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天盲怪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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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连白眼怪人都不愿再加兜搭,对面那人,当然更不屑一顾了。

待店伙走来,他信手丢下一块碎银,身躯一转,便拟径自下楼而去。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沉哑涩的声音道:“朋友,借一步说句话如何?”武维之不屑回头,即已知道话发何人之口。当下蓦地一下旋身,双眼一瞪,面对面地注目冷冷地道:“说什么?你是谁?你知道老夫又是谁?”他这两句话,借自白眼怪人,刚才的一股怨气,现在正好拿来在这人头上好好地发

哪想到对方听了全无怒意,淡淡一笑,不在意地又说道:“朋友是谁,在下无意请教。

在下身份,只要朋友愿意知道,却可随时奉告。”武维之不过这样说说罢了,哪还真有心眼跟这种人套情?当下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微微仰脸道:“老夫只愿意朋友做一件事。”那人忙干笑了一声说道:“不必客气,什么事?”武维之两眼一瞪,沉脸叱道:“什么事?要你马上滚!”话出口,真气一提,业已暗中戒备,准备着随时出手。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听了居然仍无一丝怒气,仅又干笑了一声,然后着嗓门低声注目说道:“朋友既然不耐烦,那就不妨长话短说,朋友刚才在隔壁桌上跟那位瞎朋友提到的‘巫山神女’及‘天山蓝凤’姑侄,刻下落脚城中何处,可否见告?”武维之暗暗一愕,故意冷淡地侧目反问道:“阁下打听这个做什么?”那人目光左右一溜,嗓子放得更低,伸过头来说道:“估计你朋友的身份,神女和蓝凤她们姑侄俩,也绝不可能跟你朋友有什么太大的渊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找她们,系奉命行事。假如朋友常在江湖上走动,应不会不知道庭叟关胜、衡山英雄胆乔樵、武当一尘道长,以及华山逍遥剑跟该派三代五十余口为什么才落得那般下场?换句话说,神女、蓝凤姑侄俩的命运,早晚也将一样。话说得太骨了不够意思,朋友,现在总该明白了吧?”武维之听得又惊又怒,蓦地想起一个人来。他迅忖道:“对了,这家伙不就是风云虎坛中的那个金牌护法吗?”他原先就料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来路,果然没错!当下火往上冒,几乎就想一掌打去。骤然间,心念一动,终又忍住。这时佯作失惊之态,哦了一声道:“啊!原来大驾就是”那人皮笑不笑地做了个自抬身份的神情,淡淡地道:“敝姓皮,字保谷,外号‘病煞星’。现下愧居虎坛执法堂,朋友以后多多指教了。”武维之恭维地啊了几声,旋又皱眉不安地道:“老汉年轻时曾在少林习过几天拳脚,虽算不得正式武林人物,但由于长年奔走在外,耳儒目染之下,听到的确还不少。据说神女、蓝凤姑侄,系天山名宿白眉叟余桑嫡亲孙女。天山派的‘鱼龙十八变’非同小可,她二人家学渊源,成就当非泛泛之辈可比。说句香主不见怪的话,假如这次仅系香主您一位来紫,岂不嫌单薄了一点吗?”那人嘿嘿一笑,傲然地以鼻音说道:“本帮之事,一旦移付执法香堂,从来是百不失一。关于这方面朋友倒是大可不必担心。”武维之忙仰脸献好地一哦道:“已经布置好了?”那人面有得地哼道:“神女拒‘龙坛’之聘,蓝凤拒‘虎坛’之聘,事详总坛,再由总坛派人知会两坛办理。区区小事,竟劳动主分坛三处执法香主;说来虽然有点过分,但帮主一定坚持要这么办,有甚话说?”武维之听了,不由得心神大震。在王屋山时,他记得师父说过,黄山要命郎中及眉山天毒叟二人武功虽比金判及一品箫略逊一筹,但其间差也差得非常有限。现在黄山要命郎中及眉山天毒叟二人在风云帮中的地位,仅排名十三金鹰中三五两席。巫山神女说总坛四大护法功力还在“鹰”、“燕”辈之上:“执法”为四大护法之首,其人武功之高,尽可想见。同时“龙”、“虎”两坛的两位执法,虽不定强出“鹰”、“燕”多少,但也绝不在“鹰”

“燕”之下,殆无疑问。三名执法香主,来一个也就够头痛的了;如今联袂而来,如何抵挡?

俗云:“小不忍,则大谋。”真是一点不错!他庆幸还好没有鲁莽出手。自己敌不敌得过当前这个虎坛执法固是疑问,而紫城一共才只这么一点大,一旦有了差失,自己成败事小,留下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躲在客店中休养的姑任俩,那时将付谁去照顾?

现在的他,虽然愈想愈急,但时间上可却不容他再思索下去,只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样想定,立即佯作惊叹地啊了一声,抬脸犹豫地巴结道:“那地方因为不是一般客店,一时说也说不清楚。白天既然不便行动,那么老汉只好待在这儿,等天黑下来再为香主效劳了。”那人想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身躯一转,便拟先行离去。刚跨出一步,忽又回过身来注目说道:“朋友是诸世故的人,对自己目前处境应该比谁都明白。在下有事先离开一步,等会儿来为朋友会酒账,知道吗?”武维之忙垂下眼皮,装作不胜惶恐地道:“您想想,这还用代吗?”那人干笑一声,像幽灵般飘然下楼而去。目送那背影消失,武维之心烦意躁地收回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向右侧白眼怪人的座位上溜了一眼。杯盘狼藉,壶底朝天,白眼怪人正在埋头大睡。他轻哼一声,正待望向别处,白眼怪人忽然脖子一直,两臂上举,一面打着阿欠,一面喃喃自语道:“人愈老,骨头反而愈软,也真可怜。”武维之一声嘿,本待反相讥,转念之下,终又忍住。他暗忖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阁下那两手玩艺儿,也并不比我武维之高明多少。就凭你阁下刚才那番不近情理的做作,纵令阁下骨头比我硬,我武维之即使落个粉身碎骨,可也懒得再向阁下求教呢!”当下听如不闻,脸一偏,立往窗外望去。

