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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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想,这可不是跟哪一位辩护律师一块琢磨出来的,”克莱德执拗地说,两眼依然直瞅着倾其全力支持他的杰夫森。

“当初我为什么那样做,刚才我已经解释过了!”

“你已经解释过了!你已经解释过了!”梅森大声吼叫说。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克莱德只要被得太紧了,就会把这种虚作假的解释当成他的挡箭牌,当成防身挡板,躲在后面。梅森不由得心头起火——这个小泼皮!所以他在继续讯问的时候因不住中怒火而浑身发抖。

“在你们这次出门旅游以前——她给你写过这些信——你觉得这些信写得让人很伤心的,是吧?”

“哦,是的,先生。反正有些地方,”他漫不经心地迟疑了一会儿说。

“是让人伤心的。”

“啊,我明白了——嘿,只不过是有些地方罢了。本来我还以为如今你就只好说,你认为这些信确实令人伤心嘛。”

“是的,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末,过去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的,先生——过去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克莱德的目光开始紧张不安地朝杰夫森方向转悠着,这时杰夫森两眼有如一道探照灯的光束紧紧地照住了他。

“记得她是这样给你写的吧?”说到这里,梅森捡出里头的一封,打开来念了:“克莱德——亲的,你要是不来,我一定会死的。我是那么孤单。现在我简直快要发疯了。我真巴不得自己出走了,永远不回来,或是再也不来麻烦你。不过,既然你不肯写信,只要你能给我——哪怕是隔一天——打电话也好。而我现在正是那么需要你,那么需要你说一句鼓励的话啊。”梅森的声音,既柔和而又悲切。当他念信的时候,一瞬间怜悯之心如同波起伏、声光穿透一般,不仅染了他自己,而且还染了这座又高又窄的法庭大厅里每一个听众。

“你觉得字里行间哪怕是有点儿让人伤心吗?”

“是的,先生,我觉得是的。”

“当时你也觉得伤心吗?”

“是的,先生,当时也觉得伤心。”

“你知道,这是出自真挚的情,嗯?”梅森咆哮着说。

“是的,先生。我知道。”

“在大比腾湖心的时候,用你的话来说,是有一种怜悯心深深地动过你。那末,为什么在莱柯格斯,这种怜悯心(即使是一丁点儿吧)都没有使你动得在你寄宿的佩顿太太家里拿起电话筒,哪怕是只说一声你会来的,借以安一下这个孤苦无告的姑娘呢?是不是因为你那时对她的怜悯不是那么多,还比不上在她给你写了那封威胁信以后?还是因为你已策划好谋,深怕给她打电话太多了说不定会引人注意?你在大比腾时突然那么强烈地怜悯她,而在莱柯格斯却又无动于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不是你的情就象自来水——要开就开,要关就关?”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对她毫无怜悯心,”克莱德刚瞥见杰夫森两眼一闪,就放胆回答说。

“是啊,可你使她干等着,一直到了她出于恐惧和绝望才不得不威胁你。”

“哦,我已经承认过去自己对待她的态度不是很妥当的。”

“哈!哈!妥当!妥当!因为你供认了这一点,所以面对我们这里已听到的其他证词,包括你自己的证词在内,你指望自己作为一个自由人从这里走出去,可不是?”贝尔纳普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提出了异议——他怒不可遏地对法官说:“这简直是太无了,法官阁下。难道说地方检察官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每次提问变成一篇起诉演讲?”

“我可没有听出有什么可提出异议的意思来,”法官反驳说。

“请地方检察官恰当地提问。”梅森对这一指责不在乎,又转过身来冲克莱德说:“你在作证时说过,你在大比腾湖心小船上,手里拿的是那架你一度曾经否认过的照相机,是吧?”

“是的,先生。”

“那末,奥尔登小姐是在船尾,是吧?”

“是的,先生。”

“伯顿,把那条小船抬过来,好吗?”说到这里,他就向伯顿喊了一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四名助手,从法官高坛后朝西那一道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把克莱德和罗伯达乘坐过的那条小船扛了进来,停放在陪审团面前。克莱德顿时浑身寒颤,两眼发呆,直瞅着它。正是这条小船!他两眼眨巴着,全身瑟瑟发抖。这时,全场听众沸沸扬扬,都紧张地张大眼睛凝视着前方,但听见怀着极大好奇心和全神贯注的人们所发出的喧闹声,简直如同涌一般扫过整个大厅。随后,梅森手里举起那架照相机上下挥动,还大声嚷道:“得了,现在就请你看看,格里菲思!你从来没有过的这架照相机。你下来,就上这条小船去,拿着这架照相机,做给陪审团看看:当时你究竟坐在哪儿,奥尔登小姐坐在哪儿。而且,你要尽量做得准确,你是怎样砸了奥尔登小姐,砸在哪个部位,她是在哪儿摔倒的,又是怎样摔倒的。”

“抗议!”贝尔纳普大声说。

接下来是双方辩护律师之间展开的一场冗长的、令人疲倦的辩论,最后由法官裁定,认为这种作证的方式至少暂时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临了,克莱德声明说:“不过,我并没有故意砸她。”梅森当即回答说:“是啊,我们早就听过你这么作证的。”随后,克莱德离了座,走下来,经过这样、那样点拨之后,终于踏上那条小船,就在中间那个座位落了座,另有三个男人紧紧地扶着,让那条小船稳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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