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妖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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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平飞身扑落,正是玄鹤子原先立身之处;只是等他扑落地面,玄鹤子人影已杳,身后蓝溪子和青风子的两支长剑,却挟着两股锐啸,双双袭至!

与此同时,另外的那两名道人,赤松子和紫烟子,亦自分别持剑,从白云子和黄尘子身前一掠而过,扑去大路的另一端;令狐平辨风知警,身形滴溜溜一转,恰以分寸之差,避开两支来剑;蓝溪子和青风子一击不中,立即收剑后退;令狐平身后之空位,则由赤松子和紫烟子适时补足。

经过这番折腾,七子虽已半易其位,阵形则仍一如先前。

七支长剑,仍如獠牙般指向令狐平;令狐平孑然一剑,仍旧被困在如练似环的剑阵之中!

佛号声起,剑阵三度聚拢收缩。

令狐平游目四扫,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微笑;他见七子两度合围,均未认真出手,似已看穿七子之用心所在。

七个牛鼻老道,显然是在谋消耗他的真力!

他要是沉不住气,像刚才他攻向玄鹤子那样,纵然能凭手中之剑,取得对方一人命,无疑的就要将整个身子给另外六支长剑!

七支长剑,逐渐聚集一点。令狐平横剑当,面带微笑,目光仍然注视在玄鹤子一个人身上!

那神情仿佛说:来吧!且看咱们两个究竟谁的命大。

玄鹤子见令狐平手中宝剑,忽然换了一个姿势,眼中不微微一亮,点头沉声道:“善哉,善哉!”众道人听得玄鹤子口中的“无量寿佛”突然改成了两声“善哉”似乎另有会意,神全为之大大一振!

说时迟,那时快,玄鹤子第二声善哉余音尚未尽了,七支长剑蓦地齐一动作,银光一闪,疾逾掣电,不分先后,同时吐腕递出!

一片耀眼银光中,剑阵中的令狐平,身形顿告消失。

紧接着,在令狐平身形消失处,突然冒起一蓬带芒银星。那蓬银星,冒起三尺来高,便像玉米花似的,在半空中爆散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候,一条紫身形,于四散的银星中,夭矫直上,腾空窜起。

随着身形升起,是一片熠熠蓝光!

跟着,银星纷纷落地,原来竟是一支支长度相等的剑尖!

那条紫身形,接着亦自空中冉冉下降;光敛人现,正是那位故我依然的公子令狐平!

七名道人,这时已经分别回到原先站立之处;各人手中之宝剑,业已分别短去一截;每个人的脸上,则同时多出一朵红云。

令狐平眼光四下一掠,忽然敛去笑容,轻轻叹了口气,一面起衫角,将那支降龙剑缓缓到剑鞘之中。

马车上的杨福大诧异道:“我们令狐总管,这是干什么?”青衣总管詹世光微微摇头,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蓝溪子忽然失声惊呼道:“玄鹤师兄,你的口!”玄鹤子低头一看,目光所及,不当场一下僵住!

一股鲜红的血泉,正在汩汩冒涌,沿着灰道袍,向下垂直划出一道大的红线,脚前已经染出钵口大的一片…”玄鹤子眼前一黑,长剑呛啷一声落地。

然后就像醉酒似的向前冲出数步,身躯一颤,扑地仆倒!