这时已是申末西初,傍西山,远景逐趋蒙;眼底汉水,已成了一抹淡淡而波动着的黄影子。由汉水,他又想起无定河。心情在一阵动之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他想:“父亲怎会困人风云帮的呢?师父怎肯忍辱埋名的呢?无情叟为什么自暴自弃?母亲梅娘为什么落发出家?师姑雪娘为什么嫁给一个跟自己毫无情的人?天仇老人、东海异人以及蓝凤又为什么不计本身安危去鬼愁谷?人活着或者死去,一定都得为了自己吗?”天渐渐的黑下来了。灯火点亮,右侧座位已空。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白眼怪人业已悄然离去。武维之不屑地冷冷一笑,也未在意。这时,酒客一批来,又一批去,除了他一个,楼全是新面孔。他眼巴巴地注意着每一个上楼的人,那个什么虎坛执法则始终没出现。他知道黑道人物行事,多在三更以后,那厮大概联络部署去了。于是他又点了一份酒菜,闷闷地吃喝起来。

一杯方尽,楼梯的的踏踏一阵响,忽然上来了两个人。武维之停杯望去,看清后不由心头一动,来的竟是黑白双无常。

他暗忖道:“我离开仇池时,这对宝货尚跟师父在一起。师父后来参加了北邙落魂崖的临时武林大会,虽不可能仍和这对宝货走在一起,但最少师父目前行踪,他们要比我来得清楚。我岂不正好打听一下?况且这对宝货尽管脾气古怪,但功力却均极深厚。我要能拉来做个帮手,不也聊胜于无?”想毕不再迟疑,立即离座了上去,拱手一躬道:“原来是双侠驾到,老汉这厢有礼了。”黑无常微微一怔,跟着又惊又喜地偏脸向白无常问道:“老白,这人是谁?”白无常一字眼微睁旋合,米饼脸一仰,慢的晃着脑袋道:“在当今的一人物之中,从没见过此公。”黑无常想了一下,不以为然地反驳道:“他既能识得咱们,当也不是泛泛之辈。”白无常晃了一下脑袋道:“所以咱在考虑。”武维之现在心情欠佳,想笑也笑不出来。他知道如任由他们对答下去,可能没个完的时候。于是忙嘴道:“老汉‘文之维’,少林俗家弟子。久仰双侠风仪,今幸会。愿敬双侠两盅水酒,尚望赏光。”黑无常偏脸道:“如何?”白无常摇摇头道:“无功不受禄。”黑无常口道一声“对!”接着转过脸来摇手道:“谢了,咱们自己有银子。”武维之忙赔笑道:“话不是这么说,银钱是一回事,诚心又是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

这是老汉对双侠的一番敬意,双侠怎忍拒绝?”黑无常又偏过头去道:“这倒对,怎办?”白无常慢地道:“当然你老黑做主。”于是黑无常头一点,三人便另选了一副宽敞的座头坐了下来。因为时间无多,武维之催促店伙尽快上了酒菜。敬过一杯之后,他正想找话儿搭讪时,黑无常忽然摇手阻止道:“不必说什么了,咱们喝完就得走。”武维之趋势道:“去哪里?”黑无常口说道:“巫山。”话出口,似有悔意。

武维之心头一亮,立即明白过来,当下不令对方有思考余地,连忙哦了一声,接口又道:“找个人,是吗?”黑无常诧异地瞪眼尖声问道:“你怎知道?”武维之故作神秘道:“那人名叫武维之,是‘卧龙先生’的高足。你们两位找他,可能是为了‘卧龙先生’有话代,对不对?”黑无常向白无常尖声喊道:“这怎么回事?”白无常双目一闭道:“咱想想看。”武维之不愿多逗下去,遂整整脸解释道:“白侠罗万有,神算超人,自不难稍思即透。对的,正是这样,那位武维之也正在找他师父‘卧龙先生’。他系自巫山来,所以老汉一听黑侠要去的是巫山,自然不难猜出来了。”白无常点点头道:“咱正这样想。”黑无常急,忙问道:“现在人在哪里?”武维之道:“老汉系第一次来紫,所以这一带地形地名均不太悉。武少侠目下落脚之处,老汉可以带路,要说却说不清楚。”黑无常道:“那么说完了就烦你领路如何?”武维之摇摇头道:“今夜不行。”黑无常不悦地道:“为什么?”武维之装出一脸愁容道:“老汉今夜有点麻烦,事虽凑巧,却也无可奈何。这并非老汉有意违拂,还望双侠见谅才好。”黑无常想了一下道:“这样说只好明天再去了,咱们什么地方等你?”武维之点点头道:“就这儿好了。”说着故意一整脸,又接道:“明天午正,我们这儿碰头。假如过了午时尚不见老汉前来,双侠即可另作打算,老夫大概不会再来了。”黑无常一怔,微怒道:“这什么话?”武维之知道差不多了,立即又苦起脸道:“今夜老汉有个约会,对头很硬!能不能活到明天,难说得很。其所以不敢肯定答应双侠,便是这个原因。”黑无常双目一亮,忙问道:“对方是哪路人物?”武维之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老汉也不清楚。总之,双侠也不必为这个心了。他们说:‘你老鬼无论请谁做帮手,咱们都不在乎’双侠想想看,‘无论谁’这三字包括多广?可见他们眼中除了他们自己,本没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双侠在武林中身份崇高,如到时候他们不给面子,这个老汉怎生担当得起?”黑无常脸一变,偏头向白无常道:“老白,你听到没有?”白无常米饼脸一仰,缓声道:“看样子非见识一番了。”武维之生怕那个病煞星突然闯上来,忙举杯地道:“南门汉水河边有两株古槐,古槐之下便是约会地点。双侠不妨为老汉在树上暗中掠阵,这里先行致谢。老汉留下,另外还得等个朋友代一件事。咱们二更以后槐树下见面,能完事,立即去找武少侠。”定约。送客,短短数句,处理得妥妥帖帖,清清楚楚。双无常智力虽差,话当然会听。

当下互望一眼,立即一声不响地站起身来,相偕下楼而去。

黑白双无常刚走没多久,那个虎坛执法病煞星,即于楼梯口出现。武维之见他上楼后眼皮抬也没抬便向自己走来,知道这厮一定在离去时已在楼下布置了眼线,这才会如此有把握他没离开。心中虽在暗骂,表面上却装作没看见,仍自低头吃喝。

