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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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脚步放得极轻,走近。

“师父…”哑声一唤,她两手按住他抓握小凳的朴实大掌,轻挲那绷紧突起的指节,安抚又唤:“师父,我是平儿。你…你听见我了吗?”杜作波很慢、很缓地抬起头,目瞳晃了晃才勉强定住。

她对上一张茫然的苍老面庞,温热体遂在眸眶中渲染,用力忍住泪,她握住师父大掌的双手紧了紧。

“没事的,师父,把凳子给我,没事的,您信我啊!”

“我、我我…”杜作波瞳仁转了转,再启时,语调便如路孩童。

“…我把他除掉了,他太强、太厉害,他的琴艺太湛,他太年轻…太年轻,都被当今圣上封为『天下第一』,咱们『幽篁馆』及不上的,再如何追赶都及不上的,平儿…平儿…师父琴艺不及他,还有你那张『洑洄』,师父也制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师父--”泪终究溢出眸眶,她双膝跪地,跪在师父面前。

“平儿,我想听听这位『天下第一』弹你那张『洑洄』,可惜了,他说把琴留在座船里,投带过来。我请他进琴轩论琴,放在轩室内的古琴随他挑,他挑了一张最最普通的,但…他弹得真好…真好啊…”被取走小凳的双手忽然紧紧扣住她的手,几将她的手抓出瘀痕。

“咱明白的,『幽篁馆』就要断在我手里,淑年那孩子卖了你的琴,也是迫不得已…都怪为师无能,什么都做不好,咱真没用、真没用、没用啊--”

“师父!”陆世平紧声一唤,双眸专注地盯住那张瞬间苍老许多的面庞,要他失神的目瞳转回来,与她相视。

“没事的,您信我,没事的,咱们先出去…”她扶着他慢慢站起。

***她已从杜旭堂和绿袖那儿听了个大概,这时见到室内情景,两手同时掩口,生生将尖叫声回肚子里。

“平姊…师父他、他…天啊!苗家三爷…”陆世平将颤颤发抖的杜作波给师妹,当机立断道:“你把师父偷偷送到师叔公那儿去,咱们的小篷船就系在芦苇坡,那里进出隐密,你快些送师父走。”

“可是苗三爷…平姊,要是被苗家知道,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霍淑年尽管机灵,饶是眼下这关,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对策。

“你先将师父送走就是。余下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不行的,平姊…”

“快送师父走,这儿的事我自有计较。”难得端出为人师姊的气势。

不容再说,她催促师妹,帮忙将师父送出琴轩。

一将杜作波扶出,外边立即响起一小阵混,但很快便安静下来。

陆世平暂时稳了稳心,有师妹帮忙“安内”她想“攘外”胜算就会大些。

她吩咐绿袖时时打探苗家随从的情况,又让杜旭堂送来热水和馆里常备的药箱,杜旭堂脑子再迟钝、情再乐天,也嗅得出大事不妙,他本要跟去照顾爹亲,是霍淑年要他留在馆内帮衬,他想问明白琴轩里的事,但陆世平什么也不说,还落了门闩不让进,害他急得真想撞墙。

琴轩内的事,越少人牵扯进来越好。

陆世平得庆幸自个儿身板虽薄,却瘦而有力,也得庆幸苗家这位萌三爷身形虽修长,且长手长脚的,但似乎不怎么长。她护着他的头,靠一己之力,终于气吁吁地将他搬上临窗坐榻。

“三爷、三爷…”她低唤几声,他依旧未醒。

口气,她大着胆子松开他的碧玉冠,散下那头青丝。

她的指探进他发丝中,轻轻在他头皮上摸索,最后在靠近天灵盖的后脑勺那儿摸到一大肿块…他挨的这一下很重啊!她从师父手中取走的圆墩小凳,那件“凶器”结实的墩脚都给砸断了。

捺下叹息,她从药箱中找到活血消肿的膏药,在手心热后,再小心翼翼地在他肿高的脑后。

药膏气味有些辛辣,辛辣中混有他身上的淡淡檀香。

她贴近,专心匀,边藉着穿透窗纸渗进的午后秋光,留心他的神情变化。

,她先是被他的琴音震过,之后他移船相邀,隔着柔雨幕,只觉他银衫如泓,气质清雅,五官模样其实也没能瞧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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