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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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不及动念,翻身爬起,只见姚晴已被到屋角。

胭脂虎连出狠招,均未奏功,心中也觉讶异,忽觉姚晴剑上余劲绵绵,久而不绝,不由恍然笑道:“原来‘玉髓功’也被你偷学了。”蓦地劲蓄剑上,嗡的一声,将软剑绞住,喝一声,“手。”姚晴虎口剧痛,软剑从掌心一弹而出,晃悠悠在书案上。胭脂虎一声厉笑,长剑正要刺下,忽听哗啦一声,侧眼瞧去,一排书架来。

这一变故出乎胭脂虎意料,只见书页飞,状若飘雪,令她难辨东西,慌间身侧风起,竟被人拦抱住。胭脂虎被这一抱,身法顿滞。姚晴趁隙纵到案前,拔回软剑。胭脂虎又惊又怒,低头望去,来人却是陆渐,当即掉转剑锋,向下刺出,不料长剑刺出之时,心头倏,那剑鬼使神差,不中陆渐,反而夺的一声,刺在身后墙上。

胭脂虎惊疑万分,不及拔剑,背心倏地一凉,一截软剑透而出。她失声惨哼,旋身挥掌,姚晴手刃大仇,喜不自,竟然忘了防备,被这一掌扫中,虽有“玉髓功”护体,仍觉痛不可当,软剑再度手。

胭脂虎抬脚踢开陆渐,低头瞧着那截明晃晃、亮晶晶的剑尖,只觉一阵晕眩:“我便要死了么…”再瞧四周,不止这书房,偌大的姚家庄都已是自己掌中之物,自己倘若死了,这辛苦得来的一切,岂不尽都化为泡影。

刹那间,她心恐惧化为不甘,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不顾软剑尚在体内,跌跌撞撞奔将出去,尖声叫道:“救命,救命…”她一猜到姚晴偷学“断水剑法”便生杀机,要置陆、姚二人于死地。又怕二人叫喊起来,引来旁人,是故进入书斋之前,便借故将四周奴婢遣开,此时她虽然连声叫喊,却是无人答应。回头一瞧,却见姚晴从后追来,只吓得亡命狂奔。

那一剑虽未致命,却已刺穿肺部,胭脂虎一旦奔跑叫喊,那血水便从伤处咝咝冒,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姚晴脚力虽有不如,但循血追赶,始终不曾落下。胭脂虎平时待人刻毒,积威甚重,那些下人忽见她披头散发,浑身浴血,背还了一口软剑,无不战战兢兢,望着她奔跑呼救,却无一个上前。

姚晴见胭脂虎如此悍戾,心中惊怒,但她为报杀母之仇,多年来忍辱负重,一朝得手,岂容此獠逃,当下自顾咬牙猛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忽见厅中快步走出一名男子,双目微陷,眉棱高挑,身着大红苏绸寿袍,见状面。胭脂虎一见那男子,一把扯住他衣袖,叫道:“江寒,江寒,小姐要杀我呢…”这男子正是庄主姚江寒,胭脂虎在他发死后,乘虚而入,多年来与他颇有暧昧,当此关,竟然忘了身份,唤出平私密时的昵称来。姚江寒听得眉头大皱,忽听姚晴叫道:“爹爹,别听她胡说,她本领那么大,女儿怎么杀得了她?必是她失血太甚,脑子也糊涂了。”姚江寒掉头望去,但见女儿俏立远处,仪态娇弱,不觉疑惑道:“小陈,阿晴说的是,她不会武功,怎么杀得了你?”胭脂虎急道:“她…”忽觉创口剧痛,竟说不下去。姚晴瞧出便宜,忙道:“爹爹,你糊涂了么?阿姨伤这么重,还不快给她止血包扎。”姚江寒见她关切神态,更无怀疑,定睛一看,只见那一剑刺穿左肺,气血涌,已无生理,不觉心头一惨,叹道:“小陈,是谁害了你,我给你报仇。”胭脂虎重伤奔跑,血殆尽,又伤在肺部,难于说话,只得指着姚晴,奋力言,不料姚晴抢先道:“我知道了,阿姨是说,伤她的贼人往那个方向逃了。”边说边对着身后胡指画,又向庄丁道,“呆着做什么?还不去追…”众人也不知究竟,顺她所指,没头苍蝇般碰。

