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无心璇玑第八章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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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暗地偷袭人这种事，钟言以前没做过，以后未必会做，不过今天他却要做一次。

他和若玉两人在地牢附近转悠了很久，终于等到天黑，两个浮玉岛弟子提着饭盒来送饭。若玉对他使了个眼，两人绕到后面，一人一个手刀，那两个浮玉岛弟子哼也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钟言一面他们的衣服，一面又急急忙忙从怀里取出软香酥，朝他们脸上。若玉飞快地换上了送饭弟子的衣服，一面催促他:“快点！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钟言第一次做坏事，害怕之余还有些兴奋，好容易把衣服换上，提着饭盒，和若玉朝地牢里走。没走两步就被看守的弟子拦下了。

“令牌。”令牌是什么东西？钟言一怔，旁边的若玉却早已气定神闲地从怀里取出一张朱红的小牌子，递过去。钟言有样学样，也掏出令牌递上，耳边听那两人问:“中午让你们传话给师父，要些伤藥绷带，可带了吗？”若玉点头道:“带了，还是最好的呢。那人叹道:“那便好…真是可怜啊，被拷打成那样…依我看分明是个人，可容谷主他…”另一人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别多话，让他们进去送饭吧。”钟言提心吊胆地跟着若玉朝暗的地牢里走，抬眼见他气定神闲，手都不抖一下。心中不由佩服。

浮玉岛地牢而且暗，大约是靠海的缘故，越往里走。地上积水越深。到了顶里面一道铁门处，漆黑发臭的积水已经没过两人地脚面了。看门的弟子把铁门打开。放他们进去送饭，钟言只觉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呛得几乎要呕吐。

定睛一看，里面一条极窄的走廊，漆黑地积水眼看是要没过小腿。旁边是一个个鸽子笼一般的牢房，大多是空地。

钟言只觉心跳的厉害，脚下的积水冰冷恶臭，他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折腾出来，不知是由于惊骇还是愤怒。旁边一个牢房里忽然传出铁链轻轻碰撞的声音，在空死寂地地牢里骤然响起，钟言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然回头，眼前的景象令他喉咙中发出一声古怪的呻。再也站不住，慢慢跪在了积水中“大…大哥？”他喃喃叫着被重重铁索钉在墙上的那个人。或许，他此刻也不算是个人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两个膝盖骨更是白森森地突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滴。很快又结成新的干涸的血珠。

他微微动了一下。抬头望过来----或者不能说望，由于他两只眼睛的上下眼皮都被人合了。钟言手里地饭盒再也抓不住。砸在积水里。他狠狠抓住铁栏杆，眼睛里一阵火辣，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烧，每一寸皮肤都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

“我…我马上救你！”他颤抖着从袖子里取出钥匙，一地试，可是手抖的太厉害，那钥匙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又落进了水里。钟言恶狠狠地咒骂一声，额上青筋暴，胡用手去摸索。，总是不得要领。

若玉叹了一口气，弯将那串钥匙捞上来，轻道:“不要这样，让他心里也难受。”钟言背过身去，用力擦掉脸上地泪水，若玉将牢门打开，他立即冲了进去，掏出宝剑朝那些铁索上狠狠砍，只砍得火星四溅，那铁索上也只留下几道杂的白痕迹，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鬼铁索！”他边砍边骂，最后几乎力，也没砍断一铁索。

“大哥！是我！我来了！你…你能听见吗？我是言！你再忍忍，我明天借了崩玉来救你！”钟言眼泪水，抓住他地肩膀，只盼他能给一点回应。触手地地方是血污，其实钟言自己也知道，他本撑不住，很快就会死掉。他只是个普通人，还得了重病，为什么平白无故会被关进地牢这样折磨？

欧大哥动了动脖子，鲜血淋漓的间喃喃念着什么，钟言急忙把耳朵凑过去，哽咽道:“你说什么？大哥…我是言…你大些声音…”他却只发出类似叹息地声音，眼皮上的血落在钟言脸上，烫的他浑身汗倒立，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容谷主怎么能这么对你！我…我马上去向他求情！求他放了你！”钟言转身就走，若玉死命拉住他，低声道:“你疯了！咱们是偷偷进来的！要是让别人知道，十个欧大哥也死了！”钟言两眼赤红，声音嘶哑:“我…我不明白…他明明是人…不是妖…明明是人…谁都能看出来的…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们这些修仙的，不是说要照顾百姓，不让他们受苦么…”若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叹息:“此事过于复杂，不好说…要犯被人抢走，对内对外都不好代，容谷主和东方岛主…也有他们的苦衷吧…”钟言紧紧盯着他，喃喃道:“你、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打算拿大哥做替罪羊了？在他身上迁怒？”若玉苦笑两声，没有说话。

钟言脸渐渐变得惨白，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很重，很重，重得他无法站立，只能缓缓蹲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脑子里嗡嗡响。

若玉看了一眼外面的铁门，催促道:“咱们呆的太久了。得赶紧离开。明天再找机会进来吧！”

