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苍穹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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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车声辘辘,又有一辆车赶了过来,想必是林佩奇、程垓等人所乘的那部车子,从后面赶了过来,但孙清羽头也不回。

因为这老江湖此刻已看出,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人,已对此事发生了兴趣,便绝口不问人家的来历,更不说破他已看出此人是个易钗为弁的少女,只是随着此人的一声“哦”接下去道:“不但如此,这个魔头所收的弟子,竟是位当朝一品的公子,此人姓古,外貌看去,温文尔雅,其实手段之毒,却并不在其师之下,这么一来,那残金毒掌岂非更是如虎添翼了?”听到这里,这青衫少年神之间,仿佛起了一阵极大的动,只是他此刻已将这分动深深地埋隐了起来。

是以天灵星孙清羽又稍微停顿一下之后,便又立刻接着说道:“这残金毒掌虽然纵横武林百年,但小可老眼虽昏花,却仍看得出阁下身怀武功,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阁下能和那残金毒掌一较身手了。”这青衫少年又微笑一下,只是他的微笑,却是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而已。

此刻龙舌剑客林佩奇以及八步赶蝉程垓等人都已赶到,听了唐化龙简单的叙述,望着雪地上仍留着的半截断剑,这些武林豪士全都愕住了,呆呆地望着这近乎不可思议的少年高人。

孙清羽接着说道:“如果阁下仗义援手,不但我孙清羽终年,天下武林同道闻之,想必也会对阁下的高义佩不尽的。”他说着说着,竟像是要声泪齐下,恨不得马上跪在这少年面前才对心思。

那少年却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深深地陷于沉思里。

孙清羽却因他并没有拒绝的表示,喜形于地接着说道:“今夜子正,那姓古的已约定和小可们在郊外一座荒宅里见面,那残金毒掌到时候也可能现身,但愿阁下能为着——”那青衫少年却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孙清羽的话,问道:“荒宅?在哪里?是什么荒宅?”八步赶蝉程垓赶忙接口道:“那荒宅在西郊之外,往西山去的那条路边上,因为那里只有这么一栋大房子,到了那里就可以看到了。”那青衫少年又垂下头去,像是从孙清羽的话中,他已发现一件足够使他动,也足够使他去深深思索的事。

而群豪也不陷入沉默里,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这行踪诡异、武功却又深不可测的陌生少年,希望由他口中能说出令自己意的答复。

风声穿过积雪的树林,带着一阵猛烈却不刺耳的呼啸声过去了。

这是静默的片刻。

然而,那似乎隐藏着一件绝大秘密的少年,缓缓抬起头,两只明亮的眼睛在这些武林豪士面上一扫,说道:“今夜子正,西郊荒宅,好!好!小生到时自会去的。”宽大的文士衣衫的宽大袍袖轻拂处,他的身形像是突然蹑空而起,倒纵出去有三丈开外,然后在空中曼妙地一转,双臂张处,身形又横掠丈余,脚步在积雪的林木上一点。

于是这青衫少年便消失在灰黯的苍穹下。

那枯树上的积雪,并没有因他的脚尖一点而有一片雪花被震落下来,只是站在雪地上的一些人们,却全然为之大震了。

这种轻功,若非眼见,谁也不会相信,更不会相信那是发生在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甚至是“少女”身上。

于是一连串相同的疑问,立刻涌现于每个人的心里,此人是淮?为何而来?他那一身惊人的武功,又是从何而来?当然,这些问题又像是一些问题一样,他们此刻还得不到答案。

只是他们此刻心里却都是很意的,因为这个奇人已答允了他们的要求,答应今天晚上子正之际,也到那荒郊废宅里去。

孙清羽喜悦地叹了一声,道:“真是长江后推前,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武功已然如此——”他望了那雪地上仍然闪烁着的半截断剑一眼,又道:“就算那展一帆,无怪他狂妄,身手也委实不弱,只可惜他受挫之下,竟然走了,唉!年纪轻的人,真是沉不住气。”他嘴里说着可惜,心里却半点也没有可惜的意思,因为这展一帆虽走了,却换来一个武功更强胜十倍的高手。