病煞星走近,轻轻一声干咳。武维之故作懵然地回头先望一下,然后方带着吃惊神急急站了起来道:“这就走吗?”病煞星朝双无常用过的两副碗筷望了一眼,言又止,点点头,领先转身,又往楼下走去。

武维之在后面喊道:“老汉算下账。”前面淡淡地应道:“楼下付过了。”武维之暗骂道:“孩子们,少侠生受啦!”出了店门没走上几步,两边街角分别有黑影一闪,立将武维之成品字形夹在当中。武维之眼角微溜之下,已将身后二人约略看清。左边是个红脸壮汉,右边是个身材纤小的黑衣人。后者由于披着黑斗篷,头又低着,是以脸孔看不清楚;但从细碎的步伐上看去,十九是名三旬左右的‮妇少‬。他很想先知道二人中谁是总坛来的,但不便开口,只好随着病煞星向前走去。

这时刚刚起更,由于天气寒冷,街上已很少看到人。病煞星将武维之带到一条冷僻的小巷之前,脚下一顿,偏脸问道:“往哪边走?”武维之下巴向南门抬了抬,趁势拢前一步,低声道:“后面那一位来自总坛?”病煞星目光向右一溜,目光中微含混,颇有责怪武维之多此一问之意。武维之目的既达,也就容忍着点点头,表示领会。

出了南城门,病煞星仍一股劲往前跑。身后有人脆声一咳,病煞星立即有所警觉地停了下来。这时武维之跟病煞星停步之处,正在两株巨槐之间。同时,他知道了,原来刚才右后方那身材纤小的黑衣人就是总坛执法。他没猜错,对方正是个女子。

病煞星望了他一眼道:“现在怎么走?”武维之用手两边一指,然后微笑着道:“那边荒林,这边汉水,您想该怎么走?”病煞星大为诧异地道:“你问我,我怎知道?”武维之见黑衣‮妇少‬跟红脸壮汉遥遥驻足于五丈之外,就算变起仓淬,一个病煞星忖度也还应付得了。认为机不可失,于是轻声先说得一句:“有点小麻烦,得先解决一下。”然后不容发愕的病煞星有所表示,立即退后一步,眼角溜了下两侧槐顶,声一提,接着说道:“大名双侠,香主当然知道了?”他将“大名府”略去一个“府”又没在“双侠”之上加上“黑白”两字,而仅单说了个“大名双侠”你想谁能听得懂?最绝的是他将“大名双侠”四字说得又轻又快,一带而过;而“香主当然知道了”几个字却说得清清楚楚,尤其“当然”两字,说得更为味亮有力。

病煞星果然大上其当,果得一呆,翻眼道:“你说什么?”武维之哈哈一笑,紧接道:“不知道?那就对了。香主刚才在酒楼看到另外两副碗筷吗?匆匆来去的便是他们两位。正如香主当初听去老汉的话一样,双侠也知道咱们今夜的事。你们几位虽然没将他两位看在眼里,但老汉我可一个也不敢得罪。双侠在知道了你们几位今夜约我出来的用意之后,大为气忿不平,坚持非见识几位一下不可。老汉劝阻无效,只好让大家在这里见见面了。”这番话模棱两句,面面俱到。远处黑衣女子跟红衣壮汉同时点了一下头,那意思好似赞许道:“这老儿看上去土头土脑,处理意外事件,倒还真周到呢!”暗处黑白双无常则一致怒忖道:“居然一点没错。”武维之再退一步,向病煞星喊道:“就在槐树顶上。”紧接着又分向两边高喊道:“双侠可以亮相啦!”这话对黑白无常是恭维,三位执法香主听来却有点像讽刺。病煞星方面固然他的偏护,而双无常却觉得这一喊为他们平增威风不少。病煞星悚然一惊,双肩急晃暴退八尺。同一刹那,一声轻哼,一声怒嘿,黑白无常也分别自两株槐树之顶,穿枝拂叶,疾而下。

黑白无常一落地,病煞星哦了一声道:“你们两个?”黑无常怪眼一圆,尖声道:“我们两个又怎样?”病煞星耐着子冷冷地问道:“今夜的事跟你们兄弟何关?”武维之怕局面拆穿,连忙大声叹道:“双侠,老汉劝你们别来,错了没有?”这一灵验无比!黑无常听了连想也没想一下,失声一吼,手中长立往病煞星当头劈了过去。病煞星又气又怒,一声啸,立跟黑无常打成一团。

这时,黑衣‮妇少‬眼红脸壮汉也已逐步拢了过来。二人目注斗场,方观望间,白无常忽然朝红脸壮汉一抬下巴,慢地道:“咱们黑白兄弟的行动素来一致,要打都打,要闭一齐闲着。看什么?咱们再捉个对子岂不甚佳?”红脸汉子双目凶光一闪,冷笑着朝白无常近。别看白无常肥痴笨滞,一旦动起手来,可还真够干净利落。这时口喊:“老黑打人先动手,咱老白就不能落后”不待红脸汉子站定,已扬起一只多的白掌,飞身朝红脸汉子脸上刮去。片刻之间,四人打成两对。

武维之跟黑衣‮妇少‬遥遥相对。这时黑衣‮妇少‬斗篷仍然得很低,尽管斗场中掌风拳雨,厮打得剧烈非常,黑衣‮妇少‬姿态从容,对双方胜负结果,似乎毫无放在心上。但是,武维之可就不同了。

现在,他的身份暂时是中立的,只要他不先翻脸动手,谁也不会找到他的头上来。他目前的希望全寄托在黑白无常这一场的胜负上。假如黑白无常都胜了对方,然后合三人之力,或许能对付得了那位来自风云总坛的黑衣‮妇少‬;要是黑白无常有一个落败甚或双双败下阵来,那就不堪设想了。所以说,他这时的心情,可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来得紧张。

场中两对,转眼之间已拆了三十多招。这时候,优劣之势也已渐渐分判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无常比白无常稍强,抑或是那个虎坛执法不及龙坛执法的关系,目前场中,黑无常勉强平手,白无常则可就显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武维之见了,心头大急。可是,他虽急却不敢蓦然出手帮忙。黑白无常的自尊心都很强,他帮了他们,可能吃力不讨好,这是问题之一。另一个问题便是对方最棘手的是黑衣‮妇少‬,她不动手,还可拖延一时;她一动手,局面立穿!那时候,黑白无常该败还是胜不了;而他自己想胜过“名功力还在“十三金鹰”之上、“四大护法”之首的风云总坛金牌执法堂主,岂非梦想?

