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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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身体不适有阵子了,一直不肯去医院。现在照片出来,肝上长了一颗瘤子,我和妈妈都吓一大跳。医学已经这么发达,现代人都不大生病,一生就是绝症。要是有个万一,我想都不敢想。

妈妈有点神经质,遇事总是紧张,以前大事都有父亲做主,现在这种场面,她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我顶着风请长假,搬回家里。一边安抚她,一边去照顾爸爸。

这么个大热天,病房的空调气若游丝,这样的医院住着,没病都要生出病来。我豁出去一口气,把老人转到独立病房,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可以清静地好好休息。

手术成功了,也许是医生仁心仁术,也许就是运气。我总觉得这家医院不大靠得住,医生手术前说得那么严重,结果波澜不惊地就渡过了。得像是骗人,从凹凸镜里看东西。

妈妈说:“你还要怎么样?非要医生说你爸的病没救?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再来,我都要白血球过多。”我从大碗里拣着桑葚,吃得舌头和手指头都是紫的。这时手机响了,是泰然。

我接过来,听他在那边说:“木莲姐,我演不下去了。”我跳起来,撞翻了装桑葚的碗,紫红的果实滚了一地。妈妈也给我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我冷冷地问。

他说:“是我的错。我做不到他们要求的。”

“他们要求你什么?戏才开拍呢,难道改剧本不成?要你全出镜还是学猪学狗?”他在那边不说话。我可以觉得到他的沮丧,浓浓的惆怅。我觉得到。

等我赶到片场的时候,泰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李导老大不高兴,正在找助理的麻烦,把那个小姑娘使得团团转,哭无泪。他就是这样,小男人,有点才华,就自我充气到爆炸。

我看那小助理,也不想到自己的从前。我把助理支开,问李导:“怎么了?泰然和我说他演不下去了。”李导忿忿道:“还能怎么?那个小子,吃了点甜头就开始耍大牌了!”

“不会吧。”我惊讶。泰然其他的不论,谦虚谨慎是没话说的。

李导指着剧本给我看“这一幕,要他对父亲抒发敬,演个大孝子。这么容易的戏,他却摸不准觉。不过说他几句,他就闹脾气了。”

“你说他什么?”

“不过说他父亲的事。”

“你认识他爸?”我大吃一惊。

李导不解“为什么不认识,他是泰修远的儿子。”

“当年演《烽火恩仇》名燥一时的泰修远?”李导白我一眼,觉得我做人太糊涂,和人家认识那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人家是名人之后。

我的天,我的老天,他居然是泰修远的儿子!

我上中学的时候天天放学就回家赶作业,为的就是准时收看《烽火恩仇》。我搜集了男主角的照片贴纸,从报纸上剪下他的新闻贴在笔记本里。我做梦都梦见他。原来泰然是泰修远的儿子。

难怪他那么漂亮,难怪他那么天资聪慧。我就说遗传的力量是惊人的。他是泰修远的儿子。

我问李导:“既然知道他是泰修远的儿子,你原来怎么那么对待他?”李导是势利人中的势利人,鄙视我,觉得我傻里傻气的“他泰修远拍完烽火恩仇以后,就没再见他演什么好片子,早早退出演艺圈,早早就得病死了。他儿子又不打他的招牌。我怎么知道他是想自己独立闯,还是以父亲为辱啊?”这个老东西。我在心里骂。人有没有出息,又不是比谁活得更长。老而不死,给子孙诅咒的多了去了,他必定就会是其中一个。

我抓起手袋就往外走。他喊住我问:“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人。”

“也好。”他说“刚才投资商也在,都看到了。他很不高兴,要我换人。”我如雷轰顶。

“换人?”

