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恩情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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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任何一个人初到北京的觉,而千百年来,这份觉也从未有过差异,就只是这匆匆一瞥,就只这一句纯朴的呼声,就只这一纯朴的老人,已足以使你对北京留下一个永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一辆四面严盖着风篷的四马大车,从一条斜路上急驰而来,赶车的车夫一身青布短棉袄,神抖擞地挥动着马鞭,突地一眼瞥见管宁,口中便立刻“得儿”呼哨一声,左手一勒马疆,马车候地停住,他张开大口哈哈直乐,一面大声叫道:“呀,管公子,你老可回来啦?

这不是快有两年了吗?噢!两年可真不短呀,难为你老还记得北京城,还记得回来!”管宁勒马一笑,笑容中不有些得意,他心中想的却是:“两年来,北京城还没有忘了我。”扬鞭一笑,朗声说道:“飞车老三,难为你还记得我——”话声未了,马车的风篷一扬,车窗大开,从窗中探出个头珠翠的螓首来,数道抛波,一起盯在管宁脸上,齐地娇声唤道;“管公子,真的是您回来了呀?可真把我们想死了,前些天西城的金大少,卷帘子胡同的齐三少爷还都在提着您哪!这些子,您是到哪儿了呀,也不写封信回来给我们,您看,您都瘦了,外面虽然好,可总比不上家里呀!”燕语莺声,顿时做一处,远远立马一旁的凌影,看到眼里,听在耳里,心中真不是什么滋味,幸好没有多久,赶车的飞车老三扬鞭一呼,这辆四马大车便又带车丽人绝尘而去。

于是,等管宁再赶马到她身旁的时候,她便不望眼微嗔,柳眉重掣地娇嗔道:“难怪你那么着急地要回北京城来,原来有这么多人等你。”突地语声一变,尖着嗓子道:“你看看你,这么瘦,要是不再回来呀,就要变成瘦猴子了。”说到后来,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因为她此时虽有妒意却不是善妒的泼妇,因之还能笑得出来。

就在这温馨的笑声中,他们又穿过许多街道,在这些街道上。

不时有人向管宁打着招呼,有的快马扬鞭,锦衣狐袭的九城侠少,听到管公子回城的消息,也多快马赶来,候在道旁,含笑叙阔,也有的轻袍缓带,温文尔雅的京城名士,和他对面相逢,便也驻足向人寒暄道:“管兄近来可有什么佳作?”凌影直到此刻,才第一次看到管宁真正的笑,她开始知道他是属于北京城的,这正如北京城也属于他的一样。

终于,他们走人一条宽阔的胡同里。

胡同的南方,是两扇红漆的大门,大门口有两座高大的石狮子,像是终都没有移动似的,默默地相对蹲踞着。

凌影心念一动,暗付道:“这就是他的家吧!”她一路上都在幻想着自己走入他家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而此刻,已走到了他的家,不知怎地,她心中却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觉,这心高气傲的少女走过许多地方,会过许多成名人物,但是她生出这种觉,此刻却是生平第一次。

于是她躇踌地停下马来,低声道:你回家吧,我在外面找个地方等你。”管宁一楞,再也想不到此刻她会说出这句话来,讷讷说道:“这又何苦,这又何苦…我在家里最多耽搁三,便和你一起到妙峰山去,拜访那位武林名医,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凌影微勒缰绳,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缓缓伸出手,扶着身旁的车辕,这辆车里正静躺着那神秘而失去记忆的白袍书生,这武林一代高手,此刻却连站起来都不能够。

管宁一手抚摸着前额,一手接着谈青的马缰,他下的良驹也像是知道已回到故居之地,不住地昂首嘶着。

蓦地——朱红的大门旁一道侧门“呀”地开了,门内传出一阵娇柔的笑语,随之走出三五个手挽竹篮、紫缎短袄、青巾包头的妙龄少女来,一眼望见管宁,齐地娇唤一声,口叫道:“少爷回来了。”其中一个头挽双髻的管事丫环,抿嘴一笑,声音突地转低,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听见:“你路走得真慢,比管福整整慢了一个多月。”管宁微微一笑,飞身下了马,走到凌影马前,一手挽起嚼环,再也不说一句话,向大门走了过去,马上凌影微启樱,像是说什么,却又忍住了,默默坐在马上,打量着从门内走出的这些少女。

而这些少女,也在呆呆地望着她,她们再也想不到自家的公子会做人家牵马的马夫。

“这位姑娘是谁呢?”大家心里都在这么想,管宁也从她们吃惊面中,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干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来,沉声喝道:“还不快去开门呢?”少女们齐弓一“福”杂地跑进去,跑到门口,忍不住爆发起一阵笑声,似乎有人在笑着说道:“公子回来了,还带回一位媳妇人,喝,那可真漂亮着哪。”于是朱红的大门开了,公子回家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宅,这富豪之家中上至管事,下至伙夫,就都一窝蜂似的了出来。

身世孤苦、长于深山的凌影,出道虽已有一段不短的时,但所接触的,不是刀头血的草泽豪雄,便是快意恩仇的武林侠士,这些人纵然万贯,但又怎有和这种世泽绵长的世家巨族相比。