于是,这老江湖面上叹着,心里却微笑着,走上了马车。

他们眼前,似乎已经浮现着一幅极其美妙的图画,那就是残金毒掌的尸身正无助地躺在他们脚下。

而那个奇异的青衫少年,正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得意地微笑着。

不错,这图画是美丽的,只是好像太过美丽了一些,美丽得连他们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了。

冬天的晚上,通常是来得很快的,然而在等待之中的人,却觉得今天的夜晚,却像是比往常慢了一些,但是,它终于还是来了。

像前一天,再前一天,甚至和大多数严寒的冬夜一样——今天晚上,也是无星,无月。寒意使得人们尽量地将脖子缩在衣领里,此时此地,围着红泥的小火炉,饮着澄绿的新热酒,该是多么安适的事,但古浊飘此刻却没有这份心情。

房子里的灯光很亮,然而他的脸却是暗的,这和明亮的灯光正好成了一个强烈的对照,他,正陷入于沉思里。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断臂的老人,脸也是暗的,加上他面容本来的苍老、枯瘦,这种暗之就更加显明。

在他们脚下的小凳上,坐着一个已染上成人忧郁的童子。

他们都没有说话,不知是因为话已说完了,抑或是本没有话说。他们甚至连那在他们面前的炉火已经熄了都不知道。

这因为他们都在沉思。

沉思使得他们没有说话,没有注意炉间的炉火,也没有发觉此时窗外正漫无声息地悄然站着一个夜行人的人影。

这夜行人此刻也坠入沉思里,忽然一转身,想去敲窗子,但就在他手指将要触到窗框的那一刹那,却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这人像是有着什么魔法似的,将这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泥塑人像。

古浊飘没有发现,那断臂老人没有发现,那孩子也没有发现。

这世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知道今夜在古公子的窗外,正站着一个曾经窃听过他们的话的人影,当然更不会知道这人是谁了。

良久,古浊飘长叹一声,站了起来,转身走到里间去,又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套金的衣衫走了出来,给那断臂的老人。

那老人暗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但在接触到那样子的目光后,他这丝笑容里的笑意,已远不如悲哀来得多了。

他只剩下三个手指的右手,朝那孩子指了一指,缓缓道:“这孩子——唉!”他没有说完,就以一声长叹结束了自己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纵然不说出来,人家也会知道。

古浊飘的眼光,悲哀地在这老人和孩子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他又转过身去,背负着手,一言不发地走到另一间房里去。

风声,似乎越来越大了,吹得窗纸都猎猎地发出一阵阵响声。

夜,越来越浓,蓦地——在相府的后园里,掠出一条金的人影,刷的,飞身上墙,四下辨别了一下方向,纵身下了墙,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里。

棋儿悲哀地站在窗口,望着这条金人影的消失,然后擦着面颊上的眼泪,悲哀地又坐到火炉旁边,拨着炉中早巳熄灭的炉火。

这一瞬间,这髫龄童子仿佛已长大了许多,叹息的声音,也更像大人了。

后园像死一样的静寂,蓦地——又掠起一条金的人影,像是一只燕子似的,在空中一拧身,便已掠出了后园的围墙,再一长身,也消失在黑暗里。

于是这黝黑的后园又沉静了下来,初的寒风,像是刀一样地刮在窗子上,这窗纸若不是双层的,中间还夹有编成花纹的细线,此刻怕不早已被这如刀般的寒风吹袭得片片零落了。

但,蓦地——又是一条金的人影在这相府的后园里掠起,转折之间,也掠了出去,在墙外踌躇了一下,便也以极快的速度飞掠了去。

于是,一切又归于死寂,大地也没有因着这三个金人影的出现而有丝毫变动,苍穹,像泼了墨似的,是一种微现光泽的黑

嗯,黑,黑后面不总是隐藏着许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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