玄鹤子倒下后,紫烟子突然接着叫道:“白云师兄,你,你…”赤松子目光一直,跟着叫道:“啊!还有黄尘师兄!”七子之间,登时成一团。

令狐平从容跳去马车上道:“不早了,咱们走吧!”马车上路之后,青衣总管詹世光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杀了这三个牛鼻子,以后的麻烦就多了!”令狐平转过脸来道:“什么麻烦?”青衣总管詹世光道:“令狐兄可知道你刚才杀的这三个牛鼻子,他们在武当派中,都是谁跟谁的座下弟子?”令狐平淡淡一笑道:“武当三老,是吗?”青衣总管詹世光微怔道:“什么…难道你竟是因为他们是三老座下弟子,才特地选中他们三个下手的不成?”令狐平头一摇,笑道:“用不着瞒你詹兄,我在下手之前,诚然经过选择,但可不是为了他们是三老的弟子!”青衣总管詹世光诧异道:“那么怎会有这种巧事,你别的不杀,偏偏杀了他们三个呢?”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理由非常简单。”青衣总管詹世光追问道:“什么理由?”令狐平笑道:“因为他们是刚才这套剑阵的支柱,只有去掉这三支柱,才能天下太平!”青衣总管詹世光仍然不信道:“那么我问你的时候,你又怎会一口便猜出他们是三老座下的弟子呢?”令狐平笑道:“那是你詹兄告诉我的呀!武当一派,名望虽大,但派中难惹的人物,却是屈指可数,听了你那份口气,除了该派之三老,自然不会有别人!”青衣总管詹世光又叹了口气道:“该派的这三个老条,向以护短知名武林,你今天虽说出于无意,但这三个老杂,显然不会就此干休,怪都怪小弟刚才没有提醒你一声。”令狐平摇摇头笑道:“提也没用,碰上本公子,只要本公子认为该杀,本公子一律照杀不误!须知习武之人,人人都有师父,师父之上,更有师祖,要因为对方是某某人的徒弟或徒孙,便有所顾忌的话,那最好坐在家中别出来!”青衣总管詹世光皱眉道:“话虽如此,不过一个人结怨太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有句俗语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令狐平忽然手一扬,大声问道:“怎么样?那妞儿还在不在?”蓝衣总管冯佳运快步走了过来道:“在,在,我去的时候,小妞儿正想出门,说是东城一位什么大官人家中有堂会,结果被我拦下来了,我留下十两银子,吩咐她们今天不许再接客人,那小妞儿长得的确不错,她听我提到公子的名字,高兴得什么似的。咱们是这就过去?还是先到栈房里欧一歇?”令狐平跳下车道:“歇歇再去!”群芳院中,笑语盈庭;一直闹到起更时分,方始告一段落。

尚、冯、詹三人眼一使,相继起身告辞。

令狐平亦不挽留,只吩咐三人在客栈中候着,便带着六七分酒意,挽起那个叫香百合的姑娘,由两名丫环提着灯笼,向后院中走去。

这边,尚、冯、詹三人回到客栈,并未立即安歇。

三人又吩咐店家备了一份酒莱,然后便关上房门,在房中一边吃喝,一边低声谈起来。

先由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问道:“当小子困在剑阵中时,詹只有没有将小子所使用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部记下?”青衣总管詹世光点头道:“全部记下了。”黄衣总管尚元接着道:“那天在擂台上的那一招,有没有再出现?”青衣总管詹世光摇头道:“没有。”蓝衣总管冯佳运沉了片刻,抬头又道:“刚才你说小子最后破阵的那一招,你真的只看见小子挥出一剑,没有掺杂其他任何变化?”青衣总管詹世光苦笑道:“你们可以问小杨…”黄衣总管尚元皱眉道:“他懂什么?我总觉得,你要是真的没有看漏了这一招,最好定定心神,仔细再想上一想!”蓝衣总管冯佳运轻叹道:“一剑挥出去,一下削断七支剑尖,同时还伤了三个人,而且每个人的伤口,又都在同一部位,这岂不成了神话?我就不信那位丁卯奇士的一套七绝剑法真会玄妙到这种地步!”青衣总管詹世光道:“我们三个,对剑术一道,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说不定我们老东家,能对这一招有所解释亦未可知;要连我们老东家也不知其所以然,那就只有跑一趟龙门,去问问我们那位宰父老护法了!”黄衣总管尚元和蓝衣总管冯佳运点点头,一时没有开口;接着,三人手把酒壶,眼睛望着菜盘,似乎都在想着什么心事。