这一阵焦虑之下,场中局势已益发岌岌可危。黑无常由平手渐呈败象,而白无常则如滚球般东避西门,眼看三招之内,就要落个非死即伤了。

就在这一发千钧之际,白无常先前藏身的那株古槐之顶,忽然突如其来地传来一声冷喝道:“住手!”接着自语般骂得一声:“真是吵死人。”语音未落,一条人影如飞絮般飘然而下。武维之闻声一怔,暗忖道:“咦?他来了?”来人身穿灰布短袍,脸垂灰面纱。脸孔虽然看不出来,但武维之却已一眼看出,不是间那个白眼怪人还是谁?

武维之看清之后,眉头一皱,不又忖道:“你纵然来了,又济甚事?”一念未竟,灰衣人已一径走至病煞星身前指着鼻子问道:“间你称老夫什么?‘瞎朋友’?老夫自称可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这般口没遮拦,该掌嘴!”说打就打,伸手一巴掌,便朝病煞星掴去!

说也奇怪、病煞里虽闪避得很快,却仍没让开。啪的一声脆响,病煞星左颊已挨了一记。灰衣人打了人还有气,口骂一声:“打你你还敢让?”啪!反过手背,右颊上又是一掌。这一掌显然重得多了,病煞星一个踉跄立即踣地不起。但见灰衣人一个旋身,扬脸大声道:“谁还不服气?”红脸壮汉一声怒吼,猛扑过来。灰衣人冷笑道:“这副恶相,简直不是该打而是该死了!”话说之间,容得红脸壮汉一拳打来,左手一拂,右手迅如闪电般一抓一扔;红脸壮汉竟如被摔死的狗一样便呼得一声,立即了账。本来一脸怒容的黑白双无常,这时不由相顾失

武维之目定口呆,怔忖道:“这怎么回事?就是我师父‘金判’,也不可能会有这等身手。而这人上次在神女庙前并不比我强多少,就算这段期间他遇上了神仙,进境也不应该这等迅速呀!”正惊疑不置之际,灰衣人脸一偏,忽向黑衣‮妇少‬冷冷一笑道:“小妖,你祖母还在不在?”黑衣蒙面‮妇少‬怔得一怔,不胜骇异地自纱孔中朝灰衣蒙面人周身上下迅速的打量了一眼,凝眸迟疑地道:“家祖母自于灵台山无情屏前跟无情叟对过一掌后,已于数年前坐化,长者与她老人家有旧吗?”灰衣人哼了一声,自语道:“老虔婆人称‘九尾灵狐’,想不到武功这般不济。”武维之闻言之下,不由暗暗一愕:“什么?九尾灵狐?”原来玉门之狐美华、九尾灵狐,一个这是,一个心机诡毒,是三十年前的武林中有名的“武林双妖”;但他好像听师父说过,双妖虽然齐名,然在武功方面,九尾灵狐却比玉门之狐差的甚远。前者由于参加第一届北邙武林大会,在由“红榜”竞登“紫榜”时,中了黄山要命郎中崔魂的师叔“黄山毒羽”常雨千的五支淬毒飞芒后,一直就没有了音讯。据一般人揣测,黄山用毒为武林一绝,九尾灵狐可能早已不治身死了。

既然这样,九尾灵狐又怎会死在无情叟掌下的呢?武维之正茫然不解之际,但见灰衣人脸上那副连眼孔也没有开的面纱向天微微一斜,抬脸问道:“传闻贵帮龙、虎两位分坛坛主,系由‘昆仑三剑’中的司马兄弟分别串演,有此一说吗?”黑衣蒙面‮妇少‬娇躯微微一震,目光闪动,没有开口。武维之益发大惑不解了,不由得眉头一皱,再度暗忖道:“巫山神女的心上人受困风云帮,一切消息,均赖这位灰衣蒙面人传递;这位灰衣蒙面人跟风云帮渊源之密切,不问可知。而现在竟连这一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但见灰衣蒙面人,嘿嘿一笑,沉声问道:“那么那个小妮子‘凤剑’司马湘云呢?”平淡的语句中,似乎有着一股无可抗拒的威严。黑衣蒙面‮妇少‬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即屈服地低声回答道:“司马香主现任本帮玉牌总巡。”灰衣蒙面人哼了一声道:“那么你呢了”黑衣蒙面‮妇少‬面纱一垂,不安地低声答道:“忝掌玉牌执法。”灰衣蒙面人冷笑着b语道:“风云帮草创伊始,取人唯才是问。‘昆仑三剑’是‘双奇’、‘三老’等老一辈人物以次的佼佼者,分居高位,尚有可说;而你这个小妖妇,纵然已得你那老虔婆祖母十成真传,武功想来也应有限得很,如今居然也当上了四大护法之首的玉牌执法,这话真是从何说起?”语音蓦顿,忽然呛了一声道:“老夫明白了!”跟着向前跨出一步,面纱微扬,抬脸冷冷地道:“老夫虽然知道了你这小妖妇其所以取得执法高位的原因,但随之而来的另一个疑问,却必须由你据实回答。”黑衣蒙面‮妇少‬身不由己的退后半步。灰衣蒙面人手一指,沉声接道:“答复详尽,可免一死,否则的话,地上这两人便是榜样。”黑衣蒙面‮妇少‬循势瞥了地上两具尸体一眼,一阵悚然,不由得又退后半步,脸一低,挣扎般地低声说道:“长者垂询,小女子知无不言。”灰衣蒙面人点点头,冷笑自语道:“知进退,识得轻重厉害,这一点,比起你那老虔婆祖母来,你小妖妇算是青出于蓝了。”面纱一扬、冷笑着接着说道:“为了使你这小妖妇了解问题的重要,老夫在发问之先,且不妨先告诉你小妖妇一段珍贵的武林秘闻。那便是:无忧子传人武品修仗以成名的那支‘一品箫’,在最早的时候,原有着雌雄两支”武维之失声一啊,几疑听错。黑白无常闻言也是同时愕然一呆,一致惊疑不置。