“不行…”钟言轻轻说着“我…我不能丢下他…”若玉大急，正要再劝。忽听上面那人低声道“言…”钟言暴跳起来，死死扣住欧大哥的肩膀。颤声道:“是我…大哥你再忍忍…我、我太没用了，今天没办法救你出去！”欧大哥嘴动了动，轻道:“不用了…欧…我弟弟他，走了吗？”钟言死死咬牙“他、他自己一个人逃了！丢下你不管！猪狗不如！”欧大哥喃喃道:“他走了…也好。娘生前最挂念地就是他生死未卜…虽然。我…一直觉得他变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前那个活泼的弟弟，但…他总是我的血亲…”钟言忍不住道:“大哥！他是妖！他亲口承认地！他怎么…会是你弟弟？”欧大哥怔了很久，才轻道:“他…怎会是妖…啊，十二年前那次…难道，那时候他已经死了？被妖物附身？所以…他才变了那么多…才要离开家乡…”钟言见他虚弱不堪，不适合再说话，便低声道:“大哥，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再忍忍。明天晚上我一定把你救出去。现在我得走了…你…你保重！”说罢他又是泪如泉涌，抱着他不肯放手，只觉自己要一离开。世上唯一的牵挂便要断了。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地觉，可一转眼便要失去它。

欧大哥喃喃道:“别救我。若是真为我好。便杀了我…不用再受罪“大哥！”钟言急得几乎要冒火“不要随便说死！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他只是摇头。

“你不知…那老者的手段…言，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大哥…求你这一次…”钟言还要再劝，忽听铁门被人飞快打开，外面的看守弟子冲进来，一见他俩与要犯说话，立即拔剑厉声道:“原来是细！快去通报掌门！”后面立即有人答应着掉脸就走，若玉知道这一闹开，哪里都不好看，当下取出弹弓，对准那些弟子的膝盖，一串铁弹珠嗖嗖弹出，痛呼声登时响起一片，总算把他们缓了一缓。

“快走！不要嗦！”若玉反手过来抓钟言，不防那些弟子攻了上来，他只得勉强招架，一面又要防着有人出去报信，直从牢门这里一直斗到大门，死死守住门口，不让一个人通过。

钟言头是汗，急道:“大哥！我…你…”他再也劝不得什么，这次过来救他被人发现，看守必然严厉十倍，那容谷主也必然认定了他有同谋，拷打一定更加严厉。

他依依不舍地抓着欧大哥地手，只觉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分裂成两半。那边若玉在勉强招架着看守弟子，催他快走，这边大哥只是静静看着他，轻道:“杀了我，言…不要让大哥继续生不如死…”他痛吼一声，手里的剑举起，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颠倒缭，他完全适应不过来。

“言…”那人柔声说着“以后又是你一个人了，大哥…担心的很。”钟言闭上眼，狠狠地把剑刺进了他的膛，鲜血了他一身。那一瞬间，浑身的孔都缩紧，骨悚然的滋味。他只觉这一切像是个噩梦，或许醒过来什么也不曾发生。他没有把欧大哥带来浮玉岛，也不曾亲手把他带往死亡之路。

很久很久，他才茫然地睁开眼，对面这个血模糊的血人，早已断气了，边还挂着一抹安心的笑。他给了他一个痛快地死，没有痛苦的，一眨眼就到了奈何桥。

他好像也跟着死了大半，浑身僵硬，手里的剑再也握不住，咣当一声掉进水里。

冷，很冷。他想把自己紧紧缩起来，又想抱着大哥地尸体大哭一场。他说的没错，从此又只是他一个人了。若玉渐渐招架不住那些弟子地攻势，只得回头急叫:“你…你别发呆！快走啊！”可他却像个木头人，动也不动。若玉实在无法，正要身回去拖着他一起逃，不防门外忽然冲进一人，快若闪电，那些守卫弟子也没料到他们还有援军，一时不备，被他一手点倒一个，一瞬间就对付了大半。

若玉急急定睛，却见禹司凤气吁吁地站在对面，低声道:“怎么这样慢！快出去！”

“你…”若玉想说什么，却又了回去。回头望望钟言，他还跪在欧大哥地尸体前，一动不动。

“那人…抵不过折磨，求言给了他一个痛快。”若玉叹了一声“他只是个普通人，奈何…”禹司凤走过去，一把拎起钟言，道:“你发呆有什么用？快走！莫要让别人发现是你们做的！”他见钟言还是怔怔地泪，便叹道:“你心里难过，可以回去慢慢哭！现在马上走！玲珑回来了！”玲珑回来了！这五个字简直是惊天霹雳，立即把钟言地神智给震了回来。他抬手抹去泪水，急道:“当真回来了！”禹司凤从水里将他的剑捞起，抬手抛给他，一面又道:“只是有些不对劲，你快去看看！”钟言强忍悲痛，回头又看了看欧大哥的尸体，不住泪盈于眶，颤抖着对他拜了三拜，喃喃道:“大哥…黄泉路上走好！小弟不能相送了！”说完咬了咬牙，收剑回鞘，转身便走，再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