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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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的小娘子李氏秀眉微微一挑,一不留意之下就夸了一句:“好句,气势磅礴又练,却不丝毫没有雕琢痕迹,更不做作,比之前听到那些软绵绵轻浮的无病呻字堆砌要好得多了……”旁边的丫鬟不太听得懂诗文里面的好坏,却听得懂娘子毫不掩饰的溢美之辞,顿时笑地看着她。片刻后李氏发现了丫鬟的笑容,顿时拉下脸来,不再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又穿来如叹息一般大声的诵:“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阙万间都做了土……”李氏不动容,他是一个武将、年轻的武将?她忍不住起身,顾不得刚才还骂丫鬟,径直跑到门口,挑开帘子想瞧。此时外面顿时喝彩声大起,人们纷纷叫好。

但见一个人高马大穿着长袍戴着幞头的年轻人站在桌子边上,若有所思的样子。一看那年轻人就是武夫,身板和面目都有骁勇之气,但此时此刻,他似乎沉浸到了句子的意境和情怀之中,有着坚毅气质的眉目出一丝忧郁,就好像一个忧国忧民的诗人。李氏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

人们还在喝彩,忽然他一拂袍袖,如醍醐灌顶一般念出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伙儿久久陷入沉默之中,那折公子面尴尬,一时也语,说不出任何话来。周围仿佛掉一针都能听见,没人说话、也没人好意思动弹,只有一声轻轻的咳嗽也带着忍耐的抑。

这时李氏不小心碰到了门边一只香灰盆,发出“哐”地一声响,顿时非常清晰。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只见帘子无风微微摇曳,已不见有人。

李氏逃走,脸绯红,她只觉得这屋也不安全,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又从另一道门出去,往院子里面疾走。丫鬟很快小跑着追了上来,气儿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子,郭将军的诗是不是作得最好?”

“那是长短句,有一两处的音有点怪……若是谱个曲取个名儿,还可以唱。”李氏轻轻说道。

丫鬟不依不饶道:“我问他的长短句是不是作得最好,要是最好的,阿郎可就要做主……”

“啐!”李氏娇声喝了一声,“不知道害臊,这种事是能拿到外面嚷嚷的吗?”丫鬟偏过脑袋,故作忧愁之状:“听娘子说的话,那郭将军作的诗文该是最好的,可万一折公子非说他的词儿不好,可怎生是好?今天的事可是折公子提起的,他主持诗会,自然该他评论好坏。”李氏冷笑道:“折公子可以不要脸,但也不能不要脸到那般程度!他要敢说郭将军的长短句不好,须得在那群人中寻一份出来比较。就那些平素游手好闲相互吹捧成的名士,我不信有人能有那样的襟,写出的东西能比得上潼关怀古的万中之一!”不出李氏所料,前厅那帮人,没人敢挑战潼关怀古那首“长短句”。许多人都多有褒赞之词,折公子十分尴尬,既不说谁最好,也不提评选那茬,很快就愤愤离席。

郭绍还没明白今天的诗会是怎么回事,哪里会想到有“比文招亲”这一出?他以为不过是大伙儿吃撑了闲得慌,聚在一起附庸风雅罢了。

毕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若是郭绍知道了详情,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今天折公子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失礼……无冤无仇的,就算是歹人也不愿意出言不逊无故与人结怨;但折公子的怨气不是无故,确实是半路里杀出个陈咬金,一开始就担心郭绍会坏他的好事,果不出其然真坏了他的好事!

郭绍留在李府,在罗彦环的撮合下和李处耘又是一番推心置腹的畅谈……这才是他到邠州来的正事,笼络贤才。李处耘看样子混得比罗彦环好一些,不过他似乎也不得志。这种不得志又可能有才能的人,是非常划算的!

因为已经得志或者已表现出非常之才的能人,以郭绍的实力就轮不上他去笼络了。

及至下午,郭绍等人才“依依不舍”地与李处耘道别。他们当然不好意思住在李府,而且郭绍有地方落脚的,就是邠州城外的驿馆……他们到邠州当然不会对折从阮明说:我来挖你墙角;郭绍的说辞是访亲问友,路过,所以住的驿馆。

罗彦环和“关公”李处耘是多年故,直到傍晚才回到驿馆。

罗彦环见到郭绍就语不惊人誓不休:“李公让我探一下郭都使的家事,是否娶生子了?”说到这里,坐得远远的京娘顿时侧目。

郭绍瞪眼道:“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罗彦环道,“今天这斗诗之会,意在李家比试招亲,哪个才俊的诗赋做得好,李家娘子就许给谁……显然郭都使的长短句,当场的人无出其右。”郭绍愣了愣,转头看向左攸,似乎在说:你干的好事。

