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福儿出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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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话音一顿,接道:“你这个女娃儿拿两颗药丸送人却太不应该。”凌菲振声道:“我怎能见死不救呢?谅必前辈也非小气之人。”黑衣人道:“区区药丸,算不了什么,但是,你不该面。”凌菲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黑衣人道:“因为你们两个已经死了,你一面岂不出了破绽?”柳南江若有所悟,忙问道:“是尊驾传言我俩已死的吗?”黑衣人道:“不错,老夫拿着你们的发髻给凌长风,告诉他说,你们已死。”两人不约而同地摸摸后脑,齐声道:“发髻不是还在我们头上么?”黑衣人道:“发髻是假的,而簪子却是你们的原物,他们一听相信了。”凌菲喃喃道:“怪不得我头上的簪子不见了,咦…”目光向黑衣人一扫,接道:“前辈是什么时候取去的呢?”黑衣人道:“你们这间茅屋老夫已经来过无数次了,每次你们都毫无所觉。”凌菲口道:“前辈真是高明。”柳南江摸了摸头,又摸了摸身上,问道:“尊驾可是取走了在下身上的那金簪?”黑衣人一点头,道:“不错,你头上那竹簪太平凡,老夫怕不信是你所有。”柳南江笑道:“尊驾巧反拙了。”黑衣人目光一亮,问道:“因何巧反拙?”柳南江道:“在下那金簪只在居家或落店梳洗之后才用,行走在外都是用这竹簪。

因为那金簪是先人遗物,唯恐失落。尊驾在发髻上上金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个发髻不是从在下的头上割下的。”黑衣人道:“可是秦羽烈却已深信,不然他不会大事举丧。”柳南江道:“只怕我那书僮福儿心里有数,不过他却乖巧地没有说出来。”黑衣人嘿嘿笑道:“老夫自以为天衣无,想不到仍有疏漏,尤其今天凌菲一面,是大事不妙,不过…”话音一顿,接道:“你们两人装死只有装到底了。”柳南江问道:“因何要装死呢?”黑衣人道:“不用问。”柳南江道:“难道我们一辈子躲在这茅屋中不出去?”黑衣人咻咻然道:“谁不教你出去?只要易容改装就行了!”柳南江摇摇头,道:“在下以为,大丈夫行道江湖,应该光明磊落,大可不必藏头缩脑,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大吼道:“娃儿!你分明是指桑骂槐,讥诮老夫!”柳南江摇摇头,道:“在下倒无此意…”凌菲与黑衣人接触较多,虽然觉得他行为乖张,还不失为一个情中人,唯恐他俩说下去会成僵局。因而连以眼向柳南江示意,然后口道:“前辈是否知道秦茹慧今夭又动剑伤人了?”黑衣人“唔”了一声,眉头也耸动了一下,却未说话。

凌菲问道:“前辈不会不知道秦羽烈乃是一个武林枭雄,因何要造就他的女儿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呢?”黑衣人道:“老夫当然有原因。”这个原因正是柳南江要知道的,因而相机问道:“什么原因呢?”黑衣人道:“到时自然知道。”凌菲口问道:“为什么要我们装死呢?”黑衣人道:“到时自然知道。”又是同样的答复,柳南江自然不会意,委婉地道:“尊驾也许有不能说出个中情由的苦衷,但是如此答复难使在下等深信不疑。反而会误了尊驾的大计,在下以为尊驾不妨透一二。”黑衣人微一沉,道:“要老夫说出十个原因也未尝不可,不过,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柳南江道:“只有在下绵力所及,不悖情理,十个条件也可答应。”黑衣人招手向凌菲一指,道:“你认为这个女娃儿如何?”柳南江不明白黑衣人这句话是指何而问,想了一想,回道:“凌姑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黑衣人又问道:“喜不喜她?”这句话间得太突然,柳南江一时回答不出,凌菲是有点羞怯不胜地螓首垂,一味玩着衣角。

