穿过金铺玉户的雕梁画栋,也穿过凋敝贫瘠的深宅旧院,久久环绕。千万里不见鸟影,那段不知何处飘来的荼蘼琴声,也被疏冷的风雪拨得落寞。

叶临渊缓缓推开了朱红的府门,明黄烛火照得通明的府邸里,达官贵人们依旧在推杯换盏,菜肴还未上齐,酒也未过三巡,他却自顾自地走了出来,看着那场还未落尽的大雪,漫天都是索然翻飞的苍白。

他撑着一柄干净的纸伞,缓步走出了门。

年年岁岁,新雪的融落浅浅的铺上那段不知冷暖的漫长修行岁月,年复一年,仿佛时光的逝都只是单调的重复。

就像这场大雪一样,席卷之后人间便只剩下一种颜

年轻的道童看着他撑伞隐没的背影,好奇道:「师父去做什么呀。」有人低声解释道:「你师父不喜热闹,他想出去走走。」年轻的道童哦了一声,仰起头看了着天花板上悬挂的绚丽华灯,那些垂下的彩绦微微摆动,舞女间的细瓷铃铛伶仃作响,穿过这一方明亮的亭廊,一直淡去在珠帘外的雪中。

身穿道童衣服的孩子稚气问道:「等以后去了山上,我还能经常回家吗?」

「当然可以。」那个中年妇人宠溺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过了片刻,悠悠叹息道:「只是等小山成了仙人,还会念着家里吗?」孩子想也不想说道:「当然啊。家里这么好。哪里都不如家里。」孩子看着外面院子里的积雪,如果不是今天府里来了一帮仙风道骨的客人,他现在就正在和丫鬟们堆雪人玩呢。

等自己行了拜师礼,就要正式成为那个人的徒弟了。然后就要去山上了。他很舍不得。但是父亲却好像很高兴。

中年妇人孩子的脑袋,将他往怀里搂了一搂。恋恋不舍。

风雪飘摇,寒风刺骨,他默然行走在霜雪之中。

人间不比山上宁静。

即使雪再大,也掩盖不了一座老城的疮痍。

叶临渊撑着伞停下了脚步。

一个七八岁来岁大小的小女孩被从府邸推出来,门府轰然合上,那个小女孩一边用冻得通红的手用力锤着门,一边抬起袖子擦拭着滚滚而下的泪珠。

小女孩敲了很久的门,像是疲力竭了,她跪坐在门外的雪地里,眼眶通红。一件单薄的布衣如何能笼得住霜雪,小女孩艰难地从雪里站了起来,向着一条巷子缓缓走去。

雪很深了,所以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慢。

叶临渊叹了一口气,人间百态,终于比不上山上清修,心无旁骛,心中唯一执念,便是证道长生。

叶临渊没有因为一个可怜的少女停下脚步,他向着另一条街道缓缓走去。

寻常人家的袅袅炊烟,柱着拐杖头银发的老妪,穿着新衣裳放爆竹捂着耳朵的孩子,排队领稀薄救济粥的乞丐,寺庙里传来的念经声,每年这个时候,求香拜佛的人总是很多。还有失意不得志的读书人散落在雪地里的文稿,叶临渊随意捡起一张,捏着一角看你了一眼:寒暑不知归乡意,两鬓蹉跎似旧题。

叶临渊轻轻摇头。

这时,寺里的钟声敲响了,人群一拥而入。仿佛对于新年所有的寄托和愿景,都升腾在神佛面前青的烟火间。

烟火袅袅,钟声不绝。

伞面上覆上了一层细细的雪。

叶临渊看着这个久违的人间,怅然不知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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