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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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一乘暖轿慢慢抬进繁荣热闹的大街。

街道两边全是店铺，专卖古玩和旧货，不论皇公贵族或是商贾名，都会到此挑选寻找道地的好货儿。

在这个车水马龙、冠盖云集的大街上，有王府兵丁护卫的车轿颇为常见，但是这顶后头跟著四名大内侍卫的暖轿，却引来了不少注目，都在纷纷猜测著坐在轿中的会是皇里何等显贵的人物。

暖轿转进一条静僻的巷里，在一间书铺前停下。

“十九爷，这儿就是‘眉山书坊’了。”一名大内侍卫掀起轿帘，低声禀报。

优雅高瘦的身形缓缓跨下轿来，俊眸微扬，淡瞥一眼“眉山书坊”陈旧古朴的招牌。

“是这家没错吗？”胤禘从开启的大门望进去，只见店铺内暗狭窄，目光能及之处布了灰尘，看起来并不像时常有人光顾的景象。

“回十九爷的话，高大人跟您提的‘眉山书坊’，在廊房四条胡同里就只有这一家，奴才都打听过了，应该…是不会错的。”回话的大内侍卫瞅了一眼暗死寂的书铺，表情却不像语气那么坚定。

“先进去看看再说吧。”胤禘扶著侍卫的手臂跨进门槛，但是因为书铺里的书堆叠得太多太高，走道仅容得下一个人进入，侍卫若要一起进去，也只能跟在胤禘身后，并不能搀扶著他。

“这是什么鬼地方？”胤禘的紧抿了抿，脸沉了下来。

打从一出生，他的右腿就有残疾，当双生哥哥胤祄可以奔走跑跳时，他却总是要忍受右膝酸痛无力之苦，虽然胤祄努力寻找葯方医治他，但是从娘胎就带出来的残疾，再好的葯方也只能改善症状，并无法治。

近两年，他右膝酸痛无力的症状好转了很多，走路不再僵硬吃力，但是走起路来仍能明显看得出微跛著足。在里头，人人知晓他的脾气，会特意痹篇他的腿，奴才们更不会有胆子盯著他的腿看，但是到了外，他就避免不了那些投向他的异样眼光，所以他能不出就不出，即使不得已出了，他也绝对不在外人面前走路。

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似乎别无选择了。

若不是为了父皇六十八岁寿辰而且更是登基六十年的大庆找贺寿礼，他也不会面临眼下的境况。

“算了、算了！”他终于重重叹了口气。

“把手杖给我，你们都在门外候著，我自己进去。”大内侍卫面面相觑，一名侍卫马上将暖轿中的手杖取出来递给胤禘，然后分别站立在大门两侧。

胤禘扶著手杖，慢慢走进堆叠得又高又挤的书堆中，举目环视一眼这间书铺，漆黑有神的俊眸完全出惊诧的神。

坑谷的旧书凌地堆叠在屋内各个角落，书籍多到甚至将两扇窗都挡住了，因此书铺内才会显得如此暗，而混合了墨香和霉灰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的眉头越发蹙紧。

他掩住口鼻，从身旁一叠积了灰尘的书堆里轻轻出一本书来，看见陈旧的书皮上写著“张生彩鸾灯传”字迹几乎已模糊不可辨，书页缘也残破不堪了。他不敢想像，这样一本该由一把火烧掉的破书，还堆在这里做什么？

而放眼望过去，绝大部分的书都是坊间私印，给凡夫俗子拿来消遣之用的宋元话本和通俗小说，处处都是这样不值钱的旧书，内阁大学士高大人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找到珍贵的宋刻本？他可真是走了八百年的好运了！

胤禘把那本旧书往书堆上方一放，没想到那叠书堆原先因为他出了一本书而有些松动，此时他又在书堆上加了重量，顿时间让已经略有不稳的书堆哗哗啦全倒了下来，狂般地堆在他脚边，他怔站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有个书僮打扮的矮小身影从凌的书堆中冒了出来，仿佛习以为常一般，蹲在他脚边叠好散的书。

“公子，真是对不住，吓著您了。您要卖书还是买书？”散落一地的书被迅速俐落地重新堆回原位。

“你确定你这间书铺里的是书吗？”胤禘把手杖小心藏到衣袍后，没好气地低头看一眼那个戴著小帽，脑袋后还拖著一条长发辫的小书僮。原以为他是个小少年，但是从轻柔甜美的嗓音听起来，应该是个男装打扮的小姑娘。

“这些…都是书呀！”书僮打扮的小姑娘困惑地捡拾地的书。

“在我的府里，这些只能算是垃圾！这种蛀了大半本的书还能看吗？”他哼了声，用脚踢开一本被虫蚁蛀掉一个的破书。

“啊？”小姑娘呆了呆，再难的客人她都应付过，但一张口就如此毒辣的客人，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那本…确实是破了点，不过我们书坊卖的都是旧书，如果公子要找新书，得去街上的‘文华书斋’买才能买得到喔！”这客人也真奇怪“眉山书坊”从来就不是卖新书的店呀！

“我不是要找新书，我要找的书很旧，而且是愈老愈好。”他再度环视书铺一眼，实在不相信在这堆破烂书中会有宋刻本的存在。

“那太好了，我的书铺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旧书最多了！”堆好了书，她起身拍了拍双手和衣服上的灰，抬起头望着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