灰衣蒙面人径自说下去道:“无忧老儿传给徒的是双箫中的雄箫;而那只雌箫,据说远年之前,由一位武林前辈女侠‘疑云仙子’因与无忧老儿的师祖‘啸图书生’起了点情上的小纠纷赌气丢人北天山‘承天池’中。由于‘承天池’宽广百里,深不可测,且因此事甚少为外人所知,故武林中一直都以为‘一品箫’只有一支,却做梦也没想到,‘一品箫’原是雌雄一对。”黑衣‮妇少‬眸珠滚动,好似在说:“那么你又从哪儿听来的呢?”

“疑云仙子复姓‘司徒’,双讳‘沉雁’,这一点差不多谁都知道。但假如有人更能进一步知道当时的雪山掌门人、雪山大侠司徒承极就是那位女侠的同胞兄弟的话,那么对老夫得悉此事的来源,便不足为奇了!”黑衣蒙面‮妇少‬轻轻噢了一声,武维之也随即悄然大悟。

“老夫自于雪山大侠嫡孙‘天老’司徒奇那里无意中获悉此段秘闻之后,内心突生异想。当时表面上虽仍声,但一经下得雪山,便立即往北天山连夜奔去。目的地便是北天山的‘承天池’去打捞那支雌箫吗?一点不错!尽管那也许只是一种梦想,但老夫当初的存心,的确如此!老夫告诉自己:要想报答无忧老儿的知遇之恩,穷此一生,大概也就只落得这么一个机会了!”武维之心中一动,好像悟及了些什么,但一时却又不能清楚的觉出来。

“最后,老夫到达了北天山,也找到了承天池。直到去岁冬末离开为止,这些年来,老夫一直没有离开过承天池一步”灰衣蒙面人说至此处,凄凉地笑得一笑,似有所地仰脸喃喃道:“唉唉!有所谓梦样的岁月,蜉蝣般的人生,真是一点不错。要知道无忧老儿会先老夫而去,当时赶回来多陪他下几盘棋,多听他吹几曲‘人’、‘鬼’、‘神’、‘魔’,不也比取那劳什子雌箫强多了吗?”灰衣蒙面人深深一叹,面纱轻飘,转正脸,面向黑衣蒙面‮妇少‬接着说着:“老夫离开中原时,你那老虔婆祖母在武林中失去音讯业已多年。当时老夫也跟一般人的看法一样,以为她早就离开人世。讵知就在老夫守在承天池边的第二年,老虔婆突然像幽灵一般,出现眼前。”黑衣蒙面‮妇少‬双眸蓦地一亮,众人也都为之屏息。

“她于发现了老夫后,远远站定,遥遥用手一指道:‘咦?你这老儿坐这种地方干什么?’老夫抬脸淡淡地道:‘并不比你这只老狐狸还活着更令人到意外!’她恨声强笑道:‘以为你老儿死了的人,也并不少。’老夫脸一寒,注目道:‘实说了吧老虔婆,你这趟北天山之行,是为了老夫专程而来的吗?’她先是一愕,旋即笑了起来道:‘为你而来?

哈!好说好说!”老夫冷笑道:‘老夫耐有限,无人不知。’她大笑道:‘你我之间,往无仇,近无怨;别说没有追踪你老儿的理由,就算有,我曹九姑又凭什么?武功?胆量?哈,哈,哈!但愿你老儿不是说反话,肯放我曹九姑一条生路,也就够我曹九姑一生的了!’”老夫沉脸道:‘阿谀过分,有时也很讨嫌。’她退后一步,同时脸一整道:‘我们彼此都了解得非常清楚,今天纵有十个曹九姑在此,也挡不了你老儿一只手臂。除非你老儿真肯法外施仁,曹九姑势无全身之望。老妇这样说,难道说夸张了吗?’”黑衣蒙面‮妇少‬点点头口自语道:“家祖母这样说,想来应属实情。”灰衣蒙面人不由得接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黑衣蒙面‮妇少‬凝眸肃容道:“正如长者所说,家祖母在武功方面,成就的确有限。但另外有一点长者当也清楚,家祖母傲天生,要她老人家恭维一个人,也并不太容易。”灰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来,那么当时确实是老夫对她客气了?”黑衣蒙面‮妇少‬凝眸肃容道:“以长者刚才发落本帮‘龙’。‘虎’两坛执法香主的那种身手而言,家祖母所说要长者高抬贵手的话,并不为过。”灰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恰恰相反!”黑衣蒙面‮妇少‬怔怔地道:“长者这话怎讲?”灰衣蒙面人笑声一收,一字一字地道:“此话怎讲?小妖妇,告诉了你吧:当时高抬贵手的,是她,而不是我!”黑衣蒙面‮妇少‬又是一怔,灰衣蒙面人接着说道:“老虔婆的话,并没说错。若在平时,就算十个曹九姑也不放在老夫心上。但是她却不知道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别说十个曹九姑,就是半个曹九姑也就足够置老夫于死地而有余了!”黑衣蒙面‮妇少‬愕然张目道:“怎么说?”灰衣蒙面人仰脸道:“那是老夫第一次走火人魔!”黑衣蒙面‮妇少‬失声道:“第一次?”灰衣蒙面人仰脸道:“先后三次半。”黑白无常对望一眼,黑衣蒙面‮妇少‬瞠目不知所对;武维之也不由得双眉紧皱,愈听愈是糊涂。

灰衣蒙面人竖指摇了摇,说道:“好了,闲话到此为止。”接着将脸转正,继续说了下去道:“老夫在知道了老虔婆并未发现老夫此一不可告人的秘密之后,不由得宽心大放。当下又故意沉着脸说道:‘假如你老虔婆明白老夫心软是一种难得的现象,最好立即请使。