是以她陡然接触到这些豪富世家的富贵气象,心中难免有些煌然失措,就生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她心中闯似的。

但是,她面上却绝不将这种煌然失措的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家奴七手八脚地接着行李,七口八舌地问着平安,有的伸长脖子往那辆大车中探视,一面问道:“公子,车子里面是不是你的朋友?”有的却将目光四扫,问道:囊儿呢?这小顽皮到哪儿去了?”这一句问话,使得管宁从骤回故宅,会故人的乐中惊醒过来。

他心头一震,倏然忆起囊儿临死前的凄惨笑容,他临死前向自己的说话,低头膀然半晌,沉声道:“杜姑娘呢?”站在他身旁的,便是被他打发先回家来的管福,闻言似乎一楞,半晌方自回过意来,低头黯然半晌,赔笑答道:“公子,你敢情说的是文香吧?”他在奇怪公子怎会将一个内宅的丫环称为“姑娘”他却不知道管宁心囊儿对自己的恩情,又怎能将他的姐姐看成奴婢呢?何况从那次事后,他已看出这姐弟两人屈身为奴,必定有一段隐情,面他们姐弟虽然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却也必定有一段不见的来历。

管宁微微颇首,目光四下搜索着,却听管福又道:“方才公子回来的时候,文香也跑了出来,站在那边屋檐下面,朝这边来,不知怎地,突然掩着脸跑到后面去了,大概是突然头痛了吧?”管宁嗯了一声,心中却不大奇,忖道:“她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她已知道‘囊儿’的凶讯?但是,这似乎没有可能呀?她看不到弟弟,至少也该询问才是。”他心中又开始兴起了疑惑,但是等到内宅有人传出老夫人的话,让他立刻进去的时候,他便只得暂时将心中的疑念放下。

慈亲的垂询,使得他经风霜的心情,像是被水洗涤了一遍。

这一双富寿双全的老人,虽然惊异自己的子怎会带回一个少女,但是他们的心已被子归家的欣,再也没有心情去想别的,只是不断地用慈蔼声说道:“下次出去,可再不能一去就这么久了,这些子来,你看到些什么?经历些什么?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好,可是‘亲在不远游’,你难道都忘了吗?”管宁垂首答应着,将自已所见所闻,选择了一些悦的事说了出来,他当然不会说起“四明山庄”中的事,更不会说起自己已涉入武林恩怨。

拜见过双亲,安排好白袍书生的养伤之处,又将凌影带到后园中一栋致的书房,让她洗一统多的风尘劳顿。

然后他回到书房,找了个懂事丫环,叫她把“杜姑娘”找来。

他不安地在房中跟着步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说出囊儿的凶讯,又想起囊儿临死之际,还没有说完的话,不暗自寻思:“他还有什么要我做呢!不论是什么事,这纵然赴汤蹈火,也得替他做到。·.’’。

唤人的丫环回来,却没有带回“杜姑娘”皱着眉说道:“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关起房门在房里,我说公子叫她,她理也不理。”言下对这位“杜姑娘”大有责备之意,恨不得“公子”立刻叫管事炉去痛骂她一顿才对心思。

管宁心中却为之一懔,考虑一会,毅然道:带我到她那里去。”公子要亲自到丫环的房间,在这里富豪世家之中确是闻所末闻,说话中,管宁自己走到她门口的时候,脚步也不为之踌躇起来,但心念一转,又长叹一声,付道:“管宁呀管宁,你在囊儿临死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什么话,他为你丧失了生命,你却连这些许嫌疑都要避讳…”一念至此,他挥手喝退了跟在身旁的丫头,大步走到门口,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庄容站在门外,沉声说道:“杜姑娘,是我来了。”门内一个娇柔的声音,低沉着说道:进来!”管宁又踌躇半晌,终于推开了房门艰难地抬起脚步,走了进去,著不是他生具至,对“义”之一字远比“礼”字看得重些,他便再也没有勇气跨人这间房门一步。

巨大的影,是黯暗的,管宁目光一转,只见这“杜姑娘”正当门而立,云鬓松,屋目之中,隐含泪光,身上竞穿的是一身黑缎劲装,面凄惋悲愤之,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已。

他不为之一楞,哪知道“杜姑娘”突地冷冷一笑,缓缓道:公子光临,有何吩咐?还请公子快些说出来,否则…婢子么不敢屈留公子大驾!”语声虽然娇柔,却是冰冷的,管宁无奈何地苦笑一下沉声道:“在下前来,确是有些事要告诉姑娘…”他语声微顿,却见她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让自已进去的意思,便只得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将自已如何上了“四明山庄”如何遇着那等奇诡之事以及“囊儿”如何死的,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已是身大汗,自觉自己平生说话,从未有过此刻更费力的。

这“杜姑娘”却仍然呆立着,一双明眸,失神地望着门外,就像是一尊石像似的,面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管宁不从心底升出一阵寒意。这少女听了自己的话,原该失声痛哭的,此刻为何大反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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