黄衣总管尚元忽然打破沉默,抬头向蓝衣总管冯佳运问道:“那天那个老丑鬼在擂台上,用来化解你那一招擒拿手法的奇异功力,事后你问小子,小子怎么说?”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他说是一种甚为罕见的‘九转玄功’。”黄衣总管尚元道:“‘九转玄功’?”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他说这种玄功,他只隐约听到堡中那位甲子奇士提过一次,所以他虽然知道这种玄功的名称,却不清楚它的源渊和练法。”黄衣总管尚元转向青衣总管詹世光头一摆道:“去把那本册子拿来!”青衣总管詹世光依言起身离座,去后一双木箱夹层中,取来一本黑皮封面的小册子。

黄衣总管尚元接过去翻了一阵,摇摇头道:“没有。这本(海内武学搜秘)上面,只载有‘先天太极功’和一种‘混元如意功’,而没有提到什么‘九转玄功’,我看这小子准是在胡扯一通!”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但是他所描述的情形,与小弟当时所身受者,却能完全不差分毫,这又该如何解释?”青衣总管詹世光道:“依小弟猜测,小子可能替它改了个名称,所谓‘九转玄功’,也许就是‘先天太极功’和‘混元如意功’两者中的一种!”黄衣总管尚元点头道:“不无可能!”蓝衣总管冯佳运接着道:“尚兄不妨再查查看,从这两种玄功的译注上,看能不能查出它们跟该堡那几位奇士有关的蛛丝马迹来!”黄衣总管尚元重新翻开那本秘册的第七页,一字字念道:“先天太极功源起武当,为武当第九代掌门人太虚道长所悟创。练此功者,须属童身;练时不得亲近酒。视练者之禀赋,五年左右,可望小成;臻化境,则非十年不成。功成之后,酒,放纵过度,损者惟寿。此一绝学至武当第十四代失传!”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上面有没有记载失传之原因?”黄衣总管尚元道:“失传原因不明。”蓝衣总管冯佳运道:“武当一派如今辈分最高的武当三老,都是第二十一代弟子,这样说来先天太极功在该派失传已将近百年了!”蓝衣总管冯佳运道:“再看混元如意功怎么样说。”黄衣总管尚元又翻了一页,接下去念道:“混元如意功为武当先天太极功失传后,太白山戏鹤老人穷半甲子之时光,参考当时八大。派之内功心诀,扬芜存菁而成。习者须先修达摩易筋经,深通洗髓伐之道,方可入手。此一绝世武学由戏鹤老人三传至山西平遥大侠萧云秋,因平遥大侠于三十年前退隐而告中断,外传此一绝学,在当今武林中,可能尚有传人,惜不知传者为谁而已!”蓝衣总管冯佳运不住点头道:“这里面可能有点说处。”黄衣总管尚元眉峰微皱道:“有什么说处?我们至今尚不知道那几位奇士姓甚名谁,更无法断定那天的老丑鬼,是否为某一奇士之化身,全凭臆测,何补实际?”蓝衣总管冯佳运叹了口气道:“不然咱们费尽心机将这小子找来干什么?现在就看这小子到了潼关之后,咱们那位老东家有没有办法叫这小子吐口风了!”黄在总管尚元摇头道:“我看希望不大!”蓝衣总管冯佳运道:“怎么呢?”黄衣总管尚元道:“这小子有些地方,实在明得叫人害怕,他小子也许早看出前此襄这座擂台,是专为他小子而设!”蓝衣总管冯佳运道:“这有什么关系?”黄衣总管尚元道:“怎么没有关系?”蓝衣总管冯佳运道:“这小子自被逐出堡门,这两年来,一直不安本分,要想重新返堡,已无可能;这一点,小子自己也很清楚,你不看他连奇士堡几个字都不许人提及吗?在这种情形之下,积月累,小子对他的老子的仇恨,只有愈来愈深,届时只要套问得婉转巧妙些,试问他小子有什么理由不肯说出该堡之秘密?”黄衣总管尚元依然摇头道:“说是这样说,但我总觉得不太乐观。”蓝衣总管冯佳运道:“要这小子真的守口如瓶,那也没有办法,只好送去龙门,由宰父老护法他们去处理了!”黄衣总管尚元道:“我看迟早要走这条路。”沉默了很久的青衣总管詹世光,忽然皱起眉头,进来说道:“有一件事,小弟始终不明白。”黄衣总管尚元道:“什么事?”青衣总管詹世光道:“就是我们那位美凤姑娘,她既跟这小子行将论及婚嫁,怎么在我们几个面前,始终没有提过这件事?”蓝衣总管冯佳运道:“詹兄也真是,一个女孩子家,这种事你叫她怎好随便出口?”青衣总管詹世光冷笑道:“算了吧!”蓝衣总管冯佳运道:“怎么呢?”青衣总管詹世光嗤之以鼻道:“你以为我们这位大小姐,她也像你所说的那个样子,碰上这种事她会说不出口?笑话!”黄衣总管尚元道:“这事果然有点蹊跷。”蓝衣总管冯佳运道:“是不是尚兄也认为这又是那小子在信口胡扯一通,我们那丫头本就不认识他小子?”黄衣总管尚元道:“恰恰相反!”蓝衣总管冯佳运甚意外道:“尚兄是说…”黄衣总管尚元接下去说道:“依老夫看来,他们之间,过从之密,说不定比那小子当在擂台上所宣布的,也许还要更进一步!”蓝衣总管冯佳运又是一呆过:“尚兄是说…”这位蓝衣大总管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第二个适当的句子,来表示他的疑问和惊愕。