要是老夫约会的朋友来到,那时候,老夫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老夫这样说,只是一种安全措施,意思是说:‘老夫的都是些什么朋友,你老虔婆不是不知道,别以为我只一人在此,最好快点走你的吧!”老虔婆本拟转身离去,听了这话,反而重又停了下来。老夫一见,不暗急,正想再加恫吓时,老虔婆已注目问道:‘谁要来?天仇老儿吗?’谁要来呢?只有天知道!但老夫一想及天仇老儿对黑道人物威吓力最大,当下便将计就计,脸一板,点点头道:‘人说你老虔婆心计之工,武林第一,果然名不虚传’脸一仰冷笑接道:‘怎么样?预备留下来见见那个老鬼吗?’老虔婆咬咬牙,毅然点头道:‘是的,我想见见他!”此言一出,老夫大意外,暗忖道:难道她已察知我话中有诈不成?心中虽在嘀咕,表面上却不得不力持镇定,于是冷冷一笑,指着三丈外的树下道:‘那就坐下来等吧!’老虔婆深深一福,依育落座。从那一福所表现的敬意,老夫不由得又忖道:‘看样子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你说这不是怪事吗?”可是,这种安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夕西下,老夫就渐渐的焦躁起来。天仇老儿不但没有与老夫约晤,而且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谎局一拆穿,又将怎办?果然,老虔婆开始怀疑了,她数度言又止。老夫虽装作没有看到,但她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他跟你约定什么时候来?’老夫故意眼皮也不一下的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望了望天道:‘申末西初光景。’老夫纠正道:‘这个还要问你?老夫问的是季节!”老虔婆失声道:‘你说什么?’老夫冷冷地道:‘如果“秋分”已过,那么’故意只说半句,其实底下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脸一板,不悦地接道:‘老夫在这儿等了半个月尚无半句怨言,你才坐了不到两个时辰就不耐烦了吗?’老虔婆啊了一声道:‘那…那么可是我,我误会了?’口中说着,人已站了起来。老夫巴不得她快走,‘但表面上却不得不脸一沉,喝道:‘人可以走,话却必须留下来。”老虔婆两眼眨动,忽然一拍前额道:‘啊!你要不说,我可真没想到呢!’接着向老夫赔笑道:‘是的,是的,你们两位可说二而一。跟你说了,也是一样。’老夫为了坚定她的信心,同时也为了让她快点把话说出来走路,便故意哼了一声,冷冷地接口道:‘当今的一批老古董,包括双奇、三老在内,老夫不能代作主张的,大概还不太多。’老虔婆忙不迭赔笑道:‘当然,当然!那还消说得吗?”老夫抬眼望去,老虔婆脸一青,咬咬牙,仰脸恨声道:‘你老儿说得不错,我曹九姑到今天仍能活着,的确是个奇迹。’老夫知道她这话系指她中过‘黄山毒羽’的五支毒芒而言,未作表示。老虔婆顿了顿,恨声接道:‘设非大姊慨赠一元丹两颗,我曹九姑今天可能连尸骨也已烂了。俗语说得好:两眼一眨,两脚一蹬,一了百了。但反过来说一句:人在气也在,不了就难体!只要我曹九姑一天仍活着,黄山姓常的那笔账,就得清结!”老夫岔口道:‘美华既跟你义如姊妹,如合你们双狐之力,要对付一个毒羽客,岂不是简单之至?’老虔婆冷笑道:‘假如易地而处,你老儿会那样做吗?’老夫干咳了一声,没有开口。老虔婆一时动之下口不择言,但旋即警觉过来。这时忙缓下脸向老夫瞥了歉意的一眼,低声接道:‘不敢隐瞒您老,曹九姑这次来天山,与您老虽是不期而遇,但事实却也是在追踪一个人…”老夫哦了一声道:‘那人是谁?’老虔婆不安地垂下目光道:‘就是天仇老人。’老夫失声道:‘有这么巧’但旋即改正道:‘老儿既已来到天山,怎么还没来会见老夫呢?’老虔婆道:‘你们约晤之期不是还早吗?’老夫生怕把话愈圆愈糟,遂点点头道:‘看样子,老儿可能空去拜望白眉叟余老儿去了。’老虔婆忙点头道:‘一点不错。”老夫不由得又问道:‘那你既已知道了天仇老儿落脚之处,怎么反而跑来了这里的呢?’老虔婆赧然低头道:‘您老不是不知道…’老夫怔了一下,立即领悟过来,注目道:‘因为天仇老儿的脾气很坏,你老虔婆担心他给你难看是不是?’老虔婆摇摇头道:‘如有人保证那老儿见了我只限于一场难看,说什么我曹九姑也会拚着一试,而不会踌躇无策,瞎转瞎闯的跑到这里来了。”老夫诧异道:‘那么你刚才又怎么一度想留下来的呢?’老虔婆低声道:‘您老的友善,今老妇有着这种想法:如您老看我曹九姑不顺眼,实无假手天仇老儿之必要。换句话说,只要有您老在场,便是一种保障,谁来了,都是一样!’她不安地笑了笑,低声接道:‘但愿您老别见怪,曹九姑工于心计,也许就在这些地方。’老夫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之下,却也不大为叹服。

就在这时候,老夫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得抬脸问道:‘你要向黄山毒羽报仇,连玉门之狐那等现成的帮手也不要,现在却一意要找天仇老人,这该怎么个说法呢?’老虔婆低声答道:‘您老应该知道。’老夫想了一下,猛然抬脸道:‘那么你是在动天仇老人那支量天尺的脑筋了?’老虔婆低低而有力地道:‘老妇一身成就虽然有限,但黄山武功并不能令我曹九姑心服。只要老妇有量天尺在手’老夫仰脸道:‘量天尺的确是黄山毒器的唯一克星。’容得老虔婆抬起脸来,老夫冷冷一笑,注目哂道:‘你以为天仇老儿会“送”给你?还是会“借”给你?”老夫以为老虔婆听了,势必会无地自容。哪想到出人意外的,老虔婆竟坚定而有力地从容答道:‘报告您老,曹九姑也是行年七十的人了!’老夫哦了一声道:‘这么说,难道——’老虔婆庄容接道:‘老妇曾在巫山附近得着一件物事,准备拿来向他换。”事实上,老夫尚不知天仇老儿就在这趟天山之行,已决定将那支‘量天尺’赠给天山白眉老儿余桑,约定后由徒金判韦公正送上天山。老夫当时只是在想:‘九尾灵狐为向黄山毒羽复仇,去向天仇老人求取量天尺,而天仇老人居然答应了这,这种事,有可能吗?’老虔婆见老夫沉不语,还以为事情有望,当下低头又接道:‘老妇自信,天仇老人若知道了老妇提出换的东西,十九应无问题。’”灰衣蒙面人说至此处,忽然叹了口气道:“俗云:小不忍,则大谋。真是一点不错!

