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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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卢…”那个女学生似乎认识他，她把道静的手握得更紧了。

挟着暖意的风，轻轻吹动卢嘉川整齐的短发，他站在一张凳子上，在警笛越来越近的狂叫中，用炯炯有神的眼睛扫了一下全体站着的人群，开始用低沉的有节奏的声音讲起话来:“同学们！同志们！睁开眼睛看看这血腥的现实吧！”他的话刚一开始，立刻有力地引了全场的人群。嘈的嗡嗡声即时静了下来，几百个人昂然不动、鸦雀无声地仰头望着他那沉静的富有表情的面孔。

“我们每个青年都有着雄伟的抱负，都热望着祖国的富强和个人有远大的前途，…多少革命的先烈就是为了这些，才前仆后继地血牺牲了！‘三一八’的烈士就是这样血牺牲了！我们在庄严地工作，我们在刻苦地学习，我们就是为了在中国实现一个美好的社会而奋斗不息！可是反过来看看我们的统治者吧…他们荒无，他们对外奴颜婢膝，甘心卖国求荣；对内可就摆出了老爷架子，屠杀、逮捕、奴役、监，…人民的生活，痛苦万分；而我们青年们自从国民执政以来遭屠杀、暗害的更有几十万人了。几十万人！如果摆成行列，那么，多少个北大这样的大场也安放不下呀！这是对内，他们是这样‘勇敢’而残忍；可是我们再看看他们怎么对外:现在，寇正在加紧进攻冷口、喜峰口、古北口，…当地的守军于国义愤自动起来抗战，和本人打起来了。可是看看我们的蒋委员长怎样做，听听他怎样说吧。他下令驻守平津长城之间的三四十个师，不许抵抗本，却叫他们监视抗战部队，他对全国的抗战军民堂皇地下了命令，恐吓说:‘有侈言抗者，杀勿赦！’…”

“打倒本强盗！”

“打倒认贼作父的国民！”怒的、雄壮的呼声刚刚打断了卢嘉川的讲话，一阵急迅的声突然响了起来，这声音像一阵晴天的霹雳，人们开始惊悸地四外观望着。

“同学们，同志们，反动统治就快要崩溃了！我们人民就要站起来了！”卢嘉川昂然站到凳子上，好像并没有听见嗥叫着的声，依然镇静地准备讲完他的话:“诗人雪莱说过:‘冬天到了，天还会远吗？’”

“冬天到了，天还会远吗？”人群中又是一阵热烈的呼应。

“冬天到了，天还会远吗？”道静眼里含着动的泪花轻轻地喃喃着。

这时狂鸣着的声已经砰砰地在人群的头上呼啸起来了。人群发生了，有大声喊着口号的，也有跑起来的。

道静惊惶不安地看看她旁边的那个女学生，又望望凳子上的卢嘉川…他们都严肃地静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道静的心稍微安静一点，不自觉地靠拢了他们。她仰脸望着卢嘉川，心里慌地想:他怎么还不动弹呀？

…

“不要！”听见纠察队跑来报告完了情况，卢嘉川高声挥手喊道“同学们！同志们！反动统治者的血腥镇又来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但是勇敢的战士是不怕威胁的，我们拿石头、拿拳头也要和他们拚！我们向外冲吧，冲到街上继续游行！”刚才零了的队伍，经卢嘉川这么一鼓动又组织起来了。

八人一排，臂膀挽着臂膀，怀里揣着石块，高呼着口号一直向北大红楼前的大门冲过去。那个北大的女学生，成了道静这一小队的队长，她不慌不忙地指挥着人们向外走着，道静紧挨着她，也昂然地迈着大步。

起来，饥寒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

歌声突然像爆发的山洪，在继续的声中悲愤地倾泻在广漠的天的上空。人群更加奋了，队伍更加整齐了。

“站住！不许动！

…

再动，开啦！”荷实弹、浑身黑老鸦一样的警察，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青年人，好像对着百万雄兵的大敌一样，有的端着刺刀，有的举着大，有的拿着木，从四面八方杀了上来。这时，罗大方再也憋不住了，他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到队伍前面来，他洪亮的嗓音，震响在空中:“冲呵，冲到街上去呵！踏着‘三一八’烈士的血迹前进呵！”人群一齐怒吼着，应和着:“冲呵，冲到街上去呵！踏着‘三一八’烈士的血迹前进呵！”前面的队伍还没有冲到大门口，军警已经和他们短兵相接地混战起来，一阵呼喊，一阵柄、刺刀、石块的对打，两边的人群都大了！军警拦不住学生，向学生们的头上开了；学生们就拚命地扔开了石头块。前面的一对打，后面埋伏的警察宪兵之类的“武士”们也都跳上来开始逮捕捆绑起人来。

“打！打死这些刽子手！打倒国民！”学生们狂怒地呼喊着。

“捉！捉这些拿了卢布的**！”警察宪兵们也凶恶地大嚷着。

在混中、厮打中，道静看不见卢嘉川，也看不见她旁边的那个女学生了，她扔完了石头，心里可慌起来。这时有的警察拿着手，有的拿着木东追西跑，四面捉人、打人。

许多学生头上了血，也有的被警察绑架着往外拉。道静身上挨了一，警察刚要捉她，她一窜，窜到另一堆人里。一到这里，一下子把她吓呆了！只见那个北大女学生正和一个穿黑呢子制服的胖子在狠命厮打。…这瘦瘦的女学生，忽然变成了勇士，她矫健灵巧地揪住胖子的衣领，死命抓他的脸、咬他的手。胖子吁吁的像一头母牛，东倒西歪地回击着女学生，把她的旧旗袍扯碎得一直到胳膊肘。

“你这恶狗阎庚！你这内六区的狗区长！你来这儿抓了多少好青年呀！”她声嘶力竭地喊叫着，好像要一口咬死这条警犬。这个内六区的区长阎庚正指挥着喽罗捕人、打人，看见这个瘦小的女孩子，想找便宜轻薄一下，不想碰了个没趣。这瘦小的女人竟这么有力气，简直叫这位胖区长大有招架不住之势。当他发现周围没了他的人，跑上来的都是红了眼的学生时，他吓得杀猪般大叫起来:“来呀！快来这儿逮人呀！”

“狗东西！嚷什么？让你也尝尝群众的铁拳头！”几个学生一齐扑到他身上，砰砰啪啪，有力的拳脚，几下子就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嘴歪眼斜，滚在地上爬不起来。立刻，他惊慌的呼救声混在高声的喊打声中:“救命呀！来人呀！救命呀！不得了啦！

…

”

“哈哈哈！”有的学生高声笑起来了。道静跳上去拉住那勇敢的女学生，想掏出手绢替她擦擦脸上的血痕，但是一阵急促刺耳的声和一阵混的冲撞，又把道静和她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