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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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傅良辰静静地守在婆母前侍疾，亲手喂汤药，燃安神香，在丫鬟捧上温水软帕时，亲自打帕子轻轻为婆母擦拭脸面头脚一如往常。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麻木冰冷，口翻腾的血气一次次涌上喉头，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少夫人，您该回去歇会儿了，现下已经快四更天了，您都熬了一个晚匕，身子会受不住的。”杜鹃低声劝道。

“是呀，”萧何氏身旁的大丫鬟绣月端来了蔘汤，忧心地道:“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心疼极了。”

“我没事。”她接过蔘汤，小心翼翼地一匙一匙喂入婆母微抿的嘴里，不忘细心地拭去溢下嘴角的汤渍，直到一盅蔘汤喂得涓滴不剩，才回月手里。

“国公爷还守在外面的东侧间吗？”

“是。”她轻叹一口气，起身道:“今早国公爷定无心上朝，告假在家的，杜鹃，叫小丫鬟们在这内堂多燃两笼银霜炭，屋子烘暖些，让大厨房送些温软滋补的热食早饭，把饭摆到这里头来，国公爷会想在这儿多陪陪夫人的。”

“奴婢知道了，立时去办。”

“月，夫人这儿就有劳你看着些，我先回屋里梳洗，待处置完了早上的府内庶务后再过来侍疾。”她温言代，苍白的脸庞毫无血，仍强自振作着神。

“少夫人，您只管放心，奴婢们会在这儿好好照顾老夫人，您也该找时间多少睡会儿养养神，否则等老夫人好了，又换您病了，那可怎生是好？”月难掩担忧地道。

她笑了笑，“好，我会休息。”天才蒙蒙亮，四周依然残留着夜与黎明间会的沉沉郁，杜鹃在前头打着一只散发着晕黄微光的明瓦灯笼照路，傅良辰默默跟在她后头走出了主院。

她弱不胜衣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门那头，主院的廊下步出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袭玄大氅凝结着重寒霜，不知已在那儿站立了多久。

萧翊人面无表情，深邃目光却透着一抹复杂之。

而后，他转身举步走进主院父母的寝居。

老国公一脸胡碴滋生，神情焦灼烦躁地负着手在内堂里来回踱步，一见到他，不由怒火狂然上涌。

“你这混蛋！”他拔如松的身子直板板跪了下来，“父亲只管痛揍儿子一顿便是，千万莫气坏了自己。”

“你以为你当了大将军，执掌了萧家军，老子就当真不敢揍你了？”老国公怒不可遏。

就在此时，锈月急急自里头出来，又是惊喜又是紧张地禀道:“老爷，大少爷，夫人醒了！”父子二人不约而同面一喜，大步就往内室冲去。

萧何氏神情憔悴地半倚靠在紫檀螺钿头，正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水一口一口啜着，在看到他们父子俩欣喜又松了口气的表情时，反而冷冷地绷起了脸。

“你们来干什么？”

“夫人，你有没有好些了？身子还有哪儿不舒服？药可吃了？”老国公忙坐在子身边，迫不及待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热，太医说你这病症最怕发热了…”

“辰儿呢？”萧何氏看也不看儿子一眼，沙哑地问。

“听丫鬟们说儿媳守了你一整夜，亲自侍药奉茶，丝毫不假他人之手，辛苦到刚刚才回屋去打理府中庶务的。”老国公见老神不对，赶忙讨好地道:“儿媳是个贤慧又硬气的，熬了一晚连眼皮都没合，我想晚点就让那孩子好好回屋休息，这儿有我便行了。”萧何氏面总算稍稍放缓了，老国公不暗暗庆幸自己没说错话。

“娘，”萧翊人何尝不知道母亲故意冷落自己，拗着子同他呕气，心下一叹，轻声道:“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惹母亲生气了。”

“你当真知道自己错了？！”萧何氏眼眶一热，鼻头酸楚地低哑道:“那你便不该向娘道歉，而是该向你媳妇儿那儿求去、悔去。你伤的是她的心，打的也是她的脸…”

“我确实负了良辰。”他默然片刻，态度却依然坚定固执如铁石。

“我会给她她所想要的身分、尊荣、体面，甚至这个将军夫人的位置，她要坐一辈子也由她，至于其他，儿子是给不了了。”

“你…”萧何氏大怒，面红似血。

“别恼别恼。”老国公赶紧安抚子，横眉竖目地怒瞪儿子，低吼道:“混账！还不快快滚出去，想活活气死你母亲吗？”萧翊人不发一语，只是伏在地上告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神黯然地默默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