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我的人生奋斗目标的终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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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叶妈妈是在大年初六去世的。

家里门口贴着大红的联，是叶榛爸爸自己写的，书法不怎么样，一家人还要鼓掌叫好。不仅如此，来拜年的小辈们，比如卓月啊、沈净啊，一看就是门儿清，进了院就拼命夸他的字。尤其是沈净，简直把他吹成了王羲之再世，千穿万穿马不穿，老爷子乐得差点把尾巴撅天上去。

头一天是破五，她的神头还很好，晚上我接了个紧急电话。院里有急诊，一台急阑尾炎手术，又一台车祸手术。病人腹腔内大出血，深度昏。值班的医生不够用了，只能挑过年还在b市的医生加班。麻醉科好用的人，一半在外地，我就倒霉地任务重了些。出门的时候，我在鞋柜那里换鞋，叶榛像个小老头一样不停地叮嘱我，过马路不要太慌张手术仔细些，不要仰仗着自己聪明就不当回事。

要不是他青美貌，我真怀疑老唐回来了。

我抗议“你不要把未来的女博士当成低能儿好吧？

…

我工作的时候也是很吓人的…”一边跟他炫耀一边连靴子都提不上。

叶榛看我跟靴子拉链做斗争，连忙无奈地蹲下身帮我“好，你不是低能儿，你很厉害…对了，真要考博士啊？你就不嫌累？”

“嫌啊，可是我要博学多才让你看见我就羞愧难当才行。”我催促他“…你快点儿。”

“就跟你说买双ugg嘛，买什么牛皮靴。”

“穿ugg忒不稳重了，没有公信力。”叶榛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不过心里肯定又在嘲笑我。

我一抬头看见叶妈妈正坐在沙发里，腿上盖着个毯子，正笑呵呵地看着我们斗嘴。

她说:“今天外面冷，把围巾裹严实…还有，小榛给果果拿个暖宝宝贴着。”我走得急，跟她挥手“不要不要，我不怕冷，妈，我走了，叫阿姨多包两个硬币在饺子里，省得让叶榛这个福气王都吃了！”第二天早上回来，她已经走了。

那是后来我第一回叫她妈妈，叫了后她就走了。

田美女很信，她说，她之所以一直不走，大约就是欠这一声吧。

人走得很安详，因为病了很久，也没有人意外。

即使所有的人都很伤心，可是生老病死总有这么一回，而后安排后事，在墓园里选了块合葬的双人墓地把她葬在那里。葬礼上，一向处事不惊的卓月忍不住哭出声来，跪在墓前久久不肯走。

叶榛上去拉她，她抱住叶榛放声大哭。

小梨抬头看我，我领着他去殡仪馆外的空地上等叶榛他们出来。

可先出来的是沈净，他眼还红着“…月姐想再待一会儿，我们先走吧，我保证不是为了支开你…真的…叶子已经差不多因为那回的事情跟我绝了…不过，我跟月姐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跟干妈长大的，所以…”

“你还能开车吗？”

“当然。”沈净开车把我们送回家，进门他站在门口说:“我能借浴室洗个澡吗？身上都是烧元宝蜡烛的味道…”

“好。”等沈净去洗澡了，我去厨房里煮甜酒冲蛋汤圆。小梨换了他的小袍子睡衣，站在厨房门口忧心忡忡，小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怎么啦？”他撅起嘴“我不喜爸爸跟卓月阿姨待在一起。”我有些吃惊，难道小东西也懂得什么叫做情了吗？

“为什么？”我摸摸他愤世嫉俗的小脸“我一直以为你很喜卓月阿姨。”

“现在不喜了，我不想她做我的妈妈。”叶梨说着说着就着急起来“上回小净就是跟她串通好的，说没时间，让她去着爸爸。”沈净尴尬地擦着头发站在浴室门口。

我指着小东西笑“你看，我儿子什么都知道。”

“那个…上回…”

“我知道上回不关你的事。”他本来就哭过的眼睛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好像沉冤昭雪般。

我继续说:“你这人虽然不是东西了些，也不会干那样的事，是卓月拜托你的吧？”沈净怔怔的“月姐是真的喜叶榛的。”想了想他又补充“喜一个人没什么错啊，以前叶榛跟月姐还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也追叶榛追得很猛？”这话说得单纯又无辜，我笑了笑，水台里哗啦啦地淌着水，我失措地关上又打开，觉得真是荒谬又好笑。神经质地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终于平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