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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相信你会像尤祖荫。纵使你明天像你初来香港时一样,拍手无尘,只要你愿意重新再由零,甚至由负数开始,我告诉你,你都已比从前富有,因为你起码多了一段真正的情,不管这对你有用无用,总之,这段
情将长存你的身边。”李善舫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俯首向下望,看到了五光十
,金碧辉煌的香江海港夜景,美丽得叫人眩目,且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叫人易生幻觉,只要纵身一跳,往下一捞,唾手而得的就是那一撮又一撮的宝石。
李善舫双手扶住了窗框,回转头来凝望着樊浩梅,说:“你知道吗?当我从上海回到香港来,一看宝隆在亚太区的美元贷款额,再看各地货币的下泻比例和趋势,我就已经知道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李善舫的王国要告终了。香港虽是地奇迹,但当全香港人都需要奇迹去救亡时,就未必会轮到自己了。”
“我每天每夜的站在这个窗前,凝神细想,三十年前李善舫来香港时身无长物,就算明天要回复原形,于我,总算赢了几十年的风光和半生辉煌胜利的回忆,还有什么遗憾的?可是,为了信任我而投资在宝隆的上万股民,他们手持的宝隆证券很可能是他们毕生的积蓄。还有,把他们的前途付托在我身上的二千多位员工,宝隆的一份差事是养活他们一家大小的饭碗,一旦打破了,如何是好?我能怎么去善后呢?这是我以继夜,费寝忘餐地思考的严重问题。”
“阿梅,相信我,我从没有想过会从这儿纵身一跳,逃避我的责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樊浩梅欣喜若狂,她平生所应敬慕所应恋的人,其实就是像李善舫这种肩膊有担戴,
膛有志气的男人大丈夫。
樊浩梅从不敢寻觅,只是今宵,回头一看,那人已在***阑珊处。
她飞也似的扑进李善舫的怀抱里。
“阿梅,对不起,”李善舫紧紧的抱着樊浩梅:“请原谅我在男女的私情上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才在不久之前遭我抛弃。所以,我认为…”
“所以,你认为我是为了同情你,可怜你,视你如一个垂死挣扎的一般朋友,才来看你,是这样吗?”
“我们都别说下去了,好不好?”李善舫紧紧的拥抱着樊浩梅,他做梦也不曾想过患难见真情原来有这么可。
翌,市场开始传出了消息,说宝隆集团财政不稳,存户早已人心惶惶,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作出反应。
宝隆大厦的财务部固然出现挤提的人龙,宝隆的股价更像滔滔江水,不住向下,泻势难以控制。
殷家宝终于在这危难的关头赶回香港来,参加了李善舫为首的紧急闭门会议。
李善舫是既失望又气恼:“这段子来,我倾尽全力就是要撑住局面,不让卡尔集团有机可乘,趁我们财政出现困难时,揭我们的疮疤,造低宝隆的股价,以便增加他们跟我们讨价还价的注码。没想到,他们依然穷追猛打。”鲍司秘书胡辉摇头叹息:“不消说,宝隆财政不健全的消锨卡尔集团放的声气,市场今天开始传说卡尔集团要迫宝隆清盘。”财务总监骆滔说:“卡尔集团不必迫宝隆清盘,如果到期我们无法偿还债务,也只有宣布破产一途。”李善舫不屑地苦笑:“骆滔说得对。卡尔集团犯不着迫我们清盘,事实上,我们清盘,对他们的好处不大,若翰伟诺的目的是旨在以
价收购接管宝隆,才会让市场上掀起了宝隆不得不停牌清盘的谣言。”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殷家宝气愤地说:“对,宝隆在整个亚太区的金融网络太值钱了,去年美国嘉富道集团的资料调查部曾出过一个关于亚洲金融业务的调查报告,认为要建立一个像今
宝隆的王国,所需的投资数十倍于宝隆的市值。这就等于说,卡尔集团能够收购接管宝隆的话,是平白获得了一座宝山。”骆滔接着解释:“这座宝山之内还有很多开采不尽的矿物,现今欠宝隆债务的各大中小型企业,其实都在亚太区内办得有声有
,业务前景与潜力相当好的,只不过因为地方货币被冲击成功,导致一时间的周转不灵,只要债主不追债,给他们一个缓冲期,肯定很快可以翻身。大债主是卡尔集团,他们控制了宝隆,从而等于全面掌握了亚太区内的这些优质企业,这个算盘打得响极了。
“主席,我们该怎么办?”李善舫没有当即回应,他站起来走近窗前,凝想片刻,才回转身,向在座各人说话:“到如今的这个局面,说什么我身为宝隆的主席,也实在难辞其疚。
“我是无所谓了,就算全副身家转账到卡尔集团名下,也算是我一时不慎所应得的后果。
“但,股东的利益必须争取,员工的前途必须维护,甚至我们客户的企业翻身机会也必须保存。要这三方面有成绩,只有俯首称臣,好好的跟卡尔集团谈投降的最优惠条款。”语惊四座,谁都不发一言。事实上,已有不少李善舫的将旧部,暗暗把盈眶的热泪硬
回肚子去。
李善舫继续说:“如箭在弦,已经到了非摊牌不可的地步了。今宝隆的股价下跌了百分之三十七,就以此为底线,我向若翰伟诺拱手称臣,请他向股东提出全面收购,欠卡尔集团的款项,用我的股份抵销。还有,必须要他答应,接管宝隆之后,沿用所有旧人,并把客户的还款期顺延半年。其余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
易所等要申办的手续,请各位按照你们职责行事,只是派谁去跟若翰伟诺谈这些条件呢?”
“我去。”殷家宝说。
李善舫没有当即答应。
“主席,请让我去,我跟若翰伟诺有一段情,在他面前,比较容易讲说话。”
“好吧!一切谈妥了,必须白纸黑字写下来。”殷家宝点头。
他约了若翰伟诺在哥尔夫球场相见。
若翰伟诺的球艺相当了得,这天上九已经打了三个飞鸟和两个飞鹰纪录,赢定了。
若翰伟诺得意地对殷家宝说:“没想到你也懂哥尔夫球这玩意儿。当然,在香港,这是富豪游戏,也是富豪跟班的巴结道具。不是吗?”
“是的。”殷家宝并没有不快,他叫自己心平气和地接纳对方的一切言谈举止。
因为小不忍则大谋。
“无论如何,大卫,你已经比在美国时有进展了,最低限度,在你们的地方,够得上资格来跟我谈判,已经证明是你的一份不可多得的成绩。”
“既然如此,我们就言归正转吧!若翰,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在什么条件之下接管宝隆集团?”若翰伟诺笑道:“接管宝隆?不必了,这么一个烂摊子,我们要来干什么,你别开这种玩笑。”
“如果你真的视为笑话,那么,我们今天就专心打球好了,没有其他的事可谈,你也不妨偷得浮生半闲,不必忙于在各地散播谣言,造低宝隆的股价。告诉你,这是徒劳无功的,说不定明天一大清早醒来,扭开了电视机听新闻,李善舫已经宣布破产,你们卡尔集团就等着清盘官的通知,以债权人的身分申请取必你应得的欠款好了。”若翰伟诺微微一怔,试探殷家宝道:“破产是
辱,李善舫不会行此险着吧!”
“错了!李善舫惯于置诸死地而后生,是你们处深积累,害到他有今的。李善舫就是要出这一口气,也宁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百亿身家既已化为灰烬,何苦要摇尾乞怜,扯着你们洋鬼子的衣袖求怜,只讨回那一点点的股价?”殷家宝这番话果然有效,若翰伟诺再没有答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