胭脂虎怒急攻心,只觉眼前发黑,拼命鼓起余力,要吐声,姚晴早已走上前来,凄然道:“爹爹,再不救,阿姨就活不成啦…”说罢握住剑柄,咻的一声,将软剑了出来。胭脂虎中气陡,创口血溅三尺,只听得姚晴尖叫一声:“爹爹,止血。”继而头脑一空,再无知觉。

姚江寒放下胭脂虎,狠狠瞪着女儿,怒道:“蠢丫头,中剑之人,拔剑即死,你不知道吗?”姚晴也似乎惊得呆了,颤声道:“怎么,她死了?是,是我害了她?”言毕秀目一转,竟滚下两行泪来,“我,我只当若不拔剑,怎么止血…”姚江寒闻言醒悟:“是了,这孩子不会武功,对这些打杀之事自也是一窍不通了,我怪她做甚。”当即拍拍她肩,叹道:“罢了,不知者无罪。再说你便不拔剑,她伤得太重,也活不了啦,早些拔剑,也是解。”姚晴仍是啜泣,姚江寒瞧得暗暗点头:“小陈平对她关怀有加,这孩子为她伤心落泪,足见有情有义,不负小陈教诲一场。”殊不知姚晴此时大仇得报,喜极而泣,继而想起亡母的冤屈,是故姚江寒越是安,她越是大放悲声,泪如雨落。

姚江寒天凉薄,对胭脂虎之死,初时有些难过,但片刻也就淡了,见姚晴久久哭泣,甚觉不耐,扬声喝道:“那位朋友,敢来我姚家庄杀人,真有胆的,便出来与姚某见个高下。”他这一声蓄足内力,端的全庄皆闻。

许久无人回应,他身旁一名蓝袍道士拈须道:“姚施主高估这凶手了,试问当今武林,有几人敢捋‘千江不’的虎须,施主若不叫他出来,也还罢了。这一叫,只怕那凶手反倒吓得落荒而逃,跑到几十里外去了。”众宾客皆笑道:“不错不错。”姚江寒被这道士的马拍得心中舒服,佯叹道:“清玄道长过奖了,姚某这手微末剑法,岂能入崂山高人的法眼。至于‘千江不’这四个字,更是江湖朋友的谬赞,各位再也休提。”清玄道人笑道:“姚施主过谦了,施主身为江南第一快剑,一剑既出,千江绝,那是武林同道的公认,与和阗‘百无光’裴玉关的‘灭焰刀’可谓齐名当世,各占秋。”姚江寒淡淡地道:“姓裴的不过一介蛮夷,会两招三脚猫刀法,便自号‘百无光’,分明是冲着姚某来的,若然有暇,姚某倒想去和阗走一遭,见识一下外风情。”场中一静,众宾客面面相觑,清玄道人不料姚江寒如此自负,自己马拍在了马腿上,忙笑道:“虽说那裴玉关与庄主齐名,本事却未必相当。只说兵器,剑者雍容华贵,为兵中之君,乃是资兼文武、君临天下的王者之器,至于刀么,虽说号称兵中之帅,但将帅再骁勇,也不过是君王手中的棋子。裴玉关以刀为兵器,与庄主一比,气度上便差了不止一筹。”众人见他转口之间,不仅将前言的过失轻轻补上,兼且马功夫更进一层,心中均佩服。姚江寒更觉身心俱,哈哈笑道:“那么道长使,又是什么?”清玄道人还没张口,姚江寒已截口笑道:“是兵中之贼,正配得上你这伶牙俐齿的老贼。”众人哄然大笑。清玄道人心中大怒,但转念又想,这姓姚的若不将自己当成了亲信,决不会如此言语无忌,再想此人家资丰厚,威名远播,与他亲近大大有利。一念及此,心意顿平,也随着众人大笑。