黑衣人催促道:“快说!要说良心话。”柳南江硬着头皮,道:“在下曾向凌姑娘表示过,在下很喜她这种格。”黑衣人道:“老夫是问你,是否喜她的人?”柳南江道:“喜她的格,自然也就喜她的人。”黑衣人一点头,道:“好,答应娶她为,这就是老夫的条件。”柳南江愣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凌菲疾声叫道:“前辈!这怎么可以呢?”黑衣人似是非常意外地“咦”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你很喜他吗?老夫也看得出,不然你不会那样护着地,不让老夫对他加以伤害,也不会含辛茹苦地照护他的伤势了。”凌菲落落大方地点点头,道:“不错,晚辈的确很喜柳相公,因为他行事正直,为人磊落。可是,婚姻事毕竟是两厢情愿之事,前辈以这种方法来撮合晚辈和柳相公,晚辈不敢赞同。”黑衣人道:“老夫又不会他!只要他答应,岂不是两厢情愿。”凌菲振振有辞地道:“晚辈虽然父母双亡,却有师父在,谅必柳相公也是上有尊长。未经禀明,怎可擅自作主呢?”黑衣人道:“老夫只是教他答应,并未要他立刻就与你完婚。双方尊长若不答应你们联姻,老夫出面去说服他们,这不干你们的事。”凌菲心中是万分高兴的,不过她却不希望柳南江有一丝儿是出于勉强,因此才说出了一大堆道理。现在经黑衣人一连串驳斥,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柳南江对凌菲本有好,在他被黑衣人击伤之际,凌菲对他的全力呵护,他也依稀觉察。

尤其这十照护之情更使他铭刻五内,这件婚姻事是不容推辞也是自己乐意的。

黑衣人又催促道:“娃儿!到底怎么样?”柳南江道:“凌姑娘系出名门,品贤淑,能与婚配,可说荣幸已极。不过,此时尊驾以条件提出,在下若据而答应,就对凌姑娘不敬了。”黑衣人不耐地道:“不必罗嗦,答应不答应,只要一句话就行了。”柳南江望了凌菲一眼,道:“凌姑娘…”凌菲截住他的话题,道:“你自己作主吧,别来问我。”这句话分明表示她已经默许了。

柳南江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语气一顿,接道:“不过,这只是片面的承诺。如果双方尊长不予赞同,这个承诺是无效的。”黑衣人欣然点头,道:“这就行了!”话音一顿,接道:“你们猜猜我是谁?”柳南江情知一个绝大的隐秘将要揭开,因此全神贯注在那黑衣人的面巾上。

凌菲也是出神地看着黑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黑衣人缓慢解去身上黑衣,出一身黄衫。解去面巾,现出一睑病容,赫然是那黄衫客。

柳南江和凌菲同声惊道:“原来是你?”黄衫客嘿嘿一笑,道:“黄衫客是老夫,黑衣人也是老夫。不过,都非老夫的真面目。”柳南江道:“在下早就看出,尊驾面上戴着人皮面具。”黄衫客一点头,道:“不错,现在老夫就要将原来的身份告诉你们两个娃儿…”话音一顿,接道:“今午间,老夫的真面目已被那个丑八怪发觉,不过,他曾答应老夫绝不漏。你们两个娃儿也该守口如瓶,不得轻。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太大了。”二人默然点头,两双目光都盯在黄衫客面上。

黄衫客正待伸手撕下面上的黄皮面具,突然目光,一掌拍熄了地上的油灯。

事出仓猝,柳南江和凌菲莫不一惊,私心算计,一定是黄衫客发觉屋外有人。

一念未已,只听黄衫客发一声低叱,人已穿屋而出。

不过,眨眼之间,黄衫客去而复回,低喝道:“女娃儿,快些燃灯。”凌菲连忙取火摺子将灯点上,在昏暗的灯光中,只见黄衫客手里抓着一个疾装劲服的汉子。

黄衫客的五指指头竟然抓入了那汉子的膛,血渍染红了他那只瘦骨嶙峋的右掌,而那汉子早已气绝殒命。

柳南江和凌菲不大惊,黄衫客的功力太以吓人。那和柳南江动手,想必留有余地,不然柳南江也将会遭到杀身之祸。

黄衫客左手掌灯将死者的面孔照亮,低声问道:“你们可认得这个家伙?”柳南江答道:“不识,不过从他的衣衫看来,可能是‘祥云堡’的紫衣武士。”凌菲口道:“‘祥云堡’武士出动绝不止这一个。”蓦然,黄衫客又挥掌将灯拍熄,喃喃自语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以后变成默数,过了一阵,方低声道:“方圆百步以内,尚有二十人潜伏。最近的距此三十余丈,待老夫去逐一解决,你们在此守候,不可出屋。”语音一落,人已穿屋而出。