黄衣总管尚元抓起酒壶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方始不慌不忙地放下酒壶抬头反问道:“冯兄可还记得,这次来襄,是谁的主意?”蓝衣总管冯佳运不啊了一声道:“对,对,对,要不是你尚兄提起,小弟几乎忘了这一点。细细想起来,这里面果然值得玩味!”青衣总管詹世光连连摇头道:“小弟的想法却不一样。”蓝衣总管冯佳运抢着道:“事实摆在眼前,一清二楚,难道詹兄以为小妞儿主张来襄设下一座擂台,真是为了她老子着想不成?”青衣总管詹世光缓缓说道:“我们这位大小姐的格,两位不是不清楚;她要是跟这小子私下已有终身之约,一定会跟她老子明讲,决不会这样转弯抹角兜圈子,这是一点。还有一点便是:小子要真和我们这位大小姐在情方面已进展到某种程度,他就该晓得我们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他如果晓得我们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他小子今夜就不可能公然留宿群芳院!”蓝衣总管冯佳运目光一直道:“是用!”接着转过脸去道:“这一点尚兄以为应该如何解释?”黄衣总管尚元淡淡一笑道:“这一点本毋须解释!”随又望着青衣总管詹世光悠然注目道:“我且问你詹兄一句:我们那位舒大小姐,你詹兄可知道她如今在哪里?”青衣总管詹世光微微一怔道:“这…”黄衣总管尚元接下去道:“再说:你詹兄又敢不敢出包票,担保我们离开之后,我们那位令狐公子,仍然一直留在群芳院?”青衣总管詹世光显然没有想到这些地方,辩无言,一时为之语

蓝衣总管冯佳运奋然道:“这事不难马上个明白,两位等在这儿,待小弟就赶去群芳院看看!”黄衣总管尚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全是题外文章,回到潼关之后,不难立即分晓,还是省点气力,明天赶路要紧。噢,对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青衣总管詹世光道:“刚敲三更。”黄衣总管尚元道:“我们也该歇歇了!”就在黄衣总管尚元和蓝衣总管冯佳运离座起身,分别回房之际,一条灰身形亦自后窗下,有如轻烟般,一个巧纵;斜斜掠起,迅于夜空中消失不见。

黄衣总管尚元料断得一点不差,当他们三人离开群芳院之后,令狐平的确没有留下多久;只是他显然未曾想到,打他们三个回到客栈,令狐平本就没有离开他们三个半步!