若非老虔婆画蛇添足,今天的武林大势,也许就不致落得这种乌烟瘴气的局面了。”所有在场的人,不约而同一声轻哦,眼中同时亮了起来。

“这一来,老夫可火了。心想:‘什么臭宝贝?天仇老人要是能为利动,还能算是天仇老人吗?’心浮气动之下,竟没有再作任何思考;脸一抬,沉声喝道:‘是的,天仇老儿也许会答应,但老夫眼前,可不容许你再待下去了!’老虔婆脸大变,跟着深深一叹,转身默默离去。目送老虔婆背影消失之后,心念忽然一动,暗喊道:‘糟了,我误了无名派的大事了!’心生懊悔,已是不及”武维之不由得一跺足,暗暗一声长叹。

灰衣蒙面人仰脸呆了一阵后,这才又向黑衣蒙面‮妇少‬说道:“其实这一点问不问都可以,现在既然遇上你小妖妇,顺便证实一下也好。小妖妇,那是一方玉砚,对吗?”黑衣蒙面‮妇少‬点头道:“是的。”灰衣蒙面人面纱端垂,接着又道:“而后来老虔婆已将它送给了玉门之狐?”黑衣蒙面‮妇少‬又点了一下头道:“在毒羽客丧生之后。”灰衣蒙面人面纱一飘,沉声接着又道:“那么利用那块刻有无名派大罗神功最后一句心诀的玉砚,将‘一品箫’人伏中,也是你那老虔婆祖母的杰作之一了?”黑衣蒙面‮妇少‬犹豫了一下,畏缩地凝眸答道:“奴家纵想掩饰,也是枉然”灰衣蒙面人面纱一阵波动,忽然挥手喝道:“寄语氏母女,就说‘老家伙们尚未全死干净’也就是了。现在滚吧!”黑衣蒙面‮妇少‬去还留,逡巡不安地望着灰衣蒙面人道:“长者何人,奴家虽微有所悟,但仍不敢确定。”灰衣蒙面人仰天大笑道:“老夫是天生的‘有眼无珠’,难道你小妖妇年纪轻轻,也是‘睁眼瞎子’不成?哈,哈,哈!”黑衣蒙面‮妇少‬眸珠滚闪,突然一声惊啊,迅速飞奔而去。

武维之苦苦思寻道:“‘有眼无珠’?‘睁眼瞎子’?不错,这一点,我知道他是在暗示他的身份,但是他到底是谁呢?既非‘三老’,更非‘双奇’,但辈分却不在‘双奇’、‘三老’之下。首次出现时,来自‘风云帮’,武功泛泛;再次出现则表现得对‘风云帮’所知有限,同时武功却高不可仰,这该如何解释才好呢?难道说,先后不是一个人吗?如属这样,那么谁竟有此斗胆,居然敢假冒这等高人的身份?”疑忖未已,眼前灰影一闪,急忙扫目搜去时,灰衣人踪影已失!

这时月影西斜,四更已尽,五更初起。黑白无常对望一眼,双双举步向武维之这边走了过来。二人走近后,黑无常朝地上那两具尸体望了一眼,点头自语道:“此人武功之高,实出人意料之外。虽然他扫了咱们的兴致,咱老黑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成就确在咱们之上。”白无常点点头,仰脸闭眼说道:“跟咱们兄弟一样。配称一了!”武维之心惦城中神女姑便,这时一声不响地走向河边,掬水在脸上抹了两把,然后又快步走回,脸一抬,含笑大声道:“家师‘卧龙先生’有何代?两位可以见告了。”黑白无常相顾一怔,黑无常尖声叫道:“咱们居然会看走眼,你说怪不怪?”白无常晃了一下脑袋,慢地道:“咱老白说话,一向含蓄。咱刚才说‘当代一人物之中,从没见过’时,就已瞧出了一些端倪,只怪你老黑没细细体会罢了。”黑无常想了一下,击额尖叫道:“对,对!咱记得你老白还似乎递过一道眼。”白无常仰脸闭眼如故,悠然因着脑袋道:“含蓄乃一人物必要之风度!”武维之又气又急又好笑,他深知这对宝货脾气特别,正面催促可能速不达。于是干咳一声,先将二人话头打断,然后从容含笑道:“假如‘卧龙先生’代两位的话不太重要,现在天也快亮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下来,慢慢详谈如何?”黑无常尖声叫道:“谁说不重要?”白无常正容接道:“老黑说得对,大名兄弟从不为闲事奔走!”武维之趁势问道:“他老人家怎么说?”黑无常皱眉思索了一下,道:“华山有三座主峰。”白无常仰脸接口说道:“中间一座叫莲华。”武维之无可奈何,只好帮着说了下去道:“风云帮的龙坛就设在那座峰上。”黑无常摇摇头道:“咱问西边那座。”白无常仰脸接口道:“西边的叫灵足。”黑无常接道说道:“灵足峰下有片很大的杏林。”白无常很快地又接道:“林中有块空地。”武维之没好气地接下去道:“来朝陈博老祖常在那儿跟宋太祖奔棋!”白无常吃惊地睁开一道眼道:“咦?你怎么会知道?”武维之智珠一朗,注目再接道:“家师便将在那里与在下会面?”黑无常尖声叫道:“又对了!奇哉怪也。”白无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这次只算对了一半。”武维之忙问道:“在下必须在二月五以前赶去?”白无常方将脑袋晃动,武维之又加了一句道:“愈早愈好?”白无常未及表示,黑无常已拍手叫道:“完全对了。”武维之躬身匆匆说道:“谢之至,后会有期!”也不待二人还礼,退后一步,一式“穿云拿月”人如弦之箭,腾身便往城中扑奔而去。

