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玉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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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有了对象,娘对大姐说,不行的,得让她换一个。大姐说你别管了,娘,我来劝她。
这样说的时候,是仲秋的一个上午,头很高,秋风很黄,院里有只母
咕咕叫着,娘从
窝抓出一个
蛋,半扔半搁放进蛋筐,把筐里
蛋砸破两个,快步朝院外去了。
二姐的对象是位高中生,长得极为清秀,为人也极是文静,村里姑娘多半都他。二姐和他同车去过一次县上,回来又相约到镇上看过一次电影,这样就都好上了。有次,他们同去责任田里做活,在梁上手拉手走路,不小心被村人见了,事情便真相大白。家里最先得知这消息的是娘,那天她正在门口淘麦,邻居从她面前摇过,说:“哟,嫂子,你家老二有了对象。”娘直起
来。
“别瞎说。”邻居淡下脚步。
“没瞎说。”昨黑,罢了夜饭,二姐说我去东村听瞎子说唱了,娘说你去吧,在家里也是闲着。二组去了,娘撇弃锅碗,猫在二姐身后,一步追着一步。那时候,月光水明,秋香气漫浸一地,村人们都闲散在自家门口。娘绕过村人们的眼,到梁脊一看,果见高中生在那候着二姐,于是,娘便抓紧二姐手腕,将二姐领了回来,整整开导一夜。今上午二姐下地前,把锄荷在肩上,走到门口,又闪回头来说,娘,我的事情我来管,你少闲心。
娘近五十岁。多年以前,她说觉得自个入房的脚步走快了,当初是迟缓一步,几十年的家道,也许会十分殷实。我本来是要嫁给西村一户姓张的,娘说人家那边地广土肥,粮食年年有余,光景很好过的。可在镇上赶集,碰到你爹年轻利落,还是队干部,他问我思不愿嫁他,我说我再有半月就出门到西村去了。你爹说新社会你想嫁谁就嫁谁,谁也没有权力包办。我说你们村
子咋样?你爹说新社会还能饿死人?粮食不够吃了国家给,吃不完了给国家,过
子
本不用愁吃穿。我说西村那边婚事东西都准备齐毕了。你爹说新社会破除
信和封建,时兴新事新办,我一天都能把办婚事的东西准备完。你爹是在会上学过理论的人,话都是政策上的话,很能吃掉人的心。这样,我扔掉西村,不出半月就和你爹进了
房。谁知道,开始
子还见些光明,生下你们仨孩娃,村里就开始闹革命,你爹便带着证明出去讨饭吃。大是活着出去的,死了回来的,吃了武斗的亏。自你爹死,十多年家境凄荒着。可人家西村姓张的,解放后家里就没断过馍吃;那当儿我要嫁到西村去,你姊妹三个自然
子也好过。哪还用你大姐穿我的旧衣裳,你穿大姐一递一换轮下去,不能穿了还要纳鞋底…
这都昨儿的夜话。前年大姐找对象,娘也这样说过,很见效的,轮到二姐,已经不行了。
娘说:“这是她一辈子的事情。”大姐说大姐说:“我要好好劝她。”娘说:“眼下我去地里把她叫回来。”大姐说:“你去吧。”娘一出门,大姐收拾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二姐和娘从门外走回来,院落里已是一片明亮,光晃下一地。娘进上房做事去了。大姐给二姐递上一张板凳,姊妹俩便对面坐下。
“找我回来有事?”二姐问。
“听说你在邻村找了一个对象?”大姐也问。
“是找了一个。”二姐答。
二姐:“说吧。”大姐:“他家几口人?”二姐:“老少八口。”大姐:“娘呀…住几间房子?”二姐:“五间。”大姐:“挤死了…瓦房?”二姐:“草房。”大姐:“还草房…他是老几?”二姐:“老大。”大姐:“大是大穷,小是大富…有爷有?”二姐:“爷、
、娘都在病
上。”大姐:“不行的…他给你买过啥?”二姐:“那次进城我给他扯过一条
。”颠倒了广大姐说全都颠倒了,自古哪有女方给男方买衣裳。大姐拉着二姐朝厢房西屋去。西屋里摆了大姐的
、大姐的箱,大姐的用品。大姐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七条
,八件上衣,五条围巾四双皮鞋,还有别的。衣
是料子,围巾是纯丝,皮鞋都是羊皮、高跟。二姐说在咱这穿不上这号鞋。大姐说穿不上放着,都是东西。东西摆了一
,一
都是花颜
。
光从窗里进来,在那颜
上跳来跳去。待二姐眼睛
了,大姐又从箱底取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个戒指便亮了出来。
“是真的?”
“纯金。”二姐把戒指在手上戴了一阵,卸下,放回盒去,软软坐在上。大姐把东西收拾起来,装箱时对妹妹说,想要哪一件你就拿去。
“我想要金戒指。”
“不行,你要别的。”
“我就要戒指。”
“让你对象给你买。”
“他家穷得叮当。”
“那就和他吹。”
“我看上了他人。他人好。好人品。”
“人品顶吃喝?”
“不顶。”
“就是嘛,人品不当饥也不当渴。”
“我俩在一块有讲不完的话。”
“话是人找的,听姐的,和他吹。”
“不!”大姐的对象是块好料,家境殷实又富足,住在镇上二道街,高门楼,瓦房院,地上糊着一层亮水泥。整个院子,象是大城中的小机关,小镇上的大机关,且各房窗台上,都摆有一盆两盆兰花、仙人球、指甲草,啥儿啥儿的,把院落映衬得极文静,知道的,说这就是大姐的对象家。不知道的,说这大概是镇长家。
大姐寻了这对象,娘就很意,说大姐总算给家里争了一口气。去年冬天快过年,四邻五乡煤紧张,手里有钱也难买到煤。河南洛
这地方,有那么几个县,自然资源极差劲,有山没有矿,有坡没有树,
得煤和柴禾都极缺,庄稼人连麦秸秆儿都要烧,所以过年过节,老百姓们都要千方百计买上两担煤。煤是从几百里外的高山煤矿运来的,不知在矿上买着啥价钱,反正在镇上卖着一斤三分钱。三分钱一斤你还买不到手。大姐的对象是煤站的会计,因了大姐这对象,家里烧煤问题解决了。还说去年年前那件事备家为买不到黑煤,有的把椽子都劈开垛到灶房口,可忽一
,有人从梁上下来对娘说,你家大女婿带个汽车进出了,给你们家捎了两千斤煤却在梁脊上。娘和大姐到梁上一看,真的见路边堆了一堆煤,就一担一担往家挑。
挑的过程中,发生一件事。
家里的宅基地,原是三分四厘五,去年垒院墙,靠路边那面院墙朝外滚了滚,多占了公家一墙地,变成了三分六。村里清理宅基地,一定要让院墙重扒掉,把掉的一墙公地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