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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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珍决心趁热打铁,今天跟白蕙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白小姐,你看我们家,打爸爸去世以后,多冷清。”继珍平时说话很少绕弯子,今天算是动了点脑筋,从这里入手。

楼下客堂间里“当”的一声。那个老式自鸣钟倒还在坚守着自己的工作。悠悠的钟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扩散,使蒋宅愈益显得空旷静寂。

“是啊”白蕙点了点头,看继珍很难过的样子,便找话安她:“你比我强,不象我孤单单一个人”

“可是,哥哥的身体实在让人担心。我老实告诉你,你不会害怕吧?”急子的继珍来了个急转弯。

“你说吧。”

“医生背后对我说,哥哥得的叫类风心脏病…”

“什么?”

“类风,种类的类。这是一种很厉害、很难治的病。”白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她现在对疾病有一种本能的:妈妈得的是一种奇怪的肺病,不是结核,却比结核还要命;继宗又是一种怪病,难道也是致命的吗?人类什么时候才能不受病魔的折磨呢!

“医生说,这种病现在还没有特效葯,只有靠自己调养,不能劳累,着凉。最重要的是情绪。得好,活几十年没问题。不好…会引起猝死。”继珍已经眼泪汪汪了,她并没有夸张,医生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么厉害!”白蕙不轻轻地叫了一声。

“可是,爸爸死后,哥哥比过去辛苦多了。又没人帮帮他。”继珍说着,更伤心起来。

说实话,他们兄妹早年丧母,情还是很深厚的。自从哥哥得了这个病,继珍确实难过,也很为哥哥的身体心,总想最好能有办法,使哥哥能健康地活下去。因此,当她听说西平与白蕙不得不分手的情况后,很快就有了一个主意,而且,她觉得这个主意无论对哥哥,还是对白蕙,都是有好处的。此时,她边说着哥哥的病情,边瞟白蕙一眼,看她反应如何,以便决定下面怎样进入正题。

“幸好他有你这么个妹妹,”白蕙说“还有张妈。”这也是继珍料到的。她说:“张妈老了,而且毕竟是外人,至于我,我…”

“你怎么啦?”白蕙的手本来在轻轻地着包在热水袋外面的那层布,听继珍突然支吾起来,不停下来问。

“白小姐,你我是人,好朋友,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还没对任何人讲过,连哥哥都还不知道呢,”继珍下决心似地道:“我就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白蕙问。

“你也认识的。就是哥哥的朋友,那个开游乐场的秦一羽。他盯得我好紧呵!”继珍在羞涩之中出更多的兴奋。

秦一羽,白蕙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在游乐场见过的身材不高,两眼滚圆、长着两撮小胡子的青年人。他跟继珍倒很般配,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比继珍略矮几分。

“那我该祝贺你。真的,真心地祝贺你。”白蕙一只手拿着热水袋,一只手在继珍手背上拍拍。

“谢谢你,白小姐,”继珍含羞地笑了“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我想请你作我的傧相,可以吗?”白蕙点头同意了。

“谢谢,”继珍说“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事?”白蕙随口问道。

“结婚以后,我就要搬到秦家去了。一羽是他家长子,他爸妈的命子,绝对不会让他在外边住的。所以我想,我想请你,跟我哥哥结婚。由你来主持这个家。我走了,也就放心了。”继珍一口气把主题点了出来。

“这…”白蕙哪里会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个请求。

继珍见白蕙面有难,赶紧接着说:“我哥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是那么你,得深极了,痴极了。真的,我早看出来,还是从他第一次见到你起。但他这个人笨嘴拙舌,老实过分,话到嘴边也说不好。其实他比西平更早认识你,也更早上你。你刚才不是听到他在睡梦中叫你吗?他心心念念都在你身上啊!”让白蕙说什么好呢?她只能低着头,听继珍滔滔不绝的诉说;“那天晚上,他从你家回来,知道西平为什么离家出走,他气得成了什么样子,他为你生气,为你着急啊。可能就是因为受了刺,又受了点凉,才发起病来的。我哥哥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心地地善良的人,而且,你又没别的亲人,也怪孤单的。我保证你们结合在一起,会过得幸福的。我也保证尊重你、听你的话,我会做一个贤惠的小泵。”白蕙头脑里极了。这算什么,代她哥哥来求婚!

“咕咚”一声,继珍因为只顾说话,忘了热水袋,热水袋从她膝上滑下去,掉在地上。白蕙刚想弯帮她去拣,继珍已抢在前面。使白蕙大吃一惊的是,继珍竟顺势跪在了自己面前。继珍不去拣热水袋,却紧紧抓住白蕙的双手,泪面地说:“求求你,白小姐。救救我哥哥,只有你能救他,只有你能延长他的生命,只有你能给他幸福。除了你,他是任何姑娘都不会娶的,你不肯嫁他,他就只有一个人孤独地过一辈子了。求求你,发发慈悲,答应了吧。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继珍双膝移动,凑近白蕙,摇着她的身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白蕙棉旗袍的前襟上。

是什么打动了白蕙那颗善良的心?是继宗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是继珍所表现出来的手足之情,还是继宗那危及生命的疾病?总之,她不忍断然拒绝继珍。

她轻轻叹口气,对继珍说:“你起来吧。”西平真的失踪了,就象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据林达海说,西平先去南方某地再转道去江西。现在究竟到了哪里,他也不得而知。

白蕙总幻想着有一天西平会突然来到她的面前。就象夏天那一次,她从自己家回到丁宅时,他已经在客厅里。或者象另一次,她刚要出门,丁宅的大铁门开了,一辆汽车进来,从车上跳下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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