姚江寒忽地面一沉,朗声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说有对头来了,咱们却不能失了气度,茶照喝、话照说、戏照看,瞧他还有什么伎俩。”当下吩咐庄丁收了胭脂虎的尸体,大马金刀当堂一坐,又命姚晴在身边看茶,以示无所畏惧。众人无不惴惴,但见他气度傲岸,也只得分头坐下。

姚江寒啜一口茶,笑道:“这戏班是姚某专程从昆山重金请来的,曲妙人美,诸位可得瞧仔细了。”又问身旁小厮,“下一折戏是什么名目?”那小厮道:“《虎牢关》。”

“好戏。”姚江寒笑道,“三英战吕布,方显我江湖豪杰的气概。”姚晴却心知并无什么对头,她大仇得报,再无牵挂,只念着陆渐尚在书斋之中,也不知道他是否机灵些,趁走了,只苦于身不得,无法去瞧。

发愁间,忽见对面戏台上不鼓不乐,出来一个白甲小生,手持画戟,走路一步一拖,慢慢悠悠。

“这就是吕布?”姚江寒大大皱眉,“听说那厮也是条好汉,怎么演得死样活气的。”清玄道人笑道:“吕布三姓家奴、无义匹夫,虽说在马上能征惯战,但若到了马下,却也未必是庄主的敌手。”

“那是自然。”姚江寒点头道,“就算是马上,道长的追魂他也未必敌得住。”清玄道人哈哈大笑,连称过奖。他二人借着古人,彼此吹捧,众人虽觉好笑,却无人敢扫二人之兴。

只见那台上静悄悄的,“吕布”仍在转圈,他步子奇怪,左脚向前大大跨出,右脚再慢慢拖上,直到与左脚并拢,继而右脚又跨一步,左脚再慢慢跟上。

台下诸人越瞧越觉惊诧,姚江寒怒道:“怎么回事?既是三英战吕布,三英呢?既是唱戏,鼓呢,锣呢?”话音方落,那“吕布”忽地跃起丈余,刷地落在台下,仍以怪异步法,向厅中走来。

厅前的庄丁一瞧,纷纷鼓噪起来:“反了反了,演戏的怎么演到台子下面来了?”厅中豪杰却无不失,这“吕布”一跃丈余,远非戏子所能。清玄道人腾地站起,喝道:“拿来。”一伸手,身旁道童将一条烂银长递到他手心。

那“吕布”越走越快。

“拦住他。”众庄丁哄然大叫,不料那“吕布”蓦地张口,吐出一道银练也似的水箭,正中一名庄丁额头。那庄丁身子一抖,目光忽变呆滞,如那“吕布”一般,拖着步子,向厅内走来。

只见“吕布”频频张口,庄丁但凡近身,均被水箭中,继而神情怪异、步履整齐,随着他走进大厅。

厅中豪杰见此情形,不发白,唯有姚江寒力持镇定,高声道:“阁下有何贵干?”那些拖步之人闻言足下一顿,齐齐张口发声:“不空,不空。”声音喑哑,迥异人声。姚江寒听得寒竖起,喝道:“不空?什么不空?”

“装神鬼!”清玄道人忽地抖尖如毒蛇出,悄无声息穿那“吕布”的膛。

众豪杰原本心存畏惧,没料清玄道人一得手,均是神大振,方要喝彩,忽见那“吕布”面诡笑,口翕张,众人均叫:“道长当心。”清玄道人早有防备,尖退出,如风后掠。不料,那“吕布”并未出水箭,只是体内哗哗有声,仿佛水,中之处却是空的,竟无鲜血出,众人被这异象惊得呆了,忽见两道清泉自“吕布”口中、创口先后出,转眼了一地,那“吕布”就似被干的皮囊,肌肤五官,慢慢塌陷下去。

这情形较之此前诡异十倍,眼瞧着地上清水并未四面淌,却似被某种无形之力冲,笔直如线,向着清玄道人来。

清玄道人法虽强,却只能刺杀有形之物,面对这无形之水,不觉傻眼,忽听姚江寒喝道:“快退,别碰那水。”清玄如梦初醒,腾地后跃,不料那水如影随形,须臾到他足前。清玄躲避不及,情急生智,猛然纵起,夺的一声,银钉入地里,然后一个筋斗,单足立定尾,双袖凌风,形如一只展翅苍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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