“这才开拍,还来得及。他们改变主意了,好像想捧个新人…”

“这怎么行!”我跳起来,牛脾气开始发作“说换就换,有没有一点信用。错了,改就是。既然要捧新人,那当初干吗要签别人。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拿人瞎折腾吗?”李导急忙拉住我“阿莲。你听我说。今天这事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庄先生在现场都看得一清二楚。钱是他的,怎么花是他的事。”我狠狠甩开他的手。那只手汗腻腻的,我觉得恶心。

我并没有急着去找泰然。我先去找了那位庄先生。

庄氏毕竟是大公司,员工素质一。接待小姐笑得甜甜的,问我是否有预约。

我当然是没有的。我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跑到这里,像是闯进了大观园,怎么可能会和高层有联系。我于是骗她,说我是李导的助手小赵,有急事找。

真是个漏百出的借口,庄老板居然相信了,他要我上去。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开始害怕起来。我一定是给气疯了,居然就这样跑上门去找人家理论。我是谁?我连泰然的经济人都不是。难道我能和庄老板说我是泰然一个两肋刀的朋友?

还有人家,看看这气派的大门,看看这整洁的走廊,还有这高雅的红地毯。我穿着小t恤和牛仔迈出电梯,旁边的玻璃像一面镜子一样瞬间就照出我的寒酸。我就这样跑过来找人家谈判了。

我这几年职业生涯怕是白过了,一把年纪也不知道活到了哪里去。

就在我自惭形秽又后悔卤莽的时候,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小姐走过来,问:“是不是赵小姐?庄先生在等您。”我硬着头皮进了那间办公室。

那是一间宽大整洁的办公室。设施非常简单,光线充足,有一面电视墙。

一个男人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对我客气地伸出手,说:“庄朴园,幸会。”我看清他。我是在报纸上见过他的,他本人比照片要显得年轻些,但依旧成英俊。我还知道他有个十三岁的儿子,太太是名画家,岳父曾是他合伙人。但我不知道他居然那么亲切随和,一点都没有架子。他非常自然地微笑着,接待我和接待朋友一样。

“木莲。”我握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的指头还是给桑葚染的紫

他挑挑眉,问:“你不是姓赵?”我汗颜“是我孟了,庄先生请不要介意。我是想来和你说一下泰然的事的。”秘书端来咖啡,我们坐下来谈。

他记很好,说:“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男孩子。我今天上午才见过他,他那样的相貌和气质,要人忽略似乎很难。”他们都这么说,他们怎么知道这个帅小伙子也曾经身机油味道在修车厂打工?

我一杯咖啡下肚,镇定了下来“庄先生,我听李导演说,您决定换掉他。”

“是有这个打算。”他说“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有投资影视业。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选择,对方为我们公司这一季的产品做广告。”我说:“庄先生,我可否请您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非常喜这个角,为此也做了很多努力。泰然只是一时的孩子气,他绝对不希望失去这个机会的。”他看着我,微笑起来“木小姐,你认为有那么多事情是可以重来的吗?”要命。庄老板的时间就是金钱,他现在花金钱和我讨论人生哲理。是或否,他怎么不一口气给我一个决定。

我只有同他委蛇“我是认为,给一个机会只是举手之劳,却往往能成就一个人。”他依旧笑,深不可测的“木小姐这么肯定他会红?”

“是!”我豁出去了。

“为的什么?因为你全部押他身上,不得不相信他?”这个刻薄的老狐狸。

我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调皮地说:“不,我会占卜,水晶球告诉我他会给我带来好运。”庄朴园呵呵笑着站起来。这个老家伙,理万机的,怎么会为这么一个小人物和我磨牙。

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一张牌,同我说:“那你来占卜看看,这是什么牌。”我还能怎么样?我破罐子破摔,一咬牙,说:“方块六。”庄朴园按下牌,对我说:“你可以回去了,木小姐。你的那位朋友可以继续把戏拍下去。”这算不算奇迹?我站起来。他已经转过身去,回到桌子那边,准备继续处理文件。

我忽然问:“庄先生,挂那里的那幅画,是不是乔治亚-艾琪芙的真迹?”他抬起头来,有些惊讶“是的。你也喜她。”

“是。”我说“她的花朵大而丽,像掩不住姿的美人。”他笑了笑。我悄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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