柳南江在黑暗中唤道:“凌菲!”凌菲摸着过去,不想踢着油灯,竟然跌入了柳南江的怀里。

凌菲几乎失声叫出,柳南江却伸手将她的嘴捂住了。

柳南江将她身躯扶正,轻问道:“你猜得出这位黄衫客是谁?”凌菲已脸红心跳,半响方镇定心情答道:“我猜不出。”柳南江道:“我也是,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不过,我却看出他是专门在对付‘祥云堡’的。”凌菲沉了一阵,道:“既然如此,他因何又要为秦茹慧疗伤,造就她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呢?”柳南江道:“顷刻之间,功力大增,绝非正途。”凌菲道:“他方才也曾说过,造就秦布慧一身骇人的功力,是别有用心,你猜他的用意何在?”柳南江道:“我也曾想了许久,可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凌菲问道:“你难道不能在他所施展的武功中看出一点来历?”柳南江轻叹了一声,道:“他所施展的武功,不但是前所未见,也是前所未闻。”凌菲只问道:“以他和丑老人的功力相较,何人居高?”柳南江微一沉,道:“应在伯仲之间,不过黄衫客的武功却要诡奇得多。”说到这里,一道劲风扑进屋内。二人已见过黄衫客的身法,知道是他回来了。

只听黄衫客说道:“老大数得清清楚楚,方圆百丈之内有二十一人潜伏。可是待老夫逐一解决后却只有二十具尸骸,一定被走了一个。”柳南江道:“那人的命也太大了。”黄衫客沉声道:“娃儿说得太轻松了!老夫虽然尚未揭本来面目,但是黄衫客即为黑衣人的秘密已经揭。倘若走之人已然得悉此一秘密,转报秦羽烈知道,岂不糟糕。”凌菲神不屑地道:“那有什么了不起?”黄衫客道:“女娃儿知道什么?老夫午间曾以黄衫客的身份去‘祥云堡’捣,前次又以黑衣人的身份为秦茹慧疗伤,两次目的各别,秦羽烈不难想到老夫在暗中诡。”柳南江讶然道:“那怎么办呢?”黄衫客道:“老夫现在要将那厮追回来,绝不能让那厮活着回‘祥云堡’。”柳南江道:“还追得上吗?”黄衫客嘿嘿一笑道:“娃儿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凭你的轻功身法,老夫那不过盏茶功夫就将你甩得老远,你还没有领教过吗?”柳南江笑道:“尊驾的脚程实在快逾问电奔雷,在下早就领教过了。”黄衫客道:“此处不可久留,你二人速往南行,约莫二十里处,有一断崖,就在崖顶等候老夫,天是前可回。”说罢,穿房而出。

凌菲道:“南江哥!我们走吧!”柳南江黯然出种良久,方道:“这位老人家谅必是位奇人,如此正莫辨,若行事方正,武林有福;若侧身道,武林有难了。

凌菲盾尖微微一蹙,又望了柳南江一眼,似乎在嗔怪他何必杞人忧天。

柳南江又道:“此老行为几近乖张,大凡乖张之人行事多无准。而且他造就秦茹慧一身魔功这件事看来,似乎稍欠光明磊落。”凌菲柳眉一竖,似乎想为黄衫客辩解几句,不知为什么突又改变了态度,和声道:“南江哥,我以为对付秦羽烈那种武林果雄,本就不必顾忌什么,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柳南江摇摇头,道:“一言断定秦羽烈是武林果雄未免言之过早了。”凌菲嘴一撇,道:“南江哥!你好像对秦羽烈独具好。”柳南江正道:“菲妹,这正是我想要说的话,对别人的评论,不能凭一己之好恶,‘枭雄’二字秦羽烈也未必配得上。”以凌菲的格,即使是理屈,她也会振振有辞不肯服输的。

不过,在她和柳南江相处十以后,已成得多。她明白一个倔强的女孩儿家是不讨人喜的,因此,关于秦羽烈其人也就不再讨论下去。

挥手扇熄地下油灯,道:“南江哥!我们现在就走吧!”柳南江也未再说什么,与凌菲相偕出屋,向南疾行而去。

天际一片墨黑“祥云堡”内也是一片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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