,令狐平,巳牌时分回到栈中,彼此心照不宣,继续出城上路。

三天后,马车转入关洛官道。

当时约值未申之。一行刚在义马驿打了尖,马车驶上官道,不过里许光景,只听得杨福在前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噫,跟着以一连串轻叱,硬将马车于路中心强行停下。

靠车门坐着的蓝衣总管冯佳运,一掀车帘、探出头去问道:“杨福,你…咦…那是…啊…啊…我的老天!”青衣总管詹世光一怔道:“怎么回事?老冯。”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道:“赶快设法叫老杨改道,不然就往回走,你们几位千万别出来,这下麻烦大了!”令狐平本来靠在一口衣箱下闭目养神,闻言睁眼,微微一笑道:“来的是不是武当那三个老杂?”蓝衣总管冯佳运摇头道:“不是。在人数上,也是三个,但比武当那三个老杂,还要难十倍都不止!”这一下连黄衣总管尚元也不由得吃了一惊道:“三人都是谁”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道:“‘人妖’金灵官,和他手下那两个焦孟不离的老怪物:‘饕怪’南求,‘餮怪’百里光!”黄衣总管尚元一紧道:“是冲着咱们来的吗?”蓝衣总管冯佳运摇头道:“看来不像,他们似是另有约会,正在等候那位对头到来,前面停的车子,不只是我们这一辆。”黄衣总管尚元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那么快叫老杨掉头!”令狐平手一摆道:“且慢!”跟着转向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你说三人都叫什么名字?”蓝衣总管冯佳运道:“‘人妖’金灵官,‘饕怪’南求,‘餮怪’百里光;武林中背后合起来喊作‘邯郸三孽’!’”令狐平皱了皱眉头道:“真是怪事,武林中几时有着这样三号人物,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蓝衣总管冯佳运苦笑了一下道:“要不是凑巧碰上,平时谁愿…”令狐平注目接着道:“古云:‘贪财力饕,贪食为餮’。这个‘饕怪’与‘餮怪’,是不是一个‘贪财’?一个‘贪食’?”蓝衣总管冯佳运点点头道:“一点不错,一个贪财,一个贪食;除了财、食两样。两个老怪物可说什么嗜好都没有!”令狐平自语似的说道:“黄白之物,乃人人所好;食为本之一,尤其不算什么;放眼天下,这种人多的是;他两个竟因不善伪怖,而被人目为怪孽,说来也是可怜。”尚、冯、詹三人见他发出这样一番议论,不为之相顾愕然。

令狐平一抬,又问道:“所谓人妖,又作何解?”蓝衣总管冯佳运启齿为难地期期答道:“从这两个字的字面上,公子不难想象,那就是说…那就是说…他对女人…”令狐平头一摇道:“这就更没有道理了,像本公子走到哪里,玩到哪里,从没有一天离开过酒和女人,要像这样说,岂不也成了人妖?”蓝衣总管冯佳运忙说道:“公子误会了!”令狐平轻轻一哦道:“然则应该怎么说?”蓝衣总管冯佳运结结巴巴地道:“小弟意思是说,这个姓金的,不但好女,就是对于…男人,…他…他…他也一样…发生兴趣…据说那是因为…”令狐平微微一呆道:“有这等事?”接着头一点,摆手说道:“下去看看!这等人物,值得见识一番,大家下来,不要错过机会。”蓝衣总管冯佳运慌忙拦着道:“公子千万不可如此。”令狐平诧异道:“看看何妨?”蓝衣总管冯佳运道:“就是我们几个能下去,公子也不能下去。”令狐平瞪眼道:“为什么?”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道:“他要见了公子这样一表人才,冯某人敢打赌,这厮一定不肯轻易放过!”令狐平微微一笑道:“这一点你冯只放心,公子哥儿有几十种,武林中公子只有一个,我令狐平或许是个例外也不一定!”口中说着,不容蓝衣总管冯佳运再有什么表示,伸手轻轻一推,掀帘走出车外。