凝雾漫,晓朦胧。武维之心急如煎,也不拍门叫店,绕至侧院,轻掠巧点,三二个起落,已然来至里院两间上房之前。闪目看时,自己所住的那一间,房门半掩,仍与间离去时没有两样;而神女与蓝凤姑侄住的这一间,一灯如豆,寂无声息,似已人去楼空。心头一震,一个箭步,便往房中窜入。果如所料,房中空空如也,早已不见了神女姑侄踪影。

他见室中并无零迹象,心神方始稍定。再加查实之下,发觉二人行李也已不见,这才深深舒出一口大气。目光自然而然地扫去案头,书桌上果有纸片着。就向灯台一看,但见纸片上简单地这样写道:“接受一位前辈指示,此非善地,先行乘马离去。二月五,华山再见。”武维之将纸片引火烧去,一面暗忖:“指示她们始侄俩的那位前辈,大概就是刚才那位灰衣蒙面人了。”底下的,他也无暇多想。匆匆返回自己卧室,略加检点,在上留下一块碎银,重新越墙而出。

这时,天已微明。天亮了便是正月二十六,距华山之会,尚有九天。两匹马已为姑侄俩骑去,一人步行,反觉轻便。出得城来,北向汉,拟由镇定抄捷径向华山进发。

路行三,镇安已过;二十八的傍晚,抵达山。再下去,渡丹河,经白杨店,走石家坡;约三天光景,便可直达华山了。由于武维之知道师父希望他早去早好,于是便向路边一家面铺走了进去,准备随便吃点东西,立即连夜上路。正在低头食用之际,由远而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蹄声。

不消片刻工夫,沙尘飞扬处,店前已然停下两匹坐骑。缰绳一抛,马桩圈定,马背上同时飞身跃下两条身形。眼瞥来人系马手法之练准确,以及来人下马时之轻逸洒,武维之心念一动,不由得脸一偏,忙以眼角向来人打量过去。

向店中走了过来的,是两名僧人。两僧身躯一般高大,各按一袭大红袈裟。一名双眉特浓,一名脸孔较长;前者神态严肃,后者表情冷漠。两僧有一共同之处,便是二人的眼神于开合间光奕奕,显示出二人不但是武林中人物,而且在内功火候方面均甚深厚。”两僧的身手,固令武维之暗惊讶,而最令他暗纳罕的,便是两僧看上去似甚眼

但仔细回想,却偏又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两僧目光平视,从容地自他身边缓步鱼贯而过,在不远处一副座头下,点来两碗素面、一盘馒头,便自相对默默食用起来。

武维之于皱眉苦思之余,偶尔游目店门外,眼光触及那两匹低头啃料的马,视线一直,差点就惊呼出声。原来啃料的两匹马一红一白,正是神女与蓝凤乘去的坐骑。震讶之下,也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两僧眼而又想不起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不正是蓝凤口中所说的,去无定河途中所遇,与少林本代掌门人众语大师辈分相等为少林“众”、“生”、“普”、“渡”四辈中仅有的“众”字辈三僧之二,现居“十三金鹰”首二两席的众智、众慧吗?

武维之悚然震骇之下,便拟跳身而起,但族又转念忖道:“不,鲁莽不得!两僧在武功上之成就尚在其次,惟据蓝凤道来,两僧虽为少林叛徒,但举止仍存名门弟子之风,人品也似甚为端正。两匹坐骑团属有力证物,其中也许另有他故。似应审慎处理,方称妥当。”转念及此,遂重新敛神坐定。容得两僧食毕付清店账,武维之这才站起身来,从容走至两僧座前,抱拳一躬道:“敢请两位大师,留一步说话。”两僧正待离去,这时便又分别坐回原处,双双举目在武维之身上打量了一阵,神态之沉稳,端的令人叹服。当下双眉较浓的那一位红衣僧,垂眉立掌,微微欠身道:“小施主有何见教,但说无妨。”武维之身躯一偏,手向店外一指,然后朝对方注目说道:“如果两位大师不见怪,门外这两匹坐骑系两位大师自何处取得,至望两位大师不吝见告。”众智僧双目如电一剪,旋即垂落眼皮,平静地答道:“就在前面不远,青铜关附近的无人荒道之上。”武维之注目问道:“只是两匹空骑?”众智僧声音稍沉,答道:“人有两名,惟已气绝多时。”武维之耳中一嗡,几乎当场晕倒。

心头嗡嗡微震中,他似乎同时听到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记住!你是一品箫之子,金判之徒。遭到任何突然事件,你都应立站稳,表示出金判的豪放,一品箫的儒雅从容。”于是,一股理智的强遍心,牙关一咬,立即勉强镇定下来。同时目异光,角且浮起一抹坚定的微笑,向众智僧注目静静地又问道:“这么说来,两位大师也没有见着凶嫌了?”众智僧缓缓抬起目光,点头道:“这正是贫僧师兄弟必须收下两匹牲口的原因。”武维之不解其意,皱了一下眉头道:“因为大师与死者相识?”众智僧又点了一下头道:“据贫僧师兄弟判断,两匹马系凶嫌所留,应无疑义。”武维之猛然一呆,失声道:“怎么说?是凶嫌所留?”一直没有开口的长脸众慧僧,这时忽然目中光一寒,注目接口道:“死的二人,是人称‘丰都双鬼王’的铁面阎罗和勾魂使者。少侠还以为死的是谁?”武维之啊的一声,尚未及有所表示,众智僧已自座中立起,合掌欠身,抢着说了下去道:“贫僧明白小施主其所以有此数问,定系由于两马太过鲜明,不合出家人身份乘坐,以致一时好奇”脸一偏,转向众慧僧道:“师弟,应该上路了!”众慧僧连忙垂下眼皮,躬身应道:“是的,师兄。”众智僧又向武维之欠身一躬,然后领着众慧僧,安步出店上马而去。

武维之呆立着,连还礼也给忘了。目送两僧背影消失,心情异常动。他暗忖道:“我得多做一件事了。两僧叛离少林门的原因,无论如何,正好向师父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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