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磨山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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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过,好像每个人都开始忙起来。试考,买新衣服,商量着暑假去哪里玩,又或者换了新恋人。总之无论是教室还是寝室里,都在初夏的蠢蠢动之中。好一阵都没有下雨,每天出门回来,鞋上总是厚厚的一层灰。但这些,好像都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只是上课,吃饭,偶尔去图书馆,晚上拎着一堆零食回家。月底时房东来收了一次房租,他还是几个月以前戴着眼镜且略显不安的青年,看起来一直都是那么陌生。他问我住得怎么样,我想了想,说
好的。他仍然略显不安地离去了。
也就是这天,楼上搬来了新的邻居。送房东出门时,正看见一个人拎着箱子走上来。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戴着一副黑边框的眼镜,和一顶红
的线帽。他叼着一
烟,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脚步不停,缓慢地向楼上走去。我关门前,也听见楼上的关门声。接着天花板上又一阵劈里啪啦的不知什么声响。接着便悄无声息了。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这位新邻居。不管是早上出门,还是晚上回来,或者周末整整一天待在家里,楼上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偶尔看见台上晾出的牛仔
和花衬衫,才知道里面还住着人。牛仔
和花衬衫也总是那两件,晾出来收进去,收进去又晾出来。
大概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想。但只是想一下,很快就忘了。
“最近在忙什么?快试考了吧?”刘小军在电话里问。
“没忙什么,也没忙试考。”我说。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么没神,心情不好,还是病了?”
“没什么。”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心情不算好,也不算坏。”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是吗,还好吧。”
“唉,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事。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出来透透气吧。我打电话也就是为这个,明天周末,公司组织郊游,去磨山。我看离你们学校近的,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
“明天吗…”我犹豫了一会儿“几点?”
“早上就九点集合,中午在磨山烧烤,下午三点散场。不过要是你另有安排的话就算了。”也许在家里的确闷得够久的了,我想。于是说:“好吧,我没安排,明天早上到哪里见?”
“呵呵,好,那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磨山公园门口集合,别睡过头了。”挂断电话,突然觉得,也许一个人的生活,并不算是件坏事。我对自己笑了笑,然后吃掉了剩下的半碗面条。
一切都心意足。我过我应该过的生活就是。
第二天准时醒来。在楼下吃早饭时,手机就响了,刘小军问我有没有起,我说我都已经在吃早饭了,大概半小时后就到磨山公园门口。他说他也快到了,会在那里等我。我有点惊讶,看了看饭馆墙上的挂钟,说,现在才八点十二分呢,你这么早?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没关系,主要是想和同事错开到达的时间。那为什么呢,我问。他说,怕你看到我和一堆陌生人在一起,会觉得有点尴尬。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那好,我也马上就过来了。
这真是一个细心的人,我想。
吃过早饭,在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往磨山开去。经过一小段闹市区后,窗外的景象突然为之一变。从窗户里吹来略带腥味的风提醒我,东湖就快到了。一个拐弯过后,从前面的车窗便看见宽阔的湖面,还有远处青黛的磨山。磨山不高,在东湖一侧,和学校遥遥相望。从这里到磨山要从湖中心的公路穿过。两旁是笔直的树木,像是白桦。车开到湖边时,道路也变得狭窄起来,只能容纳两辆车通过。我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司机也摇下窗,默不作声地点了一
烟。
这天的天气并不算好,有点沉,看样子很可能会下雨。车快到磨山公园门口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刘小军站在那里。这次他自然不再穿西服了,而是一件条纹衬衫,深蓝
牛仔
,背着一个很大的黑
背包,正朝路口张望。车刚在门口停下,他就走了过来。
还有二十多分钟才九点。我们就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九点左右,刘小军的同事先后到了。他预料得没错,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陌生人,我的确是会有些尴尬的。突然便对刘小军有些。幸好来的人很多,没有细数,看样子有二十多个。人多的时候,连打招呼也就省了。我默默地站在一边,等人到齐后就跟在刘小军旁边,进了磨山公园。
整个上午总的说有些乏味。我永远只是坐在一边,刘小军被叫去做这做那的时候,我就远远地看东湖。那时猛然想起那句话,东湖的水是黑的。现在这样看,东湖的水的确是黑的。黑得有些不可思议,让人恍惚。
中午时我就不再看东湖了。所有人都在忙着烧烤,刘小军比上午更加应接不暇。他给我送来一些烤土豆和翅膀之后,就再也没能
开身来。我吃掉了两个烤土豆,已经觉得很
,于是把剩下的放在塑料餐布上,站起身来,决定四处走走。刘小军在那群人中间,正埋头忙碌着。从烧烤架上升起的烟遮住了他的脸部。
我悄悄地离开了这里,向背后的一片树林走去。
刚才我就注意到这里了。看了不止一眼。小时候我曾经多次爬过围墙,到附近的山里去。那里多种植松树,和现在眼前看到的一样。留在记忆里的爬山的子总是夏天,我坐在草地上,背靠树干,从伸展的树枝间仰望圆圆的敞开着的天空。可以望见云朵白白的一角。树林对于我来说,既是安全地带,也是更幽深更有挑战
的
。
我走到这片树林前,看清楚了第一棵松树。我决定再往前走走看。
我想试一试这森林究竟能有多深。就像小时候一样,猜想里面大概有某种危险,但却想亲眼看一下、亲身受一下危险到什么程度,以及是怎样的一种危险。我不得不那样做,有什么从背后推动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大约是通向前面的小路。树木越来越威武拔,周围的空气密度越来越浓。头上树枝纵横
错,几乎看不见天空。刚才还洋溢在四周的初夏气息早已消失。这里也许原本就不存在什么季节。
过了没多久,脚下的路究竟是不是路,我也逐渐没了把握。看上去既像路,又不像路。在扑鼻而来的气息中,一切都变得扑朔离,
暗的与光明的相互混淆。我想了一阵刘小军他们,不知道现在都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发现我已经偷偷溜了出来。道路似是而非,呼
声在耳畔听起来大得出奇,让人惊讶不已。四周的声息越来越凝重,寒气袭人。
走着走着,突然想:没准我已经路了。
调晦暗的树叶在脚底发出不安分的沙沙声。
觉上好像有
影在背后迅速移动,但猛一回头,它们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