尚、冯、詹三人无可奈何,只好相继跟着走出。

官道两头,这时挤车辆和行人,只空出中间约莫七八丈的一段。

在空地的两端,分别着一面小小的三角旗;那边的三角旗旁,躺着两具死尸,这边则散着一辆给砸得稀烂的马车;这些,显然是不识利害,见了三角旗,仍想恃强通行的结果。

再看空出来的路面中央,这时正背坐着两名装束大异其趣的老人。

离两名老人不远处,有一排杨树,树下拴了三匹马;在其中一株杨树上,正斜靠着一名衣饰极其讲究,通身均作武士打扮,却有着一张俏丽脸孔,看上去雌雄莫辨的青年。后者就是那位人妖金灵官,当属不问可知。

背对背坐在路中央的两名老人,一个弓着,是个大驼子,另一个则有着一个惊人的大肚皮。

大肚皮的那个老人正在啃着一双狗腿;驼背老人脚前则放着一双大布袋。

驼背老人穿着整整齐齐,腿之间,东鼓一块,西鼓一块,像是身都了口袋,连下面的子亦不例外,同时每一个口袋都已经给得一般。

大肚皮的那个老人,通身只有两件行头,一条齐膝短,一袭缺袖的马褂。

马褂上的纽子已经掉光,一个大肚皮,全在外面“油滑光亮,宛如小坟。

从两人的外形上看来。用不着通名报姓,也不难知道,那驼子便是“饕怪”南求,那个大肚皮便是“餮怪”百里光了。

这时“餮怪”只顾品尝狗腿美味“饕怪”则不时伸手摸摸脚前那双大布袋,完全不把大路两边,愈聚愈多的车辆和行人当做一回事。

只有那个靠在杨树上的人妖金灵官,一手叉着细细的肢,一面溜动水汪汪的大眼,不住在两边车马人群中阿顾盼,就像在找寻什么人似的。

很多不知道这位人妖来历的人,尚以为这位人妖是易饮而大的女侠,一时想入非非,冀希伊人垂青,而大做统梦者,亦颇不乏其人。

这时,那位人妖显然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令狐平,水汪汪的大眼中,登时泛起一片异样光彩。

蓝衣总管冯佳运惊惶地传音道:“不好,他向这边望过来了!”令狐平含笑传音道:“望过来又怎样?”蓝衣总管冯佳运传音道:“公子快将眼光避开!”令狐平愕然转过脸去道:“为什么?”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道:“这厮一身武功并不怎样,只是一双眼光透着怪异。据说在这厮不断凝视之下,时间一久,女人会觉得他是个风度翩翩,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男人则会于不知不觉中,当他是天姬化身,一级一笑,皆足令人魂销。任你武功再高之人,在与这厮眼光接触后,也会失去抗拒力量;这厮之所以沾惹不得,便是这些地方气…”令狐平点点头道:“我会留意。”口里说着,心中则不暗暗吃惊。

蓝衣总管的这番话,听起来似是荒谬不经,细细想来,果然不无可疑。至少在人妖刚才向他望过来时,他就几乎觉得对方那张面孔,并不似第一眼看到时那样可厌,反而油然生出一种楚楚可人之,以他之定力,尚且如此,换了别人,又是怎生一副情况呢?,正急忖间,忽听杨福轻声说道:“那边又来一辆马车!”令狐平和三名总管抬头望去。只见对面来的那辆马车,油漆光亮,装饰豪华;赶车的是个青年汉子,衣帽鲜明,神气十足;单看这名赶车的汉子,就不难想象车中之人,有着何等身份气派了!

那辆马车由大路尽头驶过来,车上的年轻汉子,一路挥鞭叱喝,显然无停车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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