左攸一副玩笑的神情:“自隋唐起,科举都要先作诗,我平素觉得主公读过不少书,料定主公起码能作一首像样的,至少不会太丢人。哪料你一出手就震惊四座,现在连人家小娘子都不放过你。”郭绍道:“我什么时候说那几句词儿是我自己写的了?”罗猛子笑道:“罗兄不是说了,李家小娘子的名远近闻名,这下大哥有福啰!”第一卷第六十二章胜不在文采郭绍道:“实不相瞒,那首曲词并非我创作……要我写诗赋,慢慢琢磨大概也做得出来,却写不了那么好,而且需要时间;当时情急之下,现做是来不及的,只得信口背了一首。也怪那折公子,莫名其妙和我过不去,真是孤高有才学的清士便罢了,在真正清高的士人面前我这点心还是容得下;偏偏听说过他是品行不端死皮赖脸之徒,这种人还在我面前装,一时便没忍住!”罗彦环不动声问道:“不知是背诵的是何人手笔?如果是成名之作,当场那些人也读过不少书,肯定要扭住不放了。”郭绍摸了摸额头,胡诌:“以前遇到的一个隐士所教,已不知去往何地也不知生死。”

“原来如此……”罗彦环点点头,“既然如此,郭都使是看不上李兄家的娘子了?”

“不敢,不敢。”郭绍一时间有点捉急,“听说李家娘子颇有名,我哪敢看不上,只不过那词不是我原创,当场拿出来应急就罢了,倒不是想存心抄袭,不敢在李处耘将军那里还有欺瞒之心。罗兄弟,你见了李处耘将军,把这事告诉他一声便是,我一个武夫只不过识得几个字,哪里有多少文采。”左攸摇头道:“我倒是不觉得那首长短句有多少文采,用词都很简单、文采不多,得有怀。就算主公自己作所,我也相信的……”罗彦环忙道:“左先生,别为难郭都使了,这等事又不能相!我明白郭都使的意思了!”郭绍顿时有口莫辩,心道:我勒个去,我不认你们还不信!说来说去反而越描越黑,好像我是个说话拐弯抹角,很会找托辞的人!

不过事实也证明了郭绍的见识:大凡能在现代社会那种古诗词已经不行的环境里,大家仍旧还背得的东西,都是大淘沙留下来的品中的经典,这些东西无论搁在什么年代都很厉害!

左攸评论得也没错,潼关怀古胜不在文采,实际上也没多少所谓的文采;又因为是散曲的词儿,不怎么合唐末五代行的长短句韵律习惯,看起来就更没有文采……只是非常通顺罢了;胜在怀!

郭绍本想继续解释,但想来想去就作罢,将错就错吧。他们怎么想怎么想……郭绍当然不想娶李处耘的女儿做正,人家李处耘也没不堪到想把女儿给你做妾!

如果郭绍已经娶的话那还有话说,没办法结发如何如何;问题是他还没娶,先让李处耘的亲女儿做自己的妾,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还不如不招惹。

郭绍一门心思想着娶符家次女,又是皇后玉口亲言。都是不认识的姑娘,他干嘛不和符家联姻,急着和李处耘联姻?李家小娘子在邠州远近有名,符氏二妹那是全国有名,哪里还能差了!

于是他便不继续解释,就算因此让李处耘多心,也顾不得了;相比之下,郭绍宁肯不拉拢李处耘,也不愿意让皇后不快、更不愿意不娶符家二妹。……罗彦环再次见到李处耘时,向李处耘委婉地回禀了郭绍的意思。

“郭都使待兄弟心实,问过了,没有看不上李公千金的意思,只是没有同意。”罗彦环一门心思还是为郭绍说话的,也想好友能跟自己一块儿效力,继续说道,“我猜郭都使现在是想以大事为重,没挂念着这儿女之事。”以大事为重的人多了,也没见他们功成名就之前就不娶。李处耘当然不点破,顺着台阶就下了,“郭都使心志向不在小。”罗彦环又道:“李兄在邠州不得志,何不弃暗投明,和我一起追随郭都使麾下?”罗彦环想了想又小声道,“据我所知,郭都使是皇后符家的人,与枢密院的宰相也有来往。又加上他有勇有谋、待兄弟实诚,很多人都愿意为他效力。以愚弟之见,郭都使将来做到节度使这样的位置完全没有问题,可能还不止……现在投他,可比将来锦上添花好得多。”李处耘沉道:“罗兄说的是好话,我自是领情。只不过折公待我不薄,不忍弃之。上次他兄弟的衙内派人上京诬告我,折公亦不顾自家人,亲自上表为我求情……”罗彦环不以为然道:“那衙内今天不是来了?诬告折公手下大将,还敢惹事,可见折公也就那样!”李处耘沉道:“折公也左右为难,如此待部将也算厚道了。”罗彦环劝不住,只得无奈告辞。之前李处耘是想把女儿嫁给郭都使,若是这桩好事成了、结好联姻,让李处耘投效倒是不难。

李家小娘子似乎有点心急,得知罗彦环再度来过府上,便赶着见李处耘问:“罗阿叔见爹爹,有什么事呢?”李处耘心下明白,便答道:“那郭都使无意,以后不必再提了。”李氏脸微微一变,轻咬了一下嘴,语气里有些恼怒:“我又没提什么郭都使,只问罗阿叔,爹说哪里去了。什么郭都使